缠斗砍杀的双方都是御林侍卫,皆是身高力壮的精兵,穿着同样的军服。一眼看去,根本分不清敌我。
姜韶华离得老远停下脚步,凝神打量几眼,低声对宋渊道:“左臂上裹着白布的,应该是自己人。那些被策反跟着起事宫变的逆贼,在左臂上裹的是红布。”
太和帝驾崩,宫中所有御林侍卫都应该裹白布。这里冒出的裹着红布的,定然就是逆贼。
宋渊略一点头,低声问道:“我们该怎么办?”
姜韶华目中闪过冰冷的杀气:“我们就这点人手,都填进去也平不了叛乱。擒贼先擒王,不管他们,我们继续继续绕过去。”
如此,又七弯八绕跑了一长段路。
亲卫们身强力壮,这般急行军依然步伐平稳,无人掉队。唯有左越吃足了苦头。他从宫墙上摔落的时候,摔断了腿。此时被捆住手脚,像死猪一般被一个亲卫背在身上奔跑。断腿处剧痛难当,要不是口中被堵得严严实实,早就惨呼出声了。
随着离昭和殿越来越近,杀伐声越来越响亮。
一百多亲卫环护在姜韶华身侧,脚步如急急骤雨,一个个目光警惕,不停环顾四周。
然后,众亲卫几乎同时停下了脚步。
“郡主!”宋渊面色沉重如水,声音又低又快:“昭和殿就在前方,这里无论如何绕不过去了。”
昭和殿是天子起居和日常处理政务之处,平日里守卫最为森严。太和帝驾崩后,灵堂也设在了这里。
今日逆贼宫变,裹着红布的逆贼喊杀声震天,左臂上裹着白布的御林侍卫拼死抵抗,半步不肯退。昭和殿外偌大的空地上,挤满了厮杀的壮汉。不时有长刀落下,带起一片血光和惨呼。
没人投降,受了重伤的倒在地上,汩汩留着鲜血等待死去的那一刻。受了轻伤还能动弹的,咬咬牙,继续拼命。
这里已无路可绕,想进昭和殿,唯有冲过这片刀光剑影交织着血肉的战场。
姜韶华此生经历过最凶险的一幕,莫过于眼下。
这样冲过去,身边的亲卫还能剩下多少?
昭和殿里情形不明,便是侥幸冲进去了,她又该如何力挽狂澜?
这样拼命,到底值不值得?
姜韶华脑海中闪过一连串的念头,到最后,竟有些淡淡的悔意。早知会遇到如此凶险,当日离开南阳郡的时候,她就该多带些亲卫。在生死要紧关头,多三百高手在身边,或许会多一丝机会。然而,那时候的她,如何能预料到刚进京便遇到生死局?
现在想这些都迟了。
姜韶华定定心神,将所有杂念抛诸脑后,低声吩咐道:“你们护着我冲进昭和殿,不要念战,不要缠斗。”
不以杀敌为重,唯一的目标就是冲进昭和殿。
众亲卫口耳相传,很快领了命令。
姜韶华没有呼喊什么口号,干脆利落地说了个字:“冲!”
一百多人依旧环绕在她身边,却变了个阵型。最前方有五人,第二排有十人,第三排有二十人……姜韶华被众亲卫护在正中间,前后左右都是忠心于她肯为她赴死的亲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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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上方俯瞰,便如一个凌锥,带着无坚不摧的锐气向前突进。
昭和殿外有数千人在厮杀。忽然冒出这么一百多人来,就如两头撕咬的猛虎脚下跑过了一只小兔子。猛虎一时反应不及,更不能抛下对手去撕咬一只兔子。直至这只兔子跑得太过迅捷,终于惹来了逆贼将领的注意。
“追上去,杀了那一伙人!”逆贼将领身材高壮,面色发黄,目光阴狠,高声下令。
随着这一声令下,逆贼将领身后涌出两百精兵逆贼,领了军令速速往前冲。
没曾想,那一伙人冲得太快,这些逆贼一边厮杀一边向前,竟是赶之不及。眼睁睁看着对方又冲出了几十米远。
此时,这伙搅乱了战局的人,终于引来了更多的瞩目。
“马将军!那些人要进昭和殿,一定是援兵!”
一直奋力厮杀的御前侍卫统领马将军,此时身上已受了几处轻伤,满身的鲜血,不知有多少是自己有多少是逆贼的。
马将军奋力挥刀,砍翻了眼前的逆贼,噗,一蓬鲜血飞溅到他脸上。马将军连抹都没抹一下,举目看了过去。
那一伙人,绝不是宫中御林军,也不是京城任何一支驻军。人数不多,却格外凶悍,个个身手厉害,绝非寻常人。
隔着数百米之遥和重重人影,耳边全是厮杀和兵器交击的巨大声响,惨呼声更是充斥耳膜。看不清也听不清。马将军只能在心里猜测这伙人的来路。
京城有品级的文官武将,都在昭和殿的灵堂里。逆贼骤起宫变,根本没人出的了昭和殿,宫门都被封锁,也没办法送信出去。
此时此刻,会出现在昭和殿外的会是谁?
是谁要拼死进昭和殿救人?
谁会有这么厉害的亲兵?
谁有这样的胆量?
马将军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女子身影,眼睛一亮,呼吸也急促了一些。他用力喘几口气,叫了身边亲兵过来:“传我号令,让大家伙全力缠住逆贼,掩护援兵。”
……
啊!
杀啊!
杀伐声惨呼声,如海浪一般,透过门缝,涌入昭和殿的灵堂里。
太和帝躺在冰冷巨大的棺木里,身下都是冰块,维持着尸身不会腐败。不过,死人的模样总归不太好看,脸色一片青灰。
原本应该跪在棺木前的文官武将们,此时都被驱赶到了角落里,人挨着人,人挤着人,一个个或满面惊怒,或满眼惶恐,还有一些心思活络的,已经思虑着宫变换天以后,要怎么伺候新天子了。
由不得他们不老实。原本守在灵堂里的御前侍卫,被骤起的逆贼们杀得干干净净。有官员敢抵抗不听号令的,也被当场诛杀。
灵堂里乱糟糟的躺着百余具尸首,鲜血浸透了玉石缝隙。这等时候,谁的性命都不比别人高贵。被一刀砍了,都只有躺在地上的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