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们盼着金嘉树再努力一点。
原本他们没打算给他布置太多功课的,希望他能优先把身体养好再说。可他看起来实在是太闲了,三天两头到海家来见老师,其实是找借口见未婚妻来的。读书人怎能这般儿女情长呢?!若是满心满眼想的都是情情爱爱,他还能有多少心思可以放在学业上?!明年的恩科乡试,他还能考过么?!既然决定了要在仕途上有所成就,就不能光是嘴上说说!
谢文载、曹耕云与陆栢年三人私下商量过了,不能再让金嘉树清闲下去了。他如今看起来身体恢复得挺好的,精神头也不错,可以多在功课上花功夫了。因此,趁着要过年了,三位师长分别给他布置了功课,背多少书,写多少文章,练多少笔,三位老师都各有要求。曹耕云不在,他的要求是陆栢年代为转达的。金嘉树看着老师们布置的功课数量,眼都直了。
他知道自己这个年恐怕休想再清闲下去了。哪怕是要进宫饮宴,又或是去温泉庄子避寒,都得带上笔墨纸砚,日夜埋头苦读才行。否则年后老师们查问起功课来,他不好交代。
金嘉树心里苦,却又知道老师们是为了他好,只能乖乖从命。他如今到了未婚妻与未婚妻的祖母面前,就忍不住撒个娇,诉个苦。没想到,未婚妻海棠还没说什么呢,海奶奶竟然就点头称赞了:“这样很对!小金,你明年就要去考第二回乡试了,听说京城的乡试比长安难十倍!若是不多用功,只怕你又要落榜了。你这么聪明的孩子,怎能一再落榜呢?在长安时是运气不好,知府故意把你黜落下来,可如今进了京,天时地利人和……样样皆利你,你要是再考不中,就说不过去了,就怕到时候太后娘娘也会觉得失望。你老师他们也是为了你好,你就辛苦两年,先把功名考回来。等你高中之后,随时能做官了,你爱干啥就干啥,有太后娘娘和皇上在,谁也奈何不了你!”
金嘉树哑然。然而他还能说什么呢?只能低头应是,心中的压力顿时加重十倍。
幸好未婚妻海棠见他可怜,开口替他解围:“阿奶,你别吓唬金大哥。就算明年的恩科乡试不中,这不是还有后年的正科乡试吗?金大哥还年轻呢,以后三年就有一次机会,总能考上的。象他这样年轻的学子,能考上举人的有几个?您就别逼他了。”
马氏暗暗嗔了孙女一眼。她又不是无知妇人,岂能不懂得这个道理?可她熟悉的读书人里,谢文载就是少年高中进士,年未及冠已是探花,其余曹、陆、乔、常、庄等人,皆是二十出头便已才名远播,不是中了进士就是中了举人,在她看来却俱是寻常。象金嘉树这般将近十八岁,才是个秀才,已经不能算是十分聪慧出色了。若是二、三十岁,还不能高中进士,以他太后亲外甥的背景,岂不是显得过于平庸?!
麻尚仪过去在长安时,每隔几个月就要往京城报信,每每会在信中夸耀金嘉树的聪慧。倘若这么聪慧的孩子,进京科举却迟迟不能高中,宫里会不会觉得麻尚仪有欺君之嫌?再者,金嘉树不是外人,他已经是海家孙女海棠的未婚夫婿了,再过几个月两人就要完婚。若是他在与海棠定亲之后,科举之路反倒不如从前在长安时顺畅,宫里会不会迁怒于海棠呢?会嫌她未能辅佐好夫婿,还是会嫌她耽误了他的学业?
马氏想到金嘉树时常到自家来见孙女,便觉得此事不可不妨。她没见过宫里的娘娘,但想来男家的长辈都是差不多的想法,儿孙小辈的学业不顺,定是媳妇没有照顾好,让他分心了!马氏才不想让孙女背这个锅呢,宁可催着金嘉树用功读书去,赶紧学好功课,考得功名,做了官,孙女才能跟着享福呀!
马氏说了许多劝学的话,金嘉树只能苦笑着一一应下,时不时瞥未婚妻一眼,盼着她能搭救自己一把。
海棠端坐着听着祖母絮叨了一会儿,心里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便开口道:“好了,阿奶,金大哥知道分寸的,您就别再念叨了。表叔公与陆爷爷给他布置了许多功课,还是让他赶紧回家温习去吧。不然等到回头他要进宫参加宫宴,哪里还能抽出时间来看书?”
马氏想想也是。金嘉树若是进了宫,就算他想抽时间温习,也得太后娘娘与新君给他时间看书才行。宫里规矩大,他不可能象在家里那般自在的。
于是她便大发慈悲,放过了金嘉树:“成,海奶奶不拦着你了,你赶紧回家读书去吧。厨房今儿做了些糕点,都是新花样,你捎些回去,肚子饿了就吃。若是吃着好,额过几日再打发人给你送去。”
金嘉树连忙起身告辞,行完礼后,又看了海棠一眼。海棠十分自然地站起身:“阿奶,我送送金大哥。”
马氏欲言又止,但还是松了口,挥手道:“去吧去吧,记得提醒厨房装一提盒糕点,给小金带回去。”
海棠应着声,转过身来,看了金嘉树一眼。后者已迅速会意地再向马氏行了一礼,便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
出了上房,金嘉树就急不可耐地对海棠道:“海妹妹,今儿可憋死我了!”
海棠抿嘴偷笑了一下,道:“阿奶也是真心感激你在表姑的事情上帮了这么大的忙,才会特地叫你到上房来说话的。”
金嘉树苦笑。他自然知道海奶奶的用意,也不是不喜欢与她老人家说话。可他在海家能待的时间有限,在上房待得久了,与海妹妹相处的时间便少了。他心里也是真着急呀!
海棠心知他的想法,也不多言。她已提前吩咐香草在院门口等候,此时看到人了,便招手把人喊过来,吩咐对方去厨房传话。在厨房得到命令,将糕点装进食盒这段时间里,她就可以跟金嘉树闲聊了。
海棠一边不紧不慢地向前踱着步,一边低声道:“我先前只是跟你提过一嘴方表姑的事,只盼着你能在我堂姐与表兄的婚宴上露个脸,震慑一下族人,省得他们再欺表姑背后无人,没想到你会在太后娘娘面前提起她的事。如今她得了太皇太后的墨宝与太后娘娘的赏赐,族人不敢再造次,都换了笑脸要迎她回老家祭祖呢。她如今整个人的精气神都不同了,对将来也有了信心。这都是金大哥你的功劳。不但我阿奶要谢你,我……还有我哥哥也是要谢你的。”
金嘉树笑了:“这真的是举手之劳。也是因缘巧合……”他顿了一顿,“说来也巧了,太后正遇见一件烦心事,才想借着方表姑的事,敲打一下某些人。如今事情办成了,兴许会有人心生怨恨。海妹妹记得提醒一下方表姑,让她当心。”
海棠怔了一怔:“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