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坊外，夕阳半落，海面映残阳，金光璀璨。
张良身体轻盈，踏草如飞，往近海的一座矮山上疾行而去。
矮山之后，有一片八百米灵湖，周围灵气充盈，草木峥嵘。以灵湖为中心，方圆十里，便是渔农的居所，号称十里灵湖。
其实，修仙者所谓居所，还不如俗世之中，一片草房便可随意对付，寡淡至极。张良归来，一路遇到不少渔农外出，他自然知道这些人是去干什么。自己本该与他们一起去，但他现在没空。
等回到自己的土屋，正巧碰见一个年轻女子出门。
此女一见张良，不禁疑惑：“张良，待会儿退潮，你不是最喜欢去碰运气的么？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此女乃是张良的邻居，名为王敏，二十六七岁，身材苗条，容貌平平无奇，练气四层，在清风岛的渔农里，已经算得上厉害角色了。
所谓退潮，指的是仙海潮汐有退去之时，仙农喜欢去捡些海鲜，或狩猎一些来不及退走的寄居蟹或沙蚕之类的普通海洋生灵。
若是运气好，还能遇着没来得及退走的凶兽青蟹，众人合力之下，也算是一笔不错的收入。
“敏姐，我今天出海刚回来了，身心疲惫，需要闭关休养数日……”
如王敏所言，张良的确最喜欢去碰运气，因为这相当安全。不似出海，一旦遇到厉害点的凶兽，那就玩完了。
但今天不行，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
张良走进自己的小院，屋外是一片篱笆栅栏，栅栏内是一片人工小河，河中养着一些灵虫，主要是充当捕鱼垂钓的饵料。
打开屋舍，是左中右三个房间，分别为杂货间，修炼室，卧室，无甚特色。
张良在家中等了一会儿，待家中附近再无声息，便盘坐在客厅中。
只见他微微吸了口气，抬起手来，掌心朝上，随着他心念一动，一枚古朴精雕的镜子便悬浮于掌心。
这赫然是张良前世在海边探宝寻到的那面界神镜。
张良看向界神镜，镜中赫然出现了一个黑色鱼头。
张良神情不变，似乎早已习惯。
“刷~”
转眼之间，土屋之中，空无一人。
“咕嘟嘟~”
未知海域，海底夜光珊瑚礁群中，一头长达两米的黑色大鱼，贼头贼脑地从一处犄角旮旯的珊瑚礁中钻了出来。
四下光线黯淡，大量的夜光珊瑚，散发出五颜六色的光芒，偶有小鱼群掠过，在发现这黑色大鱼后，鱼群立刻转弯，迅速逃离。
“唉！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变成鱼了，但每次变成鱼，感觉还是很奇怪。”
这黑色大鱼，自然是张良。
当初他穿越而来，本想借着界神镜再穿回去。结果再照镜子，镜中赫然是一只黑色鱼头。然后他就二度穿越至仙海的海底世界，化身成了这黑色大鱼。
此后，无论张良再怎么尝试，他也只能在黑色大鱼和渔农张良之间互穿。
至今，张良也无法确定自己到底是人还是鱼，又或者既是人，也是鱼。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黑鱼体修炼的成果，会直接同步于张良人形体。
此时。
一头体形半米长，背上有倒刺的青色大鱼，正在珊瑚丛间觅食。
他发现张良时，也是吓了一跳，第一反应是逃离。但随即他似乎意识到，自己在珊瑚礁里，随便往哪个窟窿里一躲，便能避开张良，所以也没刻意逃离。
“哗啦~”
突然间，张良所化黑鱼，猛然窜出，速度之快，宛若海底瞬息而过的幽影。
那青鱼当即慌乱躲入礁石窟窿，这是仙海生存的本能意识。
“砰~”
可惜，这青鱼低估了张良的决心，只见张良一头撞在那珊瑚礁上，直接将这一片珊瑚礁给撞碎。
张良狞笑，嗯……反正他自己觉得在笑，心说区区一只不入阶的普通青鱼，也想从我口中逃离？
张良的黑色鱼鳍，宛若刀锋，在碎乱的珊瑚礁中，侧身一划，寒芒一闪，那青鱼便直接被截成两段。
“唉！变成鱼后我竟觉得生食异常美味，倒也奇怪！”
张良想着，已经显露獠牙，锋锐的牙齿宛若锯齿，只要轻轻一咬，便是那珊瑚礁石，也能嚼碎。
片刻后，此间只剩一个鱼头和一根鱼骨。
张良可不觉得这等吞食不雅，因为无论是凶兽还是海妖，修行的起点，都是吃。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万物生长，本就如此。
三年来，张良也摸索出一些规律。黑鱼生食其他仙海生灵，可快速提升实力，他本来只是个练气三层的修仙者。而这三年，他硬生生通过吃，吃成了炼体一重。
和练气分为九层不同，修仙界炼体者相对较少，每个大境界下，炼体只分三重。炼体一重对应练气初期。炼体九重，则对应传说中的金丹后期。
虽然他自己也不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又或是海妖成长本就如此，但这无疑让他发现了全新且快速的晋升方式，而且是极为简单的晋升方式。
张良吃饱喝足，这才优哉游哉地往夜光珊瑚礁的深处游去。
沿途，他看见了大量的普通海洋生灵和与自己体型相当的黑鱼。
海底的普通生灵，日日忙碌，多是为了一口吃食。但一旦晋升凶兽，或成为海妖，那便不一样了。
所谓凶兽，意为灵智相对低下，但却有自己独特本事的海中凶物，具有极强的攻击性。其数量繁多，遍布仙海。
所谓海妖，极大的区别于凶兽。低级海妖的灵智虽然也不高，但比低级凶兽可就强了太多了。智慧种族，自然要比凶兽少得多。
根据原身记忆，清风岛附近，极少见到海妖，反正张良没见过。
而张良，此刻的身份便是一只海妖，归属于一个名为黑鱼部落的海妖部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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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黑鱼部落，如张良这般的黑鱼，多达数十万余。
此刻。
当张良越来越深入珊瑚礁，周围的黑鱼也越来越多，似乎在往某处汇聚。
游了约莫半个小时的路程，张良终于来到了珊瑚礁的极深处，一片偌大的真空地带。
这里没有珊瑚礁，却有一栋栋青石砌造的建筑。
是的，虽然建筑简陋，但的确是建筑。而且建筑数量不少，成百上千，俨然已经发展成了一座小型城镇，这便是黑鱼部落的总部。
在这座海底小城的最前方，是一片铺着青石的广场，广场中央，站着数以千计的‘鱼人’，张良更愿意称他们为黑鱼精。
这所谓黑鱼精，显然是想化作人形，只不过进化得并不是很完全。
有些上半身是人，下半身是鱼。
有些上半身是鱼，下半身是人。
稍微好点的，上下都变成人形了，但双鳍还没化成臂膀。
但这些鱼人的普遍特点是，一个个依旧是鱼头脑袋，没一个正儿八经像人的。
哪怕为首的那个黑鱼精，其名黑煞，是黑鱼部落的族长，其脸也只不过有七成像人脸，勉强可以媲美人类中极丑之辈。
当下，数十万头黑鱼，汇聚于广场上，四面八方还源源不断地有黑鱼游来。
张良心头激荡，这可是黑鱼部落的先祖祭祀典礼。期间，先祖神威笼罩，在场黑鱼，皆可观摩，每次都会有数十头黑鱼化形，成为黑鱼精。
而一旦成为黑鱼精，便可成为黑鱼部落的贵族，拥有居住在黑鱼城的资格，更可以学习黑鱼部落的高等秘术。
这样的盛典，在黑鱼部落，每年只有一次，一旦错过，就要等下一年了。
这就是张良今天必须穿越过来的原因。
其实，张良是一年前才发现黑鱼部落有祖先祭祀典礼一说的。他也本该在去年化形，但他在观摩先祖神威时，发现了一些端倪，所以才没有着急化形。
等了约莫半个时辰。
周围黑鱼数量多达二十余万，四面八方前来的黑鱼已经屈指可数。
只见那黑煞族长，小心翼翼地掏出一件鱼形玉玺，口中用海妖语说道：“黑祖在上，庇佑吾族，神威降世，引吾妖途……”
“嗡~”
下一刻。
一片金光，冲天而起，宛若一片巨大的投影，投影里有一条身体庞然的黑色大鱼，其身上有金光丝线在流转。
这金光丝线，便是这先祖黑鱼所运转的功法，名为吞海法。
黑煞断喝一声：“黑鱼族人，先祖神躯玄妙，功法复杂难修。大家不要求急，要慢慢来……”
张良心头冷笑，说这玩意玄妙倒也没错，但复杂难修就太过了。上一次他就已经将这运功路线，记了个九成九，而今巩固一下，和记忆中，全然一样，可见自己所记无误。
他要记的，根本不是这功法运转，而是这黑鱼先祖功法运转之外，鳞甲上的一些纹路。
鱼都有鳞，上次张良即将化形之际，就是发现了这些纹路，才终止了自己的化形。
其实，这纹路倒也不难，更像是一个个符号，通过灵气烙印鳞甲，难度并不大。
仅仅用了半日，张良就烙印了全部的符文。
便在那一刻，张良脑海中轰鸣而响，只觉有一股力量自身体中凭空诞生。他甚至能感受到，在这股力量的作用下，自己的体魄在迅速变强，直到他感受到一个小小的瓶颈，竟似乎是炼体二重的瓶颈。
“怎么可能？”
张良骇然，虽然修妖速度很快，但他距离炼体一重巅峰，应该还有不短距离。未曾料，这凭空生出的力量，竟然直接让自己推送至炼体一重巅峰。
可惜，就当他以为自己要直接冲破炼体二重时，这股力量却已经被消耗完了。
继而，他发现鳞片上无数符文竟浮现于脑海，交织排列，最后像是从心灵深处，出现了呓语般的呼唤。
张良再回神时，那符文竟赫然化作一道传承。
“吞海神通，可吞万物修行，可磨灭妖丹、妖元、妖骨……号称无物不吞？”
张良回神之际，喃喃自语，自己好像悟了一门厉害的神通大术。
只不过，无物不吞明显就有些扯淡了，一个一阶海妖，你去吞二阶海妖试试？撑死你。
“黑祖显灵，黑祖显灵啦~”
张良还在思考着这吞海神通之际，忽然听见族长黑煞放声高呼。
他还疑惑这是出啥事了，可等他一抬头，就发现，数以十万计的目光正看着自己。
“咋，咋了？”
张良一脸懵逼，就看见那黑煞族长，带着一群化形相对完整的黑鱼精冲到了自己的面前，所有人都震惊地盯着自己。
张良这才低头一看，豁然发现，自己竟然已经化人。而且，手足完好，身体匀称，没有尾巴……他摸了摸脸，眼鼻口耳似乎正常。
“等等，从身体细节看，这不就是自己人形体么？这岂不就意味着，人形体和黑鱼体，都是自己，是可以互变的？”
若是这般，海妖身上的妖气怎么办？自己变成人后，身上似乎并无妖气。
然而。
只见黑煞看向自己的目光热切，如视珍宝，还连忙拉起张良的手：“完美化形……我族诞生天骄了，我族终于诞生绝世天骄了，哈哈哈……”
张良看着眼前这个发癫的族长，好像对方并未对自己产生质疑，难道我现在身上有妖气了？
张良一时间也没想明白。
忽然，却听黑煞放声高呼：“黑鱼部落万众听令，从今天起，黑风便是我黑鱼部落的少主了，身份仅次于我与黑鱼智者，所有人给我叩拜少主。”
张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