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邵霆睇着苏缇清澈剔透的眼睛。
半晌,浓眉舒展,唇边沁起极淡的弧度。
“确实有些不顺利。”男人抬眸,直视她眉眼,话题却与工作毫不相干:“有没有想过,同我拍拖意味着什么?”
苏缇茫然地重复,“意、意味什么?”
明显,这个问题触及到她的知识盲区。
男人看出她疑惑。
不知该笑她稚嫩,还是笑自己荒唐。
荣邵霆沉思着与苏缇对望。
心神游离之际,手中力道一时失控,捏重了。
直到听见苏缇喊疼,男人回过神,那条握在掌中的手臂已泛起一圈压迫后的白痕,紧接着肉眼可见地充血泛红。
心口蓦地一沉。
荣邵霆卸下力道,一丝懊悔自眼底闪现,“Sorry。”
这是他今天第三次说Sorry。
追根究底,源头都来自苏缇。
意外的小插曲,平白给气氛添了一抹压抑沉闷。
苏缇强行从他手里缩回胳膊,背在身后自行搓揉。
莫名其妙的,有点委屈。
男人同样情绪窒闷,下意识抬手扯着领口,却发现扣子根本没系到顶端。
“苏缇……”
“你忙吧,我先回去了。”
荣邵霆唤她瞬间,苏缇抢先一步开口。
话落,作势就要绕桌离开。
这种连争吵都算不上的对峙,多待一分钟都觉得窒息。
苏缇眼睛微红,低头逼退涌上来的潮意。
然,走出去不到三米。
背后一道修长高拔的暗影将她笼住,手臂也落入男人干热的掌中。
荣邵霆压根没用多少力气,只往后一带,纤瘦娇小的姑娘就不受控制地后退。
仰头望他瞬间,随之而来的是双脚离地的失重感。
须臾,人已经稳稳坐在大班台上。
苏缇坐着,荣邵霆站着。
除此外,男人强劲的双臂撑在她腿边两侧的桌面。
一方小天地,将苏缇牢牢禁锢住,进退两难。
苏缇呆怔过后,一声不吭地低头整理裙摆。
视线触及那抹孔雀蓝,脑子里突兀地闪过某些电视剧桥段——
【男主给女主买裙子,买首饰,发生争吵时,男主朝着女主大喊:你穿的用的都是我的,想走可以,把东西留下。】
思及此,苏缇打了个激灵,她身上裙子可是荣邵霆买的。
风衣还在酒店。
坏了,拿人手短。
苏缇过于活泛的脑子里,想七想八,就是没想正事。
一番胡乱猜想,倒是把那点憋闷情绪盖了过去。
此时,荣邵霆半弯腰杵在桌前,不露声色的,强势霸道的。
苏缇匆匆抬眼,随即又垂下。
多少有些心惊。
隐去那些温礼绅士的表象,荣邵霆这副高深桀骜的姿态仿佛才是真正的他。
“苏缇,看着我。”
男人出声,语调少见的低沉暗冽。
苏缇看向他,瞳孔微微收缩,是受惊的表现。
荣邵霆喉骨轻微滑动,心有不忍。
原本准备好的措辞,蓦然对上那双睫毛轻颤的眸子,溃不成军,难置一词。
沉默的时间,漫长而熬人。
苏缇压着心跳嘟哝,“你要说什么啊?”
男人抬起左手,尾戒经阳光照射,一道流光闪熠过苏缇眼尾。
那温热的指腹擦过姑娘脸颊,眸色专注地叮咛:“我不在的时间,与异性保持距离,无论现实还是虚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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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单却深刻的一句话。
无端释放出男人潜在的占有欲和掌控欲。
苏缇抿嘴,“你不在的时间……是什么意思?”
男人抚她发梢,“今夜有事,需要回港。”
“这么快……”苏缇喃喃。
他明明昨晚才抵江。
不到一天时间,就要回去了。
而且并没提前说,似乎是突然做得决定。
苏缇闷下头,不舍中交杂着彷徨。
为什么她会觉得,他所谓的有事像敷衍的借口。
这时,腕骨被男人托起,细细打量着先前失手捏到的地方,“还痛吗?”
苏缇摇头,想缩手,男人没松开。
“Sorry,我的失误,下次不会了。”
今日第四次因自己造成的过失而道歉。
苏缇始终垂着脑袋,不吭声。
直到细如猫叫的哽咽声响起,“不送你了,我先回去了。”
哽咽,她在哭?
这个认知无比清晰地划过男人脑海。
荣邵霆几乎是不假思索地捧起了苏缇的脸。
入目的,是面颊憋到泛红以及一双蓄满潮雾的双眸。
没由来的,心头如埋了根针,痛感模糊,却难以忽视。
即便相识不久,印象中的苏缇总是明媚的,欢脱的,充满勃勃生机的。
从没像这样,憋着呼吸,眼里荡着一汪泪花,又倔强的抿住嘴巴不肯让其掉下。
许是天意。
当荣邵霆捧起苏缇脸颊的那一刻,眼泪惩罚似的砸在他手腕脉搏处。
灼烫又烧心。
男人浓眉紧蹙起来,拥她入怀,声音自觉放柔,“怎么哭了?”
苏缇哪知道自己怎么哭了。
就感觉喉咙里如同堵了团棉絮,梗的她不知不觉就流了眼泪。
荣邵霆双臂圈着她,脉搏处的滚烫蒸发过后,只剩一片冰凉晦涩。
“告诉我,为什么哭,嗯?”
男人轻拍苏缇脊背,声线一再放缓。
苏缇在他怀里一言不发。
既无啜泣,也无抽噎。
偏偏胸膛湿濡的布料在提醒着荣邵霆,她的眼泪并未止住。
男人将她拥紧,低首贴着她侧脸,“若是手腕痛,我带你去医院,可好?”
荣先生历来高高在上受众星捧月。
属实没有哄人的经验,这一波温声诱哄已是尽了全力。
这边,苏缇闻声便鼻音浓重地嘟囔道:“我才不去。”
人家医生问的话,她怎么说?
我拍拖对象给我捏的?
还不够丢脸。
听到苏缇开口,男人紧肃的神情有少许松弛,“我的错,不哭了。”
苏缇脑门抵着他胸膛,头也不抬地举起胳膊,“吹吹。”
荣邵霆没懂她这二字含义。
轻柔托着泛红的腕骨,覆唇浅吻多次。
他的唇凉而软,印在肌肤上,有细微的酥痒。
苏缇缩了下肩膀,用手背擦擦眼角,抬起了头。
男人紧皱的眉宇展开,屈起食指揩拭她脸上泪痕,轻叹着说:“真是个小女孩。”
高兴就笑,难过就哭。
至于为何难过,荣邵霆还没有时间思考。
人生首次被姑娘眼泪打的措手不及,那些藏在表面下的沉郁和不虞早已烟消云散。
这时,苏缇吸着鼻子,反射弧特别长地提问:“你刚才说的现实和虚拟,指的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