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就覆盖了一层阴霾的天空,这时候更是已被层层叠叠的乌云覆盖,似乎一场大雷暴就要降下。
玉京里的居民,看见这一幕,更觉得原本就已忧郁的心情更增添了一抹阴霾。
只有大内禁宫这里,天空依旧看得见原本的颜色,它似乎成了风暴的中心,也即是无风无浪,却蕴含着杀机的台风眼。
尹秀一手抓住藏在鞘中的北天断魔剑,另一手持着名剑嘲风,身上风衣随着罡气流转,猎猎作响。
禁宫之主抓着长戟,脚下地面随着它的呼吸逐渐开裂,破碎。
马小玉三人退出去一截,留下施展的空间给尹秀。
几乎是他们的脚刚跨出宫殿的门槛,禁宫之主长戟刺出,带着无匹伟力撞向尹秀。
尹秀脚步向前,迅猛出剑。
锵!
长戟和长剑碰在一起,火光四溅,罡风流泻而出,整个大殿之内都是回声,震颤着众人耳朵。
禁宫之主高高举起长戟,在头顶划出一个圆弧,再次砸落。
尹秀举剑,青色龙虎罡气缠绕剑身,再次挡下长戟。
禁宫之主并不打算给尹秀喘息的时间,借着反弹的力道,它不停旋转长戟,以一次比一次更强,更快的力道砸落下来,好像一个越来越快的风车,带起残影和狂风。
一人一妖由宫殿之内缠斗到殿外广场之上,这时候马小玉三人已退的更远,避免被罡风所伤。
他们眼前广场上,只有雷光与烟尘,飞溅的碎石和肉眼可见的风暴。
“还不出断魔剑,你在等什么?”
禁宫之主呼喝一声后,长戟旋转着刺来。
“你想见识一下!?”
尹秀出剑,通体金色的北天断魔剑从剑鞘之中出击,宛若熊熊烈日,金光四放。
禁宫之主被这威势逼退,收起长戟,冯虚御风往后退去,拉开距离,随后意味深长地凝视着尹秀。
直到出剑这一刻,尹秀才明白禁宫之主为何在之前一直逼他使出北天断魔剑。
宝剑一出,尹秀身上的龙虎罡气,法力都在转瞬之间被北天断魔剑吸取,似乎光是要维系剑上的罡气,便可以将一个道士的法力榨取干净。
“北天断魔剑未免太过霸道了。”
马小玉心里担忧道:“怪不得之前东方未来之前几乎很少使用这把剑。”
“马姑娘,我看倒也不用那么担心。”
刘半仙咧嘴道:“如果是之前,可能尹哥仔会顶不住,然而现在,他有五色龙帝子加持,龙虎罡气于他而言是源源不断,取之不竭啊,一时半会还是没问题的。”
马小玉还是不放心,“那要是不止一时半会,再加上使用了道法呢?”
刘半仙猛然想起之前尹秀所使用的那几乎将整座山顶削平的法术,不由也是摇了摇头,“那只能听天由命了。”
说话间,尹秀已一手抓住嘲风,另一手抓着北天断魔剑,向禁宫之主攻来。
道武双修!
嘲风剑电光闪烁,段魔剑火花四溅,天地间至刚至强的力量,天地正法,兵中君子,尽皆掌握在尹秀手中。
这出乎禁宫之主意料,它原以为天下间只有东方未来能驾驭这柄宝剑,并且也只是出一剑而已。
没想到尹秀在获得了五色龙帝子加持之后,不由心慌,退后一步刺出长戟抵御。
尹秀一剑荡开长戟,冒着雷光与罡气侵蚀,撞进禁宫之主怀内。
嘲风与断魔剑一并刺出,禁宫之主弃掉长戟,伸手抵挡。
锵!
尹秀与禁宫之主错身,一截犄角落在地上。
禁宫之主错愕,摸了摸额头,只觉得那里空空荡荡。
刘半仙拍掌叫好,冲禁宫之主喊道:“没关系,等一下我帮你粘回去,叫你完完整整啊!”
“多谢。”
禁宫之主冷笑一声,手在额头上一抚,那截犄角又长了出来。
刘半仙吓了一跳,径直退后,直到撞到罗维的身上。
罗维推了他一把,“你怕啊?”
“我怕他干什么?”刘半仙摊手,“又不是我跟他打!”
话音刚落,禁宫之主,深吸一口气,将周围云气吞入腹中,整个身体和头颅也随之涨大,周边的气流明显已出现某种实质化,
在膨胀达到极限之后,禁宫之主突然张开嘴巴,气流裹挟雷电,掀起地面,带着烟尘砸向尹秀。
尹秀立即向侧方闪避,禁宫之主便追着他攻击,气流所过之处地面粉碎,露出层层地砖底下的黄土。
堪堪被气流炮击中之时,尹秀总以奇特的脚步和节奏躲开,行进间,他已将嘲风剑收到背上,单手捏出一个剑诀。
极道法·仙官入库!
天空之中金光乍现,无数的仙兵神器从空中砸向禁宫之主,天地之间下了一轮金光灿烂的铁雨。
禁宫之主的攻击中断,转而进行防御,脚下地面被一柄柄从天而降的利器好像黄油一般切开,周围地面尽是刀痕。
尹秀打断它的攻击之后并不打算停歇,再次集聚龙虎罡气,牵引天地灵气。
极道法·北海玄冰!
极道法·八风聚集!
尹秀顶着法术对经脉的反噬,一次使出两个法术,劲风裹挟着霜雪将整个广场覆盖,叫绿草枯萎,树木倒塌。
劲风还未到身前,禁宫之主便已感觉到脚上开始麻木,随之而来的是入水一般的厚重寒气。
眨眼之后,风雪已将它裹挟在其中。
禁宫之主的鳞甲上火光四溅,转瞬火焰又被寒风吞没,几个呼吸之后,禁宫之主的身躯被彻底冻结。
刘半仙站的远远的,可即便在这种距离上也感到了无法抵御的寒意。
阿秋!
随着他一个喷嚏,冻结着禁宫之主的冰块裂开。
马小玉和罗维都转过头来看他。
刘半仙连忙摆手道:“不关我的事啊!”
“我知道。”
尹秀低声应了一声,眼睛仍看着那已经彻底破碎的寒冰。
事实上破碎的不止是冰块,就是禁宫之主那刀枪不破的身躯,重重鳞甲也已开裂,掉落。
这绝对的防御被破开,并不叫尹秀感到惊喜,反而叫神情凝重。
只见在那庞大,厚重,甚至称得上是丑陋,狰狞的身体里,一个新的“人”脱体而出。
try{ggauto();} catch(ex){}
依旧长着犄角,甚至拖着一条红色,布满鳞片的尾巴。
然而那是个青葱“少年”,穿着红色长袍,袖口有白色云纹,身形挺拔瘦削,面容清秀,神情恬淡,带着一种脱离于世间的洁净感。
最奇特的是他的双眼,金银双色瞳孔在那月牙般的眼眶里相互辉映,如浩瀚日月。
禁宫之主已经改头换面。
与他的面容一起改变的,还有四周聚拢的灵,那些灵气压得砖瓦噼里啪啦作响,好像有什么东西层层叠叠压在上头一样。
“从古早世代以来,一代又一代霸者选择了入主禁宫,拥有天下,在权力的顶峰结束自己的一生,只有你,抗拒了吾的邀请。”
他的声音已变得通明,听起来竟好像下凡的童子。
“我看,其实那不是什么邀请吧。”
尹秀咧嘴,“那只是你的蛊惑而已,藏在所有历史背后的你,成了蛊惑这些霸者的存在,不过这也不怪你,只因为那些人,也确实是为了权力而来,渴求权力,最后被权力所束缚,操控,这不是很应该吗?
而且我也发现了一点,那就是别人说驭者最后都会性情大变,变成龙,我想那应该也是受了你的影响吧。”
“吾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禁宫之主将周围的雷电引下一束,化作一柄与北天断魔剑几乎同样散发金光的宝剑。
“如果早一百年来,你会赢,但现在你会输。”
禁宫之主早早便下了判决。
尹秀面无表情,似乎这不关他的事一样。
“你是说气运不够了?”
“没错。”
禁宫之主手弹着剑身,电光溅射出来。
“这无关乎别的,只因为气运不够了,在这禁宫之内,即便是你已集齐了五色龙帝子,然而这还远远不够。
五色龙帝子只可以叫你成为九州的主人,却不足以叫你击败吾。
其实,你又何苦因为一时的意气之争与吾作对?正如婴孩是不会切断自己的脐带的,你与吾是共存的关系。”
“不对。”
尹秀向他摇摇手指。
“婴儿正是因为离开了脐带才能长大成人的,在腹中的时候,他当然需要脐带才能活下去,然而等他离开了母亲的肚子,呱呱落地的时候,这脐带便成了他要挣脱的东西。
世上从没有身上连着脐带的成人,不是吗?
而且这也不是共存,只是寄生而已,禁宫之主,你藏在这重重历史的背后,寄生于霸者身上,也寄生在九州气运之中,甚至为了维持这个局面,你也妨碍了那些霸者从脐带中脱离出去。
我要做的,便是斩断所有的联系。”
“可你做不到啊。”
禁宫之主在空中漂浮着,飞来飞去。
“吾说了,九州的气运已不足以支撑你击败我了,这不是一两个人的原因,这是居住在九州上的人们的决定。
他们对九州的未来漠不关心,只盯着眼前的一亩三分地,对于往后,甚至下个月的事情都毫无关心,他们只关心自己啊。
你叫这些人把气运分享出来,那岂不是要了他们的命?没人会做这种赔本买卖的,因此九州最终被吾所操控,是所有人都愿意看见的,也是他们默认的。”
“错了。”
尹秀还是冲他摇摇手指。
禁宫之主接连被他否定,明显已来了火气,身上云气不由荡漾一下。
尹秀则是平静道:“我不是故意否定你,然而你确实说错了。因为我很确定,并不是所有人都只会待在福地洞天之中躲避悠悠岁月与因果,也有人和我们一样,想着终结九州的苦难。”
“这人在哪?”
禁宫之主做出夸张地瞭望动作,左看看,右看看,以一种嘲弄的语调问道:“在哪儿?”
尹秀没理会他,只是自信道:“我说的是真的,会有人助我一臂之力的。”
“呵,那衰仔就这样自信我会帮忙?”
南宫白星坐在湖边,手里半握着鱼竿,水面上一片平静,像是一面水磨的镜子。
青云道长站在他的身后,默然无语,心情说不上沉重,但也绝不轻松。
南宫白星望着湖面,沉吟道:“不过也时候了,那些贼人窃据九州云气许久,如今是该叫他们把灵气归还出来了。”
青云道长面色凝重,“可是,不会有人这么做的。”
“别人怎么做我不管,但我已下了决心。”
南宫白星理了理领子,“这水底下,不就正有一尾潜龙吗?借给他用就是了。”
“但这弟子还未长成,只有鳞片,没有实体。”
“无所谓。”
南宫白星微笑道:“我来助这龙帝子破格化龙,凭我这道行,大概也够了。”
青云道长心里猛然揪紧,“天师,如此的话……”
“我知道。”
南宫白星抬手止住青云道长要说的话。
“没关系,反正我已活了这把岁数,而且说起来他们做的更多不是吗?我只是这样看着而已,到了最后很应该由我来帮一把手。”
说着他又看了一眼青云,“这么多年来辛苦你了。”
青云道长无语凝噎,只是手捏剑诀,长鞠一躬。
南宫白星放下鱼竿,从石凳上起身。
“你跟小明和阿发说一声,其实当年李崇虎盗走天师令剑,我不怪他,反而是我有错,因为我没护住他。
如果当时来得及的话,也许往后就不会有许多的事端了,又或者我应该趁着那时候年轻,打上钦天监或者仙都,将他们杀个干净的。”
青云道长微笑:“说笑了,您是天师,做不出这种事情。”
南宫白星沉默一会儿,感叹道:“是啊,我是天师,不能做这种事情,要是一个道士逆伐仙都和钦天监,岂不是叫外人看笑话?”
顿了顿,他又说道:“那我便做些力所能及的。”
回过头他看了一眼青云道长,“走了。”
“恭送天师!”
青云道长再次鞠躬,这一次久久没有抬起头。
南宫白星背着手往深山之中走去,再不见身影。
过了一会儿,湖面上泛起涟漪,紧接着一条紫色蛟龙破开湖面,往碧空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