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浪宗,藏经殿!
此殿巍峨九层,高耸无比,直插云霄,好似一座青铜山峦,落于青色的荷叶之上。
不过,只有下方七层,广阔无垠,藏经典籍、法印秘术层出不穷,浩瀚如烟海。
上了第八层,殿宇就陡然逼仄起来。
不过逼仄也是相对的,数十丈高的殿穹之下,一枚枚玉简、宝书被一团团荧光笼罩,漂浮如星,人身立于此间,也觉浩瀚。
千浪宗的藏经殿,比起青峰道院而言,还是更为奢华。
顾远手持一枚金符,施施然行走此间,目中一片平静。
他不想夜长梦多,携大胜之势,正好是入藏经殿的好机会。
张广成心绪复杂,可面对这个要求,却也找不出任何反驳的理由,只能答应,取出金符,让顾远入殿。
此刻,他已经身处第八层了,千浪宗数千载积攒的法印妙术,他可任取六枚。
法印择取,不限时间,顾远自然不急,而是逐一细看,领略一番千浪宗多年的底蕴。
不过他也不是漫无目的,而是顺着石液探测的机缘光点,一一看去。
“千浪堆雪剑印!”
“此剑一出,剑气如浪潮翻滚,源源不绝,愈演愈烈,待到顶时,可吞天地山河,法力越强,此剑威能越甚!”
不多时,顾远就见到一枚于他颇为契合的一道法印,也是石液探查中的青色光点。
“不愧是大宗豪门,确实有几分可取之处……”
顾远没有选取此印,但只看此印的介绍,就明白这也是一门上乘剑印,若是修行到极致,怕也只比无涯剑经略逊一筹。
随后他镀步而走,继续翻阅,只见可遁入万里深海的避水印、可逆转身躯性别变化的转身印、可咒杀敌修于无形的召神灭魄印,可统御诸水行走四海的九冥大乘印。
诸多法印,层出不穷,攻防遁咒,应有尽有,看得他连连赞叹。
不过,法印虽多,但契合他,令他心动不已的,却无多少。
贪多嚼不烂。
这些法印虽然各有奇异之力,但对顾远来说,用处并不是很大,不值得耗费精力修行。
而就在这时,顾远也终于行走到了石液展示的纯银机缘之上。
氤氲青光之中,裹着一枚灰色的龟甲,甲壳之上,有古老的道篆文字,流转不休,透着一股奇异的道韵。
顾远神念轻轻触碰青光,顿时有信息流转,展示此法之能。
“洄流弥金印!”
“昔年于敌斗法,金印损毁,数百载不得修复,损失一大神通,心痛难忍,寻遍诸法,看遍典籍,终创此印,可弥补金印,令神通再进一步!”
青光一闪而逝,顾远脸上顿时露出了惊讶之色。
他没想到,这银色机缘展示的,竟然会是弥补金印的法子。
不过瞬间他又恍然起来,怪不得当时石液流出的信息是“遁法”,原来最终落在了碧游遁天印上。
他如今身上,唯一金印受损的,唯有碧游遁天印。
此印威能确实不凡,可以无视阵法禁锢之道,心念一动,即可化身水流,遁走天外,曾经是顾远强力手段之一。
不过,此印顾远得到之时,就被斩断一截,损失了内中的金性,导致威能大损,渐渐跟不上他的步伐了。
而想到修复此印,顾远并不是没有法子。
他身上尚有两缕未曾动用的不朽金性,只要他愿意,灌输半缕在此印之上,此印顿时就可修复完成,重归巅峰。
但一旦动用自身金性,他就彻底损失半缕金性,失去了选择第二金印的能力。
想要铸就金印,必须要完整的一缕金性,半缕是无用的。
而一般的金印,也承受不住额外的金性灌输。
所以此事怎么算都是一个亏本买卖。
而除了无主金性之外,其余法门都无法修复金印。
唯有不朽金性,才能弥补不朽金性。
最关键的是,顾远虽然斩杀敌修,获得了多枚金印,可那只是金印,内中的不朽金性已经融合道篆,成就印法,不可剥夺。
事关金印、不朽金性,就是有诸多限制,难以施为。
这也是顾远如今身怀多枚金印,两缕金性法力却不曾修补碧游遁天印的原因。
没有妙法,只能望洋兴叹。
所以此刻,见到这能弥补金印的法门,顾远才忍不住诧异。
既是银色机缘,顾远也没有过多犹豫,手中玉符一亮,直接打破龟甲之外的青光,将此法取出。
“取同属无损金印,以洄流之法,逆转金印,熔炼道篆,化为弥金之材,而后融合受损金印,二印合一,当可修补金印,且使金印再上一层楼,得一缕以上的不朽金性加持。”
“此法虽妙,但却未必功成,金性融合,不受人控,一旦失败,不仅无损金印付诸流水,受损金印也将烟消云散。”
“若想修复金印,切忌考虑慎重!”
顾远神念一扫,不过顷刻之间就将此法初步领略了一番,当下神色颇有一些凝重。
“需同属性无损金印,还未必功成?”
此法虽妙,可限制也太大了。
正常来说,谁人会将一枚无损的金印,投入一枚有损金印?
万一不成,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哪怕顾远,一时之间,也有些踌躇。
不过准瞬间,他眉头就舒展开了,嘴角勾起一丝笑意:“左右又无需我出灵材,何苦烦恼?”
张光成为了诱他出手,参加法会,可是许诺了重利。
如今是时候收取了。
将此印牢记心中,随后顾远迈步而走,又翻阅了一番法印,随后将答应玄光上人的“空明碧流印”取下。
而后离开了第八层,转身朝着藏经殿第七层走去。
贪多嚼不烂,顾远暂时并不打算将六枚法印的机会尽数用完,光这枚洄流弥金印,就需要他费一番手脚。
而最重要的是,石液显示的那枚“剑法”机缘,并不在八层,而是在七层之中。
那道机缘,比之洄流弥金印还要深厚,但是状态奇异,所以顾远并未第一时间探查,而是先取了八层中的法印,再以参观浏览的姿态,慢慢察验。
……
藏经殿第七层中,有一位身穿碧色制式道袍,筑基巅峰修为的中年道人也在翻阅典籍,见到顾远之后,神色一变,赶忙行礼。
“千浪宗曲昌,拜见东华上人!”
顾远换宗修行,入千浪宗之时,金钟奏响,祥云阵阵,他曾在远处远远见过一面,因此认识。
顾远袖袍一挥,无形柔和的法力将此人扶起,笑着说道:“无须多礼。”
中年道人起身,但神色依旧恭敬,立于一旁,不敢多言。
可顾远却主动开口道:“我观你气息醇厚,法力已臻至圆满,但年岁却也不小了,不在府中修行,为何在此处看这杂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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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远神识强大,只是一眼就看到了中年道人手中的灰色簿册,并非法印修行之道,而是一本名为“剑道游记”的杂记。
而这本杂记,恰好就是石液显示的机缘!
一本杂记,就是银色机缘?
顾远顿时来了兴趣。
“启禀上人,弟子早就已经筑基巅峰,但苦于没有结丹机缘,就在此处寻些杂书看看,看能否寻到一二缘法。”
中年道人苦笑着说道。
“哦?这杂书之中,也有缘法?”
顾远好奇的问道。
“上人有所不知,这藏经殿中的杂书,并非寻常凡俗修士所著,大多都是我千浪宗前辈游历四方所留,内中时不时会将一些修行感悟,随笔其上,偶尔还会将一些路过的灵地、秘境位置,标注其中,我辈后来弟子,翻阅杂记,有时会有所领悟,得到一二机缘。”
“千载以前,曾经有一位筑基前辈,写下一份游记,内中记载了一枚灵须宝参的位置,不过当时那位前辈在世之时,此参还未成熟,他并无子嗣,也无交好弟子,所幸就将秘境位置以独特的算爻之法,暗中记载于游记之中。”
“后有弟子解开其密,得了此机缘,羡煞旁人!”
中年道人说着,忍不住叹了口气,语气有些羡艳。
“哦,那你参悟此书,可曾得了机缘?”
顾远又问道。
中年道人也不曾隐瞒,苦笑着说道:“不知是弟子愚钝,亦或是此书本身并无机缘,弟子看了许久,也未曾发现丝毫机缘踪迹。”
“想来也是,此书存世许久,宗内不知有多少前辈看过,至今未曾听闻有人勘破过,若是有,怕也早就得了机缘而去,岂能等到我?”
说罢,长长一叹。
“莫急,让我一观!”
顾远笑了笑,对着中年道人说道。
这机缘古怪,他也好奇,内中到底记载了什么。
听到顾远的话,那中年道人不敢有丝毫怠慢,当即将灰册捧起,送至顾远身前。
顾远只是心念一动,灰册就无风自动,哗啦啦的翻了起来。
不过几息功夫,他就将灰册之中记载之事,尽数看了一遍。
这篇游记,甚是奇特,说了一个少年剑客,手持利剑,横行列国的故事。
每至一国,少年都会使出一道全新的剑法,斗败那国中所有剑客。
一连周游九国,使出九道不同的剑法,而后剑法大成,直接破虚而去的爽文故事。
灰册哪怕有藏经殿阵法保护,都有褶皱磨损的迹象,想来翻阅此记,以求机缘的弟子不在少数。
可是,这游记中记载的九道剑法,皆是凡俗之法,手持铁剑而行,只有招式,没有一丝一毫运气、炼印之法。
让人无从和修行之道连在一起。
而游记中的九个国家,也皆是化名,于现实并无映照。
顾远翻阅一遍,心中也毫无所获,可石液定然不会出错,他暗暗将内中每一个字眼尽皆记下,随后将游记还给中年道人,沉吟说道:
“此游记,我也不明有何机缘,但依我所见,恐真有几分隐秘之处。”
“你可尽情参悟,说不得当真会有几分缘法,不过切记,不可强求,平白蹉跎时光!”
银色机缘,对顾远这等金丹修士,都是不俗之物,何况眼前的中年道人。
可是这道机缘,明显有棘手之处,不是那般容易解决的,以顾远如今的境界,一时半刻之间都无法参悟,更何况这中年道人了。
但既然此人寻到了此游记,也是有缘,顾远也不会谎言诓他,反而直言告知。
索性是法,多一人也无妨。
不过,最终能否参悟,就看他自己的机缘了。
“上人此言当真?此游记果真有机缘?”
中年道人原本都准备放弃了,可骤然听闻顾远此言,神色立时一振,激动的说道。
“能否得到,还得看你自己的缘法,切记不可沉溺其中,误了修行!”
虽然不知道这机缘到底为何,但顾远敢肯定,绝对不是突破金丹的缘法。
蹉跎太久,只不过是平白误了时光。
“多谢上人告知!”
中年道人能修成筑基巅峰,也不是寻常修士,听闻顾远二次告诫,心中顿时有所感悟,当下深吸了口气,冷静下来,对着顾远道谢。
“好生修行吧!”
顾远见状,也不再久留,转身离开了藏经殿中。
……
而此时,藏经殿外,丁志冲正一脸冷笑的看着张广成,目中带着戏谑之色。
“张师兄,藏经殿中可是没有灵材储备的,宗门也没有为私诺付价的义务,但你既然答应了顾道友,奉上六枚法印的灵材,想来不会失言吧?!”
“不过想想张氏家大业大,也不至于贪墨这点灵材。”
丁志冲这是在提醒张广成,此次付出的灵材,需要他张氏独出,这是宗门之规!
此前被张广成恶心了许久,丁志冲早就满含怒火了,这时候巴不得顾远挑选那些耗资极大的法印,让张广成大出血!
“此事我自有计较,还轮不到师弟操心!”
张广成袖袍一挥,冷哼一声。
他现在心中也甚是懊悔。
顾远这一胜,打断了他所有的计划。
换宗修行,不仅没有阻挠成功,还平白搭进去了诸多灵材。
可一想到顾远此前的手段,他心中又有些害怕。
此子金丹初期就有这般手段,日后还了得?
就在他纠结,是否要和顾远稍稍修复关系之时,恰好顾远从殿中走出。
“顾师弟,挑选的如此了?且在此处录下法印名录,以便立下禁制。”
张广成带着一枚金色的印盘,赶紧问道。
“暂时只选了两枚法印。”顾远微微一笑,随后又问道:“贵派的空明碧流印,甚是玄妙,我青峰道院一位师兄亦想修行,不知可否通融?”
“自然可以,只要有道功抵扣,自无不可,此事乃是派规,张师兄,你说是也不是?”
顾远此话一出,丁志冲立刻抢着回答道。
此规矩,是张广成日前自己规定的,此时也无法反驳,只能说道:“自是可以,不过传功他人,需两道道功,这是宗门之规,非我想要为难师弟。”
“自然按宗规而来。”
顾远笑了笑,随后取出金符,划下两道道功,换取了空明碧流印,并立下禁制。
“顾师弟,还有一枚法印,你选的哪一枚?”
张广成随后又追问道。
“回禀师兄,选的是洄流弥金印!”
顾远淡淡一笑。
可张广成则是脸色大变。
“张师兄,这两道法印所需之物,就劳烦了!”
可顾远却佯装看不见张广成的脸色,只是拱手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