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波二次添塑进入尾声,大泽里的热闹才刚刚开始。
大雨倾盆,雨打苇叶。
芦苇叶相互摩挲,汇成声浪。
躲在家中避雨,享受美食的江獭部落忽然感到一丝不安,隐隐有杀气顺着雨丝飘散进鼻尖。
身为部落族长的独眼江獭目露警觉。
它放下手中啃食到一半的大鱼,站起身来,高大身躯一览无遗,踮脚时脑袋几乎能探出芦苇丛。
矫健的后背更是伤疤纵横,肉皮隆起处连毛发都不生长,彰显着这位族长的赫赫战功。
暴雨令大泽起上一层薄雾。
朦胧中,独眼江獭影影绰绰间望见有几道身影浮于水面,朝部族栖息的芦苇丛靠近。
独眼江獭眯上眼,下意识呲出尖牙,张开五爪,尖锐勾爪上闪烁寒芒。
待离得近些,领头的大江獭显露真容。
独眼江獭知晓来者不善,喉间发出高亢嘶鸣。
听得嘶鸣,整个家族十二只江獭像狸猫一样舒展身子,踏步泥沼快速纵跃到族长身边,排列成一排,齐齐对靠拢过来的江獭一家发出低吼。
站在肥鲶鱼大脑袋上的大江獭怡然不惧,它叉着腰,指挥家獭回应反击!
没有任何调解,任何谈判,任何妥协!
战斗!
战斗!
战斗!
耻辱要用鲜血洗刷!
战斗欲如烈火熊熊,面对手下败将,独眼江獭利爪一挥,身先士卒冲入大泽。
噗通,噗通!
落水声接连响起,整整十二只精怪江獭跳入大泽,散布开来如黑色巨鸟,而这只展翅的巨鸟以独眼江獭为“首”。
根本不带怕的!
然而双方距离接近百米,独眼江獭猛然发现大江獭身下的大鲶鱼和大鳄鱼。
帮手!
对方找了帮手!
不讲獭德!
独眼江獭异常恼火,但它还是不怕。
江獭勇士心中没有恐惧!
十二只对八只,优势在部落!
捍卫家园!
坚定的信念加持,十二只江獭游动速度陡然加快。
待对方游至五十米以内,大江獭同样挥爪,总计六只江獭同步跳入大泽。
肥鲶鱼与不能动往两侧分散,作为侧翼进行包抄支援。
浪潮汹涌。
南边十二道水痕,北边八道水痕相向而行,顷刻间碰撞在一起!
哗啦啦!
独眼江獭和大江獭抱在一起,双爪狂挠,双腿猛蹬,总共八只利爪晃出残影。
你挠我脸,我戳你眼。
踹肚子,拽尾巴。
伴随主将的短兵相接,其余江獭接连跟上。
腥风血雨大作,整片大泽乱成一团,到处是挣扎的凫水声。
部落中分出两只江獭围拢不能动,它们走位灵活,反应迅速,看准时机爬到大鳄身上。
刺啦。
火星闪灭在大泽上,江獭呆呆地望着自己折断的利爪。
不能动挠挠腰腹,斜看一眼江獭,此般挑衅江獭大怒,张嘴咬住不能动的四肢。
真有些痛。
不能动不停甩爪子,试图甩开江獭,然而两只江獭像是长在了它身上。
肥鲶鱼也被江獭围拢,它甩尾抽走两只围拢上来的江獭,转头望着混战成一团的江獭,忽然发懵,不知道谁是给它烤鱼吃的那一方。
就在它愣神之际,大江獭已经落入下风。
它完全不是独眼江獭的对手,交战不过数个呼吸,被打得脑袋发晕。
大江獭被独眼江獭揪住脑袋上的獭发,一把摁进水里,用利爪使劲抓挠,鲜血丝丝缕缕散逸开来。
大江獭呛了好几口水,它使劲挣扎,无意中望见发呆的肥鲶鱼,气不打一处来,吱哇乱叫,终于引起肥鲶鱼注意。
总共十八只江獭,就那只独眼的最大,最好辨认。
眼看给自己烤鱼的厨子被打得满地找牙,肥鲶鱼立马冲过去帮忙。
冲冲冲!
“鱼猫又打起来了。”
三位渔夫披着蓑衣从芦苇荡前划船经过,眯眼遥望大泽上的腥风血雨。
“那么大的鱼猫,怕不是成了精?”
年纪稍小的渔夫觉得好玩,另外两位年纪稍大,倒是诧异。
“你不知道?这里一直有鱼猫,块头比别的地方的都大,三四米的大鳄都能抓,肯定是成了精!
只不过原先芦苇荡里只有五六只,不是很多,有一个月吧,不知怎么变成了十多只,还以为是打哪又来的,和原来的合到一起了,看来十多只全是外来的,原来的让赶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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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渔夫看稀奇,指着热闹问:“呦,有鳄鱼?我瞧见尾巴了,鱼猫找了帮手?”
“怪怪,比人聪明!昨個我家小子被人揍了都不知道回家喊人,不如这鱼猫呢。”
“等等,是不是还有一条鱼?怎么那么眼熟?”年轻渔民摩挲下巴,只觉得另外一条黑色尾巴意外眼熟,好像哪见到过,然而没等想起来就被另外两名渔夫拖走。
“少看热闹,鱼猫够凶的,成了精的鱼猫指不定有多厉害,小心惹祸。”
“是极是极。”
另一位渔夫应声。
年轻渔夫被两人相劝,顿觉有理,匆匆划船离开。
等他们来到上饶埠。
始终沉思的年轻渔夫眼眸一亮:“我想起来了,之前上饶埠往东二里,不是有个‘小河神’吗?”
“小河神?你是说,经常甩鱼出来的‘小河神’?”其他几个渔夫一愣,“你见过‘小河神’长什么样?”
今年义兴镇上有一个渔民间口口相传的地方,据说上饶埠往东的某片水域,只要虔诚祷告,会有小河神送鱼上来。
常有不信邪的渔民过去碰运气,结果中者十之有五六,屡试不爽。
嘿,比菩萨庙灵验得多!
春夏秋三季过去碰运气不值得,得那两条鱼不如撒网去捞,但冬天有时候一条鱼抓不到,能有一两条那也是好事。
渐渐的就出了那么一个“小河神”的传说。
“只见过一回,看见条尾巴,跟刚才那条像极了!”
听到年轻渔夫说的信誓旦旦,另两人不免起疑。
“那‘小河神’为什么要去帮河狸打架?”
年轻渔夫皱眉沉思,半晌大叫:“我懂了!”
“你又懂什么了?”
“那地方原来不是六只江獭的家吗?‘小河神’肯定是在帮那群江獭讨公道呢!”
讨公道?
众人一愣,若有所思。
年轻渔民兴奋提议:“要不咱回去看看?”
“不了吧……要去伱们去,我不去。”
“我也不去,万一惹‘小河神’不高兴,我不敢。”
二人闻声纷纷摇头。
叶公好龙大抵是此般模样。
提议者颇为沮丧,跟随众人上岸。
等在渔栏卖完鱼获,三人各自回家。
冷冷清清的渔栏活计望着大鱼,估摸不会再有渔夫回来,正要收摊,忽地望见埠头上冲出一个人影,朝远处划去。
不等提醒,人影消失不见。
然而等小船划进芦苇荡,早已空空如也。
陆宅中。
白雾袅袅,整个庭院恍若人间仙境。
红魔眼般的熔炉在暴雨中暗淡熄灭。
最后拳头大小的墨龙金再分出一块,凝结成枪纂模样,被陆刚装在伏波上。
添塑成功!
梁渠迫不及待想试试神兵,却被杨东雄伸手拦住:“不急。”
陆刚道:“师父,让师弟先试试不迟。”
杨东雄摇头:“截取气机刚出炉最好,气势最盛,你们先来,你帮师弟大忙,师弟也该帮你小忙。”
截取气机?
梁渠耐下性质观摩,他眼下脚步尚虚,的确不急。
陆造从里屋取出一张长轴绢布,一块砚台,砚台里的墨锭十分奇怪,竟是黑金色。
陆刚同父亲来到屋檐下研磨。
研墨完成,陆造把墨均匀涂抹在梁渠的伏波枪上,陆刚顺势卷上绢布,进行拓印。
再展开,绢布上印出一柄模糊的长枪形制。
奇异的是,没过多久,散逸在布帛缝隙中的墨水逐步收拢,彻底变成长枪模样!
和伏波一模一样!
甚至于集中精神,隐隐能感受到画中长枪之锋锐!
梁渠不解:“这是?”
杨东雄望向陆刚,陆刚解释道:“是气机拓印,通常而言,铸器师若是打造出非同一般的武器,都会进行气机拓印。
选取武器刚铸成时释放出的锐气,拓印在画布或画纸上,算是一种证明方式,证明此铸器师曾打造过一件这样的神兵利器。”
梁渠略作思索,以拳击掌:“我明白了,医馆里妙手回春的锦旗!”
众人思绪一滞。
陆造反应过来,放声大笑:“没错没错,就是妙手回春的锦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