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邵霆坐姿闲适,好整以暇地睇着苏缇,“博物馆,前几日不是来过?”
苏缇哂笑,“刚睡醒,没看清……”
她说着就拨了拨刘海儿发丝,又整理下腿边的裙边,假装一副很忙的样子。
总之,绝不能让荣邵霆看出来她今个儿是第一次过来。
荣邵霆玩味地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再进去看看?”
苏缇说好。
起身时,身上盖着的西装外套滑落。
她忙敛起,拍拍褶皱,正要搭放在椅背上,男人出声提醒,“馆内温湿度比较低。”
苏缇听出他的未尽之言。
稍一琢磨,便把外套拢在小臂上,打算带进博物馆。
荣邵霆见此,薄唇轻抬了下,先行步出车厢。
苏缇紧随其后。
车内外只有少许温差,暖烘烘的日头落在身上,舒适的想伸懒腰。
苏缇舒服的眯起眼,走了两步,眸光一转,微愕然。
视野中,男人高挺饱满的额心和鼻梁,在阳光的照射下,明显沁着一层浅细薄汗。
他们下车不足十秒,不太可能是车外温度所致。
苏缇回头看向路边阿尔法。
只见……
陈佰正坐在车里,一边用纸巾擦汗,一边伸长脖子对着空调口吹风。
苏缇恍然大悟,难怪车内外的温差不是很大,原来是这样。
她望向男人棱角清晰的侧脸,压下心头悄然流窜的情绪,默默给荣邵霆发了张细心体贴的好人卡。
博物馆。
许是时间尚早,馆外门可罗雀。
再往里走,工作人员早已在馆内大堂站成两排待命。
瞧见荣邵霆,整齐划一地欠身,“荣先生。”
男人伸出两指挥了挥,“去忙,不用跟着。”
以馆长为首的工作人员迅速四散开来。
苏缇静静旁观,安心跟在荣邵霆身后当个小尾巴。
主要是……压根没来过这间博物馆,不敢声张,怕露馅。
穿过大堂,两人来到内展区。
举目四望,所见之物皆非凡品。
这座博物馆的规模委实不小。
藏品数量超千件,展区按类目做了详细的分割。
瓷器区。
苏缇绕着十几座展柜走走停停。
却始终没看到蒋忱想入手的那套建盏。
而荣邵霆则单手入袋,一派从容闲适,好像在展区散步一样。
不到五分钟,馆长去而复返。
走到荣邵霆的面前,毕恭毕敬地道:“荣先生,鉴赏室都已安排妥当,您和这位小姐随时可以移步过去。”
“带路。”
荣邵霆说着便递给苏缇一个眼神,示意她跟上。
鉴赏室,门口拉着伸缩隔离带。
馆长站在桌边,展臂道:“荣先生,这是你要的727号展品,证书和档案都在里面。”
男人轻点头,“开吧。”
苏缇顺势看向长桌上的手提保险盒,挺好奇的。
荣邵霆带她来博物馆,难道是鉴宝?
毕竟不久前他问她,是不是对建盏有研究。
苏缇越想越笃定自己的猜测。
当下挺直腰杆摩拳擦掌,准备用自己的专业知识给荣邵霆露一手。
这边,馆长得到了荣邵霆的首肯。
当即戴上白手套,小心翼翼地拨下保险盒的密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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咔哒一声,解锁成功。
馆长将盒身转向荣邵霆和苏缇的面前。
随着盒盖打开,一套仿供御款乌金釉束口盏映入眼帘。
只见套盏口沿镶银扣,华丽银色毫纹于乌金底釉之上若隐若现,整体釉色精致饱满。
苏缇目不转睛地看着。
只是……越看越眼熟。
这时,荣邵霆富有磁性的音色在静谧的鉴赏室响起,“是不是这套?”
苏缇懵懂地点头,“好像……是。”
话落,望着身畔男人,面带困惑。
他这是什么意思?
既不肯出售,又带她来参观,是想让她过过眼瘾?
荣邵霆没多说,只对着馆长吩咐,“包好,一会送到车上。”
馆长:“好的,荣先生。”
苏缇虽然脑子不清醒,但智商还没掉线。
纵使荣邵霆什么都没说,他的行为明显在释放一个信号。
苏缇心跳加速,情绪上头,感觉堵塞的鼻腔都通畅了。
片刻,馆长先行拎着保险盒离开。
荣邵霆没再卖关子,低沉好听的嗓音响起,苏缇只觉前所未有的悦耳。
他说:“同品相的建盏博物馆只多不少,与其放在库房积灰,不如交给你……物尽其用。”
苏缇怔住,十分不确定地喃喃,“给我?”
“权当礼尚往来。”
下一秒,苏缇稍稍拔高调门,“荣先生当真?”
荣邵霆见她杏眼圆睁,难以置信的生动表情,淡垂眼睑,“自然。”
事情发展超出预期。
苏缇半张着唇角,眸子亮晶晶的,喜不自胜。
这叫什么?
峰回路转啊!
苏缇面露欣喜,冷静须臾,又理智地推辞道:“荣先生,无功不受禄,这套建盏我出钱买,您折算成市场价,该多少就多少。”
能帮蒋忱把这套建盏收入囊中已经是意外之喜。
苏缇自认没那么大的面子,能让荣邵霆通融到这种地步。
要知道,免费的恰恰是最贵的。
苏缇还在思量着如何跟荣邵霆在商言商。
随即,就听见男人波澜不惊的开腔:“账单和收据都在密码箱,会有专人同你对接。”
苏缇:“……”
哦。
这样。
苏缇不尴不尬地笑笑,“谢谢荣先生割爱。”
“客气。”
苏缇抿着嘴角看向一旁,在男人瞧不见的角落,一张小脸皱成了苦瓜样。
让你自作多情!
苏缇懊恼了一会,转眼又沉浸在旗开得胜的喜悦当中。
一直到离开博物馆,坐进车里。
看到那只密码箱安安稳稳地摆在地板上,苏缇后知后觉地想起一件事。
刚刚荣邵霆说什么来着?
——与其放在库房里积灰。
库房……
积灰……
所以……
这套建盏,根本没展出?!
苏缇表情呆滞了两秒,尔后脖子一顿一顿地扭向荣邵霆。
男人似有所觉,侧目看来,眼里埋着一抹兴味,“怎么?”
苏缇摇头,笑得比哭还难看:“没,就是想跟您再说声谢谢。”
谢谢你没拆穿我拙劣的谎言。
说罢,苏缇单手捂脸,一言难尽地望向了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