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早晨。
众人是被敲击声叫醒的。
一群人打开房门,看到了庭院位置手里提着青铜器皿的侯莫蓝,表情各异。
“父亲已经在等待病人,今天只有三个名额,你们自行商量一番。”
“现在就去?”杨峥貂寺微微皱眉道:“还没吃过早膳。”
“要看病就跟过来。”侯莫蓝懒得解释。
金富贵倒是善意的提醒了一句:“如果要做检查的话,尽量还是空腹更好,所以不能吃早餐。”
“我没关系。”九公主换了一身衣服打扮,面部覆盖着轻纱,目光打量着四周的人群:“不过今日看病的名额,本宫要占一个,诸位可有异议?”
“我侄女的病也不能继续拖沓了。”枪魁道:“我可以不看,但她一定要看病。”
“我们也一样。”凰栖云第三个开口:“他中毒已经很深了,不能再拖了。”
金富贵摆了摆手:“那我就等明日吧,我这病不着急,诸位先请。”
余下的一对神情颇为疲惫的双胞胎也跟着开口:“我们也不着急……几位先去看病便是。”
说罢便回了房间。
侯莫蓝见到这群人商量好了,便转过身带路:“跟我来。”
一行人跟着她的脚步,来到了医圣住所。
这里的四周是一座莲花池,而百草谷的正中央便是这座池子,在池子的中心建造了一座石桥,石桥是出入的唯一路径,通往医圣的住所,但对于能够飞天遁地的封圣来说,区区一座池子自然拦不住他们的。
侯莫蓝先一步走了进去,吩咐众人在外面等候,就这样过去了五分钟左右的时间,内部传来一个有些沧桑的嗓音。
“第一位,进来。”
首先进去的自然是九公主,她在貂寺的搀扶下进入了医圣的住所。
百草谷的规矩是医圣不见,因而即便是公主本人也见不到医圣。
“本宫的病,还请医圣帮忙医治……”九公主低声说:“只要治好了,皇宫不会吝啬奖赏。”
“殿下的病,老朽自有把握,是能够治好的。”医圣隔着竹帘传来低沉沙哑的嗓音:“不过眼下还缺少一味药材。”
“这些年来,送到百草谷的各种奇珍异宝可不少。”杨峥以为医圣这是要坐地起价,沉声道:“难道还不够!”
“药材已经有了,只是还需要处理一番,今日不便医治,还请等明日吧。”医圣不做解释,摆了摆手。
貂寺怒气冲冲的带着九公主走了出来,满脸阴沉之色,临走前回头怒道:“你最好明日给個交代!”
丢下这句话就直接走了,招呼都没打一个。
“下一位。”屋子内的侯莫蓝喊道。
白榆看了眼枪魁,指了指里面。
吴枪魁抱了抱拳,带上侄女走了进去。
医圣吩咐道:“扶她坐稳。”
旋即一根银丝从竹帘里投射了出来,拴在了沉默女孩的手腕上。
医道高手的标识:悬丝诊脉。
就这么过去了半盏茶的时间。
“如何了?”吴枪魁说。
“她昨日放了不少血?”
“是的,按照吩咐……光靠药物无法压制体温的升高。”
“此乃血毒所致。”
“正是,过去一直都没有发作,不知怎么突然间就……”
“行了,老朽已经知晓她的情况……”
吴枪魁道:“敢问医圣打算如何医治?”
“把她留下便是,等到了晚上,自然会把她送回去,且让她跟着蓝儿去病室内躺着。”
“我能陪护吗?”
“不能。”医圣冷冷道:“如果信不过老朽,离开便是。”
吴枪魁哪敢反对,只能抱拳拱手,然后转身离开。
侯莫蓝将重病的女孩抱起送去了后面厢房,而后直接走了出来,还把门带上了。
“我们还没看病呢!”凰栖云见状立刻说:“难道前面那姓吴的把次数用光了?”
“不是,只是昨日父亲就检查过了你的血液,知道你中的是哪几种毒,他认为不需要悬丝诊脉也能治好你。”侯莫蓝拿出一个瓷瓶:“这里面一共有三粒药物,一天一颗,三天后再看是否缓解。”
“这是否有些敷衍了?我进来了,却连医圣的面都见不着?”白榆看向内部,心生疑窦。
“你就算进去了,也见不到父亲的面。”侯莫蓝淡淡道:“要么吃药,要么离开。”
白榆无奈,捏着一枚药丸丢进嘴里:“这下行了吗?”
“每日一次,别忘记吃药。”侯莫蓝点点头,离开了。
走出了莲花池时,凰栖云手里捏着瓷瓶:“这药会不会有问题?”
“为什么这么问?”白榆奇怪。
“这医圣行事古怪,多少有些信不过。”凰栖云认真分析道:“光是不见人这一条就已经足够古怪了,而且病人都不见,就胡乱开药……它以为这是绿豆汤么?”
“在这山庄里,他应该还不至于有胆量正大光明的给我下毒吧?”白榆说。
“希望如此吧,反正你已经吃了下去。”
“那倒是没有。”白榆伸出舌头,像是展示舌尖上的樱桃般:“我还不至于一点警惕都没有。”
“你不打算吃药吗?”
“不打算,等三天后,再看看他怎么说。”白榆活动肩膀:“他必须给我好好看病,否则我是不情愿遵守医嘱的。”
“伱还能坚持三天吗?”凰栖云握着瓷瓶。
“只要你多给我做些面条,区区十几种剧毒算什么,看我统统给它顶回去。”白榆竖起大拇指。
实话实说,如果不是故意放慢了进度,指不定现在伤就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他靠着自愈能力就能把毒素消化干净,自然没必要去吃什么来历不明的药。
“等回去就给你做……不知道这里有没有材料。”凰栖云说:“整个百草谷就只有医圣和侯莫蓝,连一个下人都看不见,吃穿用度洗衣做饭难道都是她一个人来?”
“侯莫蓝一个人肯定没可能照顾得了这么多人。”
“啊?所以我们这次来住院,吃穿都要自己负责?”
“洗衣叠被不好说,但等我们回去,应该是有饭可吃了。”白榆微笑。
“为什么?”
“金富贵是个会享受的人,他也不是第一次在山庄里居住了,肯定很清楚这里连个下人都没有的情况,而他宁可把妾室带上都不带一个下人,你觉得是为什么?”
“因为他好色?”
“对,但不完全对。”
白榆给出结论:“我猜他的那位妾室,应该是个厨娘。”
……
事实证明了白榆的推测是对的。
刚刚回到别院,就看到了张罗了一大桌子菜的金富贵正在招待着。
那对双胞胎正在大口吃着包子,态度上毫不客气。
另一旁吴枪魁也已经入座,盛了一碗粥正在喝。
“白兄弟,来吃点?”金富贵正要说:“这饭菜都是我……”
“是你夫人准备的吧。”凰栖云接替道。
“哦?”金富贵惊讶道:“弟妹看的出来?”
“你是个会享受的人,也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了,肯定知道吃饭得自己解决,不带佣人带上侍妾,想来是因为她很会做饭吧。”凰栖云随手拿起筷子:“正好我也饿了,不客气了。”
“哎哟,真人不露相啊。”金富贵大开眼界:“没想到弟妹观察力这么厉害,还是个蕙心兰质的聪慧女子……白兄弟,很有福气嘛。”
白榆笑而不语。
这时杨峥也走了过来,入席坐下,他这一坐下,却见到旁边的双胞胎也匆匆吃完后离开了饭桌。
金富贵笑着问:“贱内的手艺还能对得上公主的胃口不?”
“殿下这几日吃不好睡不好,这一顿的开胃粥倒是很合她的喜欢。”杨峥淡淡道:“这几日饭食可能需要有劳你的夫人了,离开百草山庄后,殿下自然不会忘记赏赐。”
金富贵拱手行礼:“那就要提前谢过九公主了。”
杨峥拿起碗筷,也开始吃饭,动作慢条斯理,常年待在宫内,也有了几分皇宫贵族的气质。
他曾经是司礼监掌印,地位很高,加上修为境界很高,虽是太监但不是奴才,如果有那个意思,他完全有资格成为九千岁。
作为皇权的代行者,杨峥本身很有傲气。
在这一顿饭的功夫里,他也显得沉默寡言,食不言寝不语,直至……
“其实我听说过一个传闻。”金富贵吃饱后,在收拾碗筷时忽然开了个话头:“自从医圣搬到这百草谷隐居了起来,他的医术水平其实就已经退化了。”
吴枪魁蓦然睁开眼睛:“休要胡言乱语,医圣可不单单只是尊称,更是医道封圣,又怎么会医术退化。”
“以前我也是这么想的。”金富贵叹了口气:“但我这病治了三年都没治好,难免会有些灰心丧气,唉,就当我是胡言乱语吧,诸位见笑了。”
杨峥拿出手帕擦了擦嘴角,平淡道:“这件事也并非没有可能。”
“什么?”
“医道封圣,讲究治病救人,也往往需要发下大宏愿……不是完成了宏愿便可封圣,大多情况下是在这条路上行走时,得以封圣。”杨峥娓娓道:“可若是有朝一日违背了自己的宏愿,那么医道境界就会停滞不前,甚至于倒退跌落!”
“但从封圣跌落,这事可算是闻所未闻。”
“这也不过是猜测罢了。”杨峥淡淡道:“我也不希望医圣水平跌落,毕竟还需要他来治病救人……这血毒之症,普天之下,或许只有他才能治得好。”
“血毒?”白榆插嘴:“那是什么?”
“与你无关。”杨峥起身,挥袖离去。
白榆又看向吴枪魁:“他这态度好讨厌啊……阁下应该不至于这么傲慢吧?”
枪魁嘴角抽了抽,硬着头皮解释道:“当年血衣凶案震惊大夏,你们都该知情……”
他默默看向一旁的凰栖云。
凰栖云不爽的一拍桌子:“盯着老娘做什么?劳资蜀道山,再看把你眼珠子扣出来!”
她这理直气壮的态度让枪魁微微一愣。
……难道凶手真的不是她?
“当年死在血衣案中的人极多,但也有些许的幸存者。”枪魁继续说:“我那位外甥女就是其中之一,医圣用了非常厉害的手段救活了一些人,但那只是暂时的救活,其中一部分还是在数年内逝去,因为这些女子都中了一种奇毒。”
“这种奇毒就是血毒?”
“不错。”枪魁以手扶额:“血毒也只有医圣能救和帮忙延缓。”
“等等,难道说这位九公主殿下也是……”白榆瞥了眼杨峥离开的方向。
“这话可不兴说啊。”金富贵连忙打断道:“就算是,也要装作不知情。”
“当时验血的时候,她们的血都呈现出了粉红色吧?”白榆又产生了有关联想:“这粉红色的难道就是代表着血毒?”
他看向自己名义上的假媳妇。
凰栖云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先是惊讶,然后疑惑道:“不会吧?我没有中毒啊。”
成为封圣就意味着脱胎换骨,她体内哪里来的血毒?
“你跟我回房间。”白榆抓住她的手腕:“我要检查一下你的身体。”
凰栖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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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乖,听话,让我康康。”
“……神经!”
被拖拽回到了房间内,凰栖云挣脱开手腕,单手叉腰:“你想做什么?不装了正人君子了,直接垂涎本姑娘美色,要直接一步到位了?”
“一步到胃有点难。”白榆关上门:“但鞭辟入里未必不能试一试。”
凰栖云望着主动走近的白榆,不自觉身体紧绷起来,嗓音有些发软:“你,你别乱来……我已经在偿还人情了,可没打算以身相许,你休要得寸进尺。”
白榆好笑的望着她双手交叉护在胸前的动作:“你这么害怕做什么,难道我会把你给吃了?”
“书里面说过,山下的男人都是豺狼。”
“我是豺狼,难道你是小白兔吗?”白榆对着她伸出手,摊开手掌心:“放心,我没那个意思。”
“真的?”
“真的。”白榆很诚实的回道:“我喜欢被动,不喜欢主动。”
凰栖云狐疑的看了看他,然后把右手放在了他的手掌心位置。
白榆导入一丝真气。
“咦?你这真气怎么……”凰栖云肩膀微微一颤:“跟姐姐的这么相似?”
“怀疑我是你男妈妈不成?”白榆闭上眼睛:“别动,我正在开启全局扫描。”
灵魂力在凰栖云的体内游荡巡视,片刻过去后……
“的确没有中毒的迹象。”
“看来你的推测是错了。”
“那也未必……”白榆握着柔软的小手:“你不觉得很蹊跷么?两名身中血毒的人前来请求医圣救治,她们都跟当初的血衣案有关,可目前为止这血衣案的真凶都尚未落网呢。”
“你的意思是?这不算是巧合吗?”凰栖云的注意力被这句话转移了,即便她意识到对方正在揉着她的手掌。
“我不清楚,但目前这群人都是各个心怀鬼胎身怀绝技……金富贵今天这桌饭把他的想法透露了出来,他显然是怀疑医圣治不好自己的病,想要让对方付出耍他的代价。”白榆目光偏移,一边揉捏着姑娘的小手,一边分析道:“如果医圣这次治不好九公主的病,杨峥肯定不会放过侯莫家,他这是在所有人上眼药呢。”
凰栖云的肩膀颤抖着,她很想去思考,但是很难去思考,因为白榆捏着她的手掌,那动作看上去相当煽情和亲昵,明明只是被玩弄手掌而已,明明只是手掌……
“你摸够了没有!”她羞恼不已。
“我只是在摸骨,给你算算运势。”
“哼!”凰栖云压根不相信:“那你算出来了?”
“算出来了一点。”白榆一脸认真的说:“你命中有缺。”
“缺,缺什么?”凰栖云见到他一脸认真,下意识就信了几分。
“那当然是……命里缺我啊。”
白榆捧起女孩的手掌,在手背上留下亲吻。
然后扭头就跑出房间。
在她还没反应过来之前,撩一波后扭头就跑。
“……”
凰栖云无言的坐在了椅子上,左手捂着樱桃小嘴,然后盯着自己的手背……她只清楚自己双手染血无数,却没想到会两次被同一个男人亲吻在相同的位置。
“这混蛋如此熟练,平日肯定没有少这样轻薄别家女子!”
口中轻轻骂了一句,但面颊绯红霞飞又真实的暴露了其内心的羞怯。
捂着发烫的脸颊。
她口中呢喃低语着。
“……凰栖云啊凰栖云,你不能这么陷入对方的陷阱里啊……”
她自我告诫。
然后用力的揉了揉脸颊。
“我没有中招,也没有被他迷惑,更不是放下了过去。”
“这不过是逢场作戏……”
“我迟早会勘破了它本质是多么的无聊和无妄。”
“只是需要一些习惯的时间。”
……
白榆刚刚走出了房间。
前脚刚刚离开,后脚就被一人扯住了臂膀。
回过头一看,是吴家枪魁。
“有事?”
“有事,能单独聊聊?”枪魁瞥了眼房间。
这是有意要避让开凰栖云啊……
白榆点了点头。
两人进入了房间。
白榆说:“你要说的事情,是不是和凰栖云有关?”
枪魁开门见山:“昨晚我侄女病情加重,我前去求见医圣,夜晚回来时,看到了凰栖云和杨峥两人正在交谈……”
白榆微微一挑眉,这的确是他不清楚的事。
此时回想起之前凰栖云看向九公主的眼神有些古怪,她说是因为自己上交过比较稀有的何首乌得了赏赐所以算是有些交际,但这句话也不一定是真的。
“他们之间谈论了什么,你有听到?”
“我当时没有心情,也没有敢靠近,杨峥的实力不弱于我全盛时期,我可不会没事自讨麻烦。”枪魁道:“不过我觉得他们之间应该是旧识,杨峥对凰栖云的态度并不随意也不傲慢,而且今天饭桌上他们之间毫无交流,仿佛当彼此不存在,连观察也无,这反而过于刻意了些。”
“所以,你想说的是?”
“凰栖云的秘密不少,她未必值得信赖,她就算不是血衣案的真凶,也和血衣案逃脱不了干系。”吴枪魁沉声道:“凤凰台那么肯定她就是凶手,凰烟霞也说了是亲眼所见……你这等实力,若是被她利用了,会是大夏的灾难。”
白榆不置可否,而是改口问道:“你对血衣案了解多少?”
“我的妹妹就是受害者之一,不过我对它的了解也不多,凶手神出鬼没,且几乎没留下任何线索。”
“跟我说说……你查到过的有关于血衣案的事。”白榆手指敲打着桌案:“我想听一听。”
“好。”枪魁点了点头:“不过,可能会说上比较久的时间……”
他咂了咂嘴:“说之前,我先去厨房里找点酒和小菜。”
白榆从圣域里拿出一箱子的遁地茅台,一大袋子的花生米和爆米花。
“你有故事我有酒,故事别停酒管够。”
……
两个时辰后,白榆离开了枪魁的房间。
出门就见到坐在走廊扶手上的凰栖云。
她肯定听得到屋子里在说的是什么。
迎上她的视线,能窥见目光中藏匿的细微情绪。
“哎呀,我酒喝多了……要是谁能扶我一下就好了。”白榆装出不胜酒力的样子。
但凰栖云还是主动上前扶着他的臂膀。
她主动贴近了一些,说:“杨峥和我交谈……是想确认我是不是血衣案的凶手。”
“他什么时候认出你的?”
“我不知道。”
“你过去和他认识?”
“几年前见过一面。”凰栖云略微停顿后说:“我在公主府里当过三个月的侍女。”
“难怪……”
“我不是上交了药材,而是去窃取一株宝药,不过误打误撞下救过一次落水的九公主。”凰栖云叹了口气:“杨貂寺昨日说,他欠我一个人情,但是不希望让九公主知道我在这里,希望我能够保密。”
白榆伸出手捏了一下她的脸颊:“你不用解释的太清楚,我没怀疑过你。”
“从来没有?”
“从来没有。”
“我不相信。”凰栖云停下脚步,苦涩的说:“我不相信我自己。”
“我自己都不确定自己到底是不是凶手,毕竟姐姐都那么肯定我真的杀过人。”
“我偶尔也会想,自己是不是凶手,是不是真的在我的灵魂,我的内里,还存在另一个更加疯狂的自我。”
她自我嘲弄着说:“我不是不想知道答案,而是觉得答案对现在的我来说,已经没有了意义……我早已双手染血,既然已经不干净了,那么多背负一些罪名,也根本无关紧要。”
凰栖云忽然意识到,自己似乎把一切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出来。
明明有些秘密不用说也可以,明明有些话不用说也无妨,但还是没能忍耐住。
她把心中所思所想就这样一股脑的倾诉出来,这让她感觉自己前所未有的脆弱,像是在期盼着某种回应。
主动把脆弱暴露给其他人看,是多么愚蠢的一件事啊……
凰栖云不由自主的攥紧了指尖,用力的握住,直至指尖变成青白色。
“不对,你错了。”
白榆摇头,然后不假思索的回答。
“你的罪名存在与否……对我来说,很重要。”
“即便其他人都不在乎,即便其他人都已经认定……”
“可我在乎。”
他重复了一遍又一遍之前说过了很多次的话。
“一个人若是没有做错过事,凭什么非要被千夫所指呢?”
“你连报仇都是堂堂正正,又怎么会是那种杀人如麻的可笑小丑?”
“人这一生,可以活的豪情壮志或鲜血淋漓,可以死的重于泰山或轻如鸿毛,却不能活的不明不白,死的满怀冤屈。”
他捧着女孩的面颊,拇指轻轻刮着她的腮帮。
“遇到这种毫无道理的事,你会对这世道失望是自然的。”
“哪怕你不觉得委屈,我都替你委屈。”
“这世道,欠你一个清白和公道。”
“如果公道不能自我申诉,那便由我来代天行道。”
“或许,这就是我来这里的意义。”
他凝视着女孩的眼睛,一句一顿。
“我白榆对天发誓,定要抓到血衣案的凶手,替凰栖云洗清冤屈。”
一句一字敲开了封闭的心房。
凰栖云张了张口,言语阻塞在膨胀的心绪当中。
她在诅咒自己内心的软弱和怯懦,又在得到了比期盼的更强烈的回应时感到了脱力般的喜悦,就像是抛出了绣球的女子砸中了自己的意中人,后者更是直接提着绣球前来提亲那般美好如愿。
白榆给了她出乎意料之外的回答,那不单单只是嘴上说说,而是要付出实际行动的承诺。
他是认真的……
凰栖云从他的眼中看到了前所未有的明亮颜色,而在明亮的目光的倒影中,她看到了自己。
这或许是人生中的第一次。
也是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
她清楚的意识到了自己被人所喜欢的事实。
那不同于信任,不同于讨好,不同于恩情,而是一种单方面的好意,是喜欢,是爱慕,是关切……
即便她再如何自轻自贱,眼前这个人也绝对不会看轻自己。
亲爱的,那就是爱情。
美好的事情正在发生。
之前重复了多少次的话语在这一次变成了一锤定音……声浪回响开来。
然后凰栖云跑开了。
挣脱后跑开了,逃一样的回了房间内,关上门,堵着耳朵蹲坐在门后面,一声不吭的像只把脑袋迈进沙地里的鸵鸟。
逃避虽可耻但有用。
好在白榆也没追过来,她有足够的时间自我冷却超频过热的头脑。
等到冷静下来后,她睁开眼睛,嘴唇上下轻轻一碰,舌尖像是呵气般念出名字。
“白榆……”
“原来,这才是你的真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