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希哲难以置信,这——翻脸翻的也太快了吧?
之前开济虽然言辞上拒绝,可神情里总归透着几分言不由心,到最后甚至在问锦衣卫会不会发现。
这怎么滴,突然你就硬了?
开济面色阴沉,上前一步:“我奉劝你一句,你双手干净我可以当这件事没发生,若是你手脏了,最好洗手的时候,顺带着将脖子也洗干净!”
王希哲脸色有些难看,拿起单据揣入袖中:“开尚书言重了,下官只是串门,说说玩笑罢了。”
再行礼。
王希哲离开了开府,出门之后还不忘甩动袖子,嘟囔了句:“还真是高风亮节啊!”
书房内。
开济气喘吁吁地坐在椅子里,抬起头,目光不安地看向墙壁上的画。
画像里,绘的是一艘船“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的远航图,船立浪头,船上的人齐心协力,博浪而行。
正是这幅画,改变了开济的心思。
开济感觉自己的后背都湿了,拿出帕子擦了擦额头的汗,自言自语:“顾正臣还活着,敢贪就是送死啊。”
别看顾正臣年轻,可此人心思缜密,手段过人,甚至有时候不惜以身入局,是朱元璋手底下少有的文武全才。
这次他离开金陵当真很久了,一年多了,一点音讯都没有。
但开济相信,一旦顾正臣返回金陵,必是功高,短时间内皇帝也不太可能将他派往外地,最大的可能,顾正臣会留在金陵办差。
以他累累功劳,兼任个尚书绰绰有余,何况此人还曾有过身兼三侍郎的壮举。
万一顾正臣兼任了刑部尚书或刑部侍郎,被皇帝派去盘查冤狱,发挥他的特长,那自己这点破事还不露出来,到时候,他会送自己去断头台!
在其他人面前,或有侥幸。
在顾正臣面前,侥幸不存在。
开济不想冒这个风险,这才收回了贪婪的心思,拒绝了王希哲。
开夫人回来了,眼见开济精神不太好,关怀地问:“夫君可是身体不适,这脸色也有些苍白。”
开济叹了口气:“没什么,刚开窗被冷风吹了下。见到定远侯夫人了吧,她可有说什么?”
开夫人上前摸了摸开济的额头,见有些烫,埋怨几句吩咐人去请大夫,然后说:“能说什么,不过是家长里短,不过夫君啊,今日我见到定远将军竟亲自提水,手都冻红了,也没个下人帮忙。”
“哦?”
开济愣了下。
定远将军是顾治平,顾正臣的长子。
开夫人倒了一杯热水端给开济:“我问定远侯夫人,这种粗活为何要是定远将军亲自做,不让下人代劳,你猜定远侯夫人怎么说?”
开济接过:“怎么说?”
开夫人笑道:“她说,定远侯得罪的人多,这爵位说不定哪天又被削了,儿子总需要学会吃苦才行。你听听,这话说出来,我都不知如何接话茬了……”
开济喝了一口热水,目光中流露出钦佩之色。
定远侯府好家教啊!
不过敢动不动就说爵位被削的,随时准备过苦日子的,估计也就只有定远侯府的人了。
无它,都有经验了……
这定远侯的爵位都被摘了两次了。
现在回头看,顾正臣爵位被摘两次,更像是一种给皇帝台阶、不让皇帝为难的蓄意安排,要不然,顾正臣的军功那么多,还开疆拓土了澳洲,皇帝还怎么赏?
总不能给他封国公吧?
三十都不到的国公,想想都可怕。
顾正臣是个聪明的,这也是他圣眷素厚的原因。
只不过,顾正臣这次前往澳洲,返航之后的功劳再大,也不可能攀到国公去,这倒是省了他绞尽脑汁犯错让皇帝削爵了。
可一想到顾正臣这家伙似乎立功如信手拈来,想要复爵就能复爵,开济就一阵阵发寒,这意味着顾正臣随时可能在朝堂上发飙,上次拿了五个笏板抽人,下次鬼知道会带几个笏板……
惹不起啊。
还是小心做事,清白做人吧。
什么是好日子,对于洪武朝的官员来说,活到自然死,那就是好日子。
开济正了心,并考虑到自己差点因为一个名为仇衍的罪囚滑落深渊,第二天便将仇家给告到了奉天殿。
这下好了,仇家被抄了,全部家产充公。
王希哲没想到开济将事情做得如此绝,但面对大公无私、两袖清风的开济没一点办法,只能夹着尾巴做人,谁能想,当天下午王希哲就被下狱了,原因是开济上了密奏……
在狱中,王希哲蹲在角落里画着圈圈诅咒开济。
你他娘的还是不是人,我想拉你一起荣华富贵,你却将我送到这地牢里开房?
但再多诅咒也无济于事,谁让王希哲捂着那些票据没舍得还给仇家,证据确凿,足足一万两。现在人是在地牢,过段时间,那就得搬到土地庙住了……
武英殿。
朱元璋正在处理奏折,内侍匆匆通报:“沈指挥使求见。”
看着脚步急切的沈勉,朱元璋合起了奏折,问道:“何事?”
沈勉禀告道:“收到急报,秦国派了使臣前来京师,船的速度很快,应该到了台州府附近了。”
朱元璋皱了皱眉头,面无波澜:“多大点事,那么远,何必派人专门跑一趟。”
沈勉心头一沉。
朱樉派人来,这属于惯例,各藩属国都会在腊月派使臣前来,给大明庆贺新春。
眼下金陵就有朝鲜、占城、吕宋使、暹罗、满剌加、大琉球等十几个藩属国使团,安南想来,陆上城关没给他们开门,又是一个没出海口的国家了,暂时来不了。
既然朱樉在澳洲封国了,按照规矩自然也该派使团来。
皇帝也是,好歹是你亲儿子派人来的,怎么还一脸失落的样子……
再说了,皇帝不是一直在等定远侯的消息,朱樉既然派了使臣来,自然也会带来定远侯的消息。
沈勉轻声提醒了下:“陛下,这些使臣应该有定远侯的消息。”
朱元璋看了看沈勉,呵呵一笑:“顾正臣可没在澳洲。”
“啊?”
沈勉有些惊讶。
朱元璋站起身,活动了下发酸的肩膀:“去年派你带锦衣卫为定远侯府水师集议护卫,这事你还记得吧?”
“臣记得。”
沈勉何止记得,简直是印象深刻。
锦衣卫是皇帝亲卫,轻易不会为他人做事。
朱元璋点了点头,目光看向殿门方向:“那次集议,是绝密。而绝密的原因,就是他带人从澳洲出航,前往未知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