崇山峻岭,茂林修竹,斜阳西坠,天边已现昏黄。
怀表上显示时间,下午五点三十分。
郑同留下的警卫排战士,带领游击班五人越过一道山岗,指着山坡下面一个小村庄。
“根据地就在那里,留守根据地的是六连,哨位上的战士问你们,如实告知情况就行。
我得立刻归队。”
警卫排战士走出去两步,犹豫了一下,又转过身回来道。
“六连的人脾气大,如果发生冲突,你们忍着点,等团长、政委回来了给你们做主。”
“咱八路军都是穷人的队伍,能有啥脾气?”
面对顺子的反问,那个战士没有说话,摆摆手就走。
“反正你们小心点就行。”
孙麻子撇着嘴,“早就听说八路军纪律严,娶媳妇都不行,脾气大?我倒想看看有多大。”
张小米一言不发,一天的劳累也盖不住眼里的兴头儿。
心心念念的八路军就在前面,听说八路军的官儿都是庙里的活菩萨转生,也不知道真不真?
王大还是那副呆样,只要不给他碰枪,眼神永远空洞迷茫。
“列队!”
一声喊,四个人按高矮顺序在赵义面前站好。
第一个是张小米,第二个是王大,接着是顺子和孙麻子。
“你看看你们,一身灰,都把衣裳领子好好整整,身上的土都扑打扑打。”
赵义脸上也有难掩的笑意,收拾自己的形象。
修修衣领,扯扯衣角,拍拍裤子,跺跺脚。
再把腰带、挎包、水壶之类的杂物收拾一番。
片刻后,五個气宇轩昂,精神利落的战士,打着齐整好看的绑腿,步伐统一的走近山坡底下的村庄。
根据地的重要程度不需言语,明哨、暗哨、流动哨,戒备肯定森严。
赵义生怕贸然闯进去,撞在六连同志的枪口上。
在村口来回转了几圈,都没人过来问话。
“赵大队,咋回事?这么静,连个人影都没有,不会吃饭去了吧?”
“呵。”顺子斜瞥孙麻子一眼,冷笑道。
“这是八路军的根据地,你以为是在你那土匪山寨,想干嘛干嘛?
八路军讲纪律的懂不懂?不懂就别说话!”
顺子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把孙麻子曾经说过的话拿过来回敬。
赵义清楚听见一口大吸气声,是孙麻子在为了驳顺子做的准备。
毫不留情地出声打断,高声对村口说道。
“同志,我们是青山镇游击队,接首长的命令来根据地休整,麻烦行个方便。”
两人要是在根据地门口吵吵起来,不是让八路军看了笑话。
五人静静地等着回音。
十秒钟过去了,三十秒过去了,一分钟过去了。
村口还是寂静,荒草丛里传来一声虫鸣鸟叫,显然没有人藏在那儿。
“哥,咋整?”
赵义高举双手,缓步上前。
“同志,我们进来了啊?我们是青山镇游击队的,接团长的命令来根据地休整。”
剩下四个人也都高举双手,前后排好,跟在赵义身后。
进了村,没有枪响,没有人响,好像是一个荒村。
“八路不会转移了吧?”孙麻子不耐烦的放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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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古怪。”赵义取下中正式,端在手里。
“都打起精神,做好警戒。”
四人各自抬枪,赵义看前,顺子看左,孙麻子看右,张小米看后,王大呆呆愣愣的走在中间。
天地间罩上一层黑,视线远处已经影影绰绰的看不清。
四人打东边村口进,在主路上小心前进,仔细戒备。
两侧都是土墙院子,院子里黑洞洞的,没有亮光,没有声响,有的甚至连门板都没有。
一眼就能看见院子里长着荒草,显然已经长时间没有住人了。
“……这件事一定要尽快处理……”
耳中隐隐约约听到声音,咕哝而又沙哑,听不清在说什么,赵义猛地一抬手,示意安静。
“一个处理不好,就会死人……”
声音越来越近,但还是咕哝不清,只要一拐过前面的弯儿,就能和游击班撞上。
五个人悄无声息的贴墙,握紧手里的枪。
“踏,踏,踏……”
脚步越来越近。
“加急,加急,加急,明天一早你就出发……”
那道声音中似乎带着恼怒,一连用了三个加急。
赵义虽然无法辨别具体说的什么,但也听出了对面那人愤怒的情绪。
“不许动!”
在那个声音跨出墙角一步的时候,中正式抵肩瞄准,赵义猛然一喝,划破即将迈入黑暗的寂静。
对面那道身影一下僵住,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一阵咔咔响声,三把长短枪拉栓,对准僵住的身影。
“走出来,把手举起来,慢慢蹲下。”
赵义没有注意到。
在这道身影之后,还有一道身影,贴着墙脚,藏在黑暗里慢慢后退。
等退的远了,撒开腿朝一个方向狂奔。
那道身影如实照做,张小米在赵义示意下,上前搜出一把驳壳枪。
确定了他身上没有其他武器,问道。
“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儿?八路军的同志呢?”
蹲在地上的身影一愣,低垂着的头抬起来,如果光线再清楚一点,赵义就能看到他眼睛里的诧异。
声音咕哝沙哑,但说得徐缓,勉强能听出来。
“我是八路军政工处干事,杨立,这是八路军根据地,所以我在这儿。”
这下轮到赵义愣住了。
“哥,咱好像惹祸了。”顺子头皮发麻。
“惹大祸了!”孙麻子声音苦涩。
“赵大哥,要不咱跑吧。”张小米年纪不大,主意不小,净出馊主意。
看人看面,听话听音,杨立听出点什么,抱在头上的手也累了,放下来耷拉在地上。
“您各位是?”
赵义收枪,并脚跟,‘啪’地一个敬礼,目视前方黑暗。
“杨同志您好,我们是青山镇游击队,我是队长赵义,接团长命令,到根据地进行休整。”
身后几人也慌乱地收起枪,手忙脚乱的敬礼。
“哦呵呵呵。”杨立双手撑住膝盖,笑着站起来。
“这么说,我是让你们游击队给俘虏了,我现在是你的俘虏。
八路军有优待俘虏的政策,我身体不好,伱们可不能虐待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