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开车的时间了。
木煤气的发生炉供给出可燃气体,发动机先是喘震了几下,然后才开始逐步加速。
“咯噔”一声,司机粗暴地扳动档位。这台已经服役了超过20年的老客车缓缓驶出停车位,驶出车站,沿着公路向拉斯维加斯的方向开进。
和昨天一样,旧金山只有城区的道路经过了大力整修,因为其他的地方不归卫所管。车开出去不到十几分钟,路况就陡然下降。
随着车架的“嘎吱”一声响,客车就正式从旧金山卫城的辖区开到了野外。
其实朝廷很重视官道的维修,但这里并不是官道——这条道路的末端,那座拉斯维加斯,它在大明和罗马的册籍上都不存在。那是一座在沙漠中拔地而起的城市,时时刻刻都要抵抗沙漠的侵袭才能存在。
但那里也是双方都默认的法外之地,光是这一点就足够了。
车辆颠簸地开车,颠得商洛连地图都拿不稳。从地图上看,拉斯维加斯离旧金山并不太远。
“你说那些拉斯维加斯的赌场赚了那么多钱,为什么不把这里的路修一下?不少游客到新大陆来玩,就是冲着拉斯维加斯去的。”
【游客都是搭飞艇去的啦。谁会坐慢腾腾的长途客车呢。而且他们根本就不在旧金山下车,这里可是卫所欸。】
“额...倒也是。幾内从洪武年开始就禁赌了。大明律上写着清清楚楚,赌博要砍手——虽然现在不会真砍就是,但免不了有半年的徒刑。罗马那边呢?”
【禁赌?哈?那个皇帝敢禁赌,赛车场的赛车流氓们第二天就能把皇宫大门给砸了。君士坦丁堡的头顶永远高悬着月亮,那里可是游玩的好去处,一座不夜之城。】
“顺便问下,罗马那边现在局势如何?”
【我看,情况不太乐观。】阿波罗尼娅给出了否定的答复,【伦敦和巴黎的动静越来越大,不列颠人和法兰克人越来越不甘于作为藩属国存在了。毕竟,他们也曾经可以拥有伟大的文明,他们也可以拥有自己的现代。】
“对,确实是这样...而在这里,塑造现代大明和罗马——那么,我应该称呼你为罗马人?”
【我很高兴,你终于开始把我当作一个罗马人了。而不是什么西牛贺洲的孙猴子。】
“孙猴子是面镜子,他可以成为任何他想要成为的样子。”
【希望我也能那么自在,只可惜我的包袱比无拘无束的花果山猴王要重得多...你看,找麻烦的这不就来了?】
“什么情况?”
【等着吧,就在前面。】
“前面的客车,立刻停车!”高频扩音喇叭在背后大喊,经过扩音器简单放大的声音制造了震耳欲聋的咆哮。司机一脚刹车就踩死,生怕停慢一点就会挨枪子,他们是真的怕。
因为,来这里可不是警察。大明的捕快可不会来这种野地里办差。
一辆没有任何标记的警车开到了客车前方。两个穿着风衣的人——也是红种人,从车上下来,每个人的手上都端着执法专用的霰弹枪。
他们胸口同时挂着龙与鹰两枚勋章,代表他们同时为大明和罗马服务。
平克顿侦探公司,阳州最大的義警事务所。他们的执法力度比旧金山城里那些镖局大得多,因为平克顿侦探公司仅在阳州开展业务,而且最主要的营收来源就是義警。
这份收入来源于执法的外包。毕竟,无论大明和罗马都不想在中立区部署执法力量,那太贵了。通过赏金把执法工作外包出去,平克顿侦探公司这样的義警就可以领到一分不错的人头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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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敢拒绝平克顿侦探公司的拦截。因为有義警在的地方,说明这里根本就没有真正警察。荒郊野外地,随便打死几个人都无所谓,没人会在乎。哪怕是少了一车人也是一样。
叼着一枝芙蓉牌香烟,二人之一上了车。烟味在拥挤的车厢里扩散,司机也不敢伸手开窗。他现在根本就不敢动,因为義警扣动扳机就能让他碎得不成人形。
“车上,有没有一個震旦人?”
“额...”
“有没有!我警告你一次,这个目标非常重要!是震旦军直接下的命令。你知道平克顿的规矩,你还有两次机会。警告超过三次,我直接开枪!”
“有!有!”司机朝后一指,指向商洛的方向“有一个,他买了票上车。”
平克顿的義警看了过来。商洛的脸比在场的所有人都更白,而且白得很均匀,根本就不需要比对。
“哦,尊敬的震旦人先生...哦不,大明来的先生。”他把枪扛到了肩上,枪口朝后,一步一步走过来。车上的其他人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很抱歉的通知您,您的朝廷聘请平克顿侦探公司‘请’您回去。您放轻松,有大明的匠职在身,我们无论在何种情况下都不能伤害您,我们甚至不能用绳索或者手铐对您进行逮捕。但这不代表,我们不能把您‘请’回去。”
商洛看着窗外,没有说话。
“震旦来的先生。哦,您没有束发,那是小朋友了。”義警又上前了一步,“您的家人在找您,还请您配合一下,不要给叔叔添麻烦。叔叔有自己的工作,叔叔也有家人要养。如果不能把你带回去,叔叔会被开除的哦。”
枪依旧上了膛。虽然枪口冲着天,但只需不到一秒就能重新指向前方。
“唉。”商洛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掏出了令牌,“自己看。”
“这是...”義警伸出没拿枪的那只手,准备接过令牌。
“啪”得一声响,商洛甩手就把令牌敲在他的手腕上:
“手拿开!谁让你碰的?用眼睛看!”
“是...是...”義警握枪的手攥紧了些,但终究没敢垂下枪口。
他扶着椅背,探出脑袋确认——
“锦...锦衣卫!锦衣卫大人!”腰牌上的字迹明明白白。
“别叫大人!上哪学的,我不是你爹,我没你这样的儿子。看你也是给朝廷办差,我不难为伱,你知道规矩吧?”
“是...是...那我这就滚!马上滚!绝对不耽误您的大事!绝对不耽误!”義警掉头就离开,谁都知道,不穿飞鱼服的锦衣卫比穿飞鱼服的要危险,而且危险得多。
一秒钟都没有多停留。義警快步下了车,钻进车里一脚油门就轰走了。
客车上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开车,还等什么?”商洛朝前面喊了一句。
一阵叮咣五六乱响,司机挂上了前进档,动作没有丝毫迟疑,但一句话也不敢说。仿佛车厢后面坐的是什么大规模杀伤性武器。
是字面意思上的“大杀器”。毕竟不少人都看过锦衣卫在犁庭扫穴时发出的火光。
直到抵达拉斯维加斯,车上也再没人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