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们把视角转移回到圣域中……
这天下当真是有那锐不可当的锋芒么?
如果曾经没有,那么现在便有了。
如果曾经有过,那么它此时也将败落在这将天地渲染成极致纯白的一斩中。
折剑式。
这是何等天资才能创造出的一式剑招。
对剑客而言,剑断则人死;剑折则魂散。
剑若是不能杀敌,便会失去了锋锐;若是磨损,便会损失了锋利。
可偏偏在剑断的那一刻,其迸发出的绝世锋芒要远远胜过败亡之气,仿佛越是临近死亡越是剑意临霄。
相当于将原本全部的力量都集中在刹那间内释放出来。
折剑式已经解放出了远超他这个级别的战力,不仅摧毁了圣域,甚至斩断了星兽的分身。
皇城宫殿,整个顶层直接被掀开,像是削掉了天灵盖的脑袋,裸露出惨烈的战场。
他以为失去了圣域,自己就有了拉扯空间,但这是高估了。
虽然不存在副作用,但仅仅是霜天被折断这一点,就已经意味着他的强化状态结束了。
崩塌的建筑物中,白榆一路后退。
杀敌一千,自损一千。
他默默的握住了狮心枪,眨了一下眼睛。
白榆集中精神。
像极了把所有存稿都用完的作者,看到死线后,直接汗流浃背。
皇帝绝非没有防御,而是动用了全力进行防御。
折剑式……诚然威力惊人,但代价就是剑毁。
这看似毫厘之差的一步,却也是命运使然的结果。
还是险些被一剑枭首!
换成寻常封圣,在缺乏弑神权能和星兽分身的庇护之下,想来此时已经人头落地了。
果然,虽然负伤,但还没到重创的地步。
这力道太过于沉重,白榆举起狮心枪防御,兵刃交错瞬间,狮心枪已经弯到了一个刺激眼球的弧度,恐怖的力量将足下本就摇摇欲坠的宫殿直接震的四分五裂,垮塌崩倒。
鹅毛大雪覆盖罗马城。
即便创造出折剑式的女邪使用这一招也会对自身产生副作用,这就是龙脉界中她没继续展开进攻的缘由。
好在,老登也不好受。
对方仍然是不折不扣的封圣,是拥有四只星兽弑神权能组合而成的怪物。
英灵召唤的阶段结束,白榆的战斗力直接下跌回到四阶,原本一剑在手可斩封圣的自信和气魄都不复存在。
如果说圣域是一枚鸡蛋壳,那么此时它就已经被一刀给斩成了两半。
原本白榆自身也该遭受反噬,不过他用的是英灵卡,力量本就是凭空借来不属于自己,用完就自动消散,自然也不存在所谓的副作用。
如果对方要继续动手,白榆就只能后退,然后拉扯。
一道惨烈的裂痕以白榆的落足之地为出发点,一路撕裂出深不见底的裂痕,这一道裂痕顺着中轴线蔓延而去,抵达了罗马皇帝的足下,将他一路推至圣域宫殿的最后方。
换成一個简单易懂的说法,它的伤害倍率或许已经来到了10000%的恐怖数值,这还不算额外加成。
他损失了一个星兽分身,弑神权能也损耗不小,缠绕在周身的黑红色似气似火的权能变得黯淡了许多,脖子上的一道剑痕更是狰狞万分,想来都已经损伤到了气道和声道。
没有了圣域的压制,他关不住自己,俺就是山里灵活的狗!
然后,他看到了皇帝支撑着膝盖站起。
罗马皇帝第一次狼狈的跌倒在地上,他背靠着残破的断裂立柱,华贵的衣裳被鲜血污染,鲜红的血液顺着脖颈上的狰狞伤口而滴落。
失去了霜天和守护灵体的保护,仅仅只是一招,他就双手发麻、虎口崩裂。
若是真的被斩下头颅,哪怕是皇帝也定然活不了。
与其说是劈,不如说是砸。
圣域亦是无法维持。
他手中的折断的霜天长剑化作光点消散而去,被折断的英灵之理的具象物件,已经无法维持原本的力量。
时至深夜,罗马城上空的方圆百里内的云层被剑气所驱散,瞬间的光芒迸发将这个罗马城照亮了一瞬间,星月长明,亦被漫天霜华所遮掩,剑气驱散了云层,却又凝结着无数水汽,化作一片片白雪簌簌而落。
闭上睁开的极短时间中,在他完全睁开眼睛之前,点燃了弑神权能的五指黑剑已经劈了下来。
白榆距离史诗级成就只差一步。
一记下砸的同时,空间产生涟漪震荡,直接封锁了白榆原本可以逃窜的路线。
不单单是圣域,剑气直冲九霄。
如果他真的死在白榆手里,就将会成为人类文明历史上第一个死在四阶手里的封圣。
伤口上凝结着一层白霜,森然寒意扩散,险些被一剑封喉。
try{ggauto();} catch(ex){}
一种无形的引力将他朝着对方的进攻之下拉扯,根本躲不开,如果不是对空间波动有足够多的认知和了解,错开了正面攻击的轨迹,他就只能硬着头皮全吃这一击,到时候恐怕结果不会比宫殿好到哪里去。
来不及喘气,第二次攻击紧随而来。
紧接着是第三击。
战场飞快的拉长,很快就飞出了罗马皇宫。
宫殿多了一条惨烈的战线,就像是一根毛笔饱蘸着墨汁,在地图上用力的点下然后一划,在这条漆黑路线上的全部建筑物都被平推,只留下一条深刻的沟壑。
第八招过去,白榆已经后背撞上城墙,白衣变成血衣,满身伤痕累累。
如果能看到自己的血条,此时恐怕已经进入了濒危的百分之三十血量。
果然,没有外力帮扶的情况下,面对火力全开的封圣,连十招都撑不过去。
败局已定。
白榆望着已经刺向自己眉心的五指黑剑,心想大概还能再撑一招。
在他起身前,一只手越过了他的侧肩膀,背后坍塌的城墙上伸出一只手,那只手上覆盖着金色的臂铠,显然是一件老古董了,涂层上带着斑驳的锈迹还有残留的血迹。
这只手就这么轻易的扣住了五指黑剑。
这金属质地的老旧臂铠似乎对弑神尖兵的权能拥有某种奇妙的克制作用,燃烧的黑红色火焰,哪怕是霜天都不能斩灭,却在这只手的下方被阻拦,然后扯断,掐灭。
五指黑剑悬停在白榆的跟前,他感到另一只手按在了自己肩膀上,背后有柔软的温度正在贴近,带着一股他很是熟悉的香气,他感到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蹭着自己的侧脸。
视线倾斜后,瞥见一条白色的小蛇。
他知道是谁了。
“你回来了。”他说。
“我回来了。”她说。
爱丽榭走出了空间的传送门,从后方抱住了他的肩膀,脸颊贴着脸颊,目光直视着前方,警惕着危险,但每一根蛇发都用力的缠绕在青年的头上,不断的蹭着,像是舍不得丢开火柴的小女孩。
这温度让她贪恋,也叫她心安。
很快,爱丽榭还是松开了手。
她很想叙旧,也很想拥抱他,但眼下还有更加重要的事。
她看向正前方。
是罗马皇帝。
也是她的父亲。
更是她必须斩杀的仇敌。
“爱丽榭,他……”
白榆开口想劝,他其实不希望把这件事交给爱丽榭来处理,对她未免会有些过于残忍。
“没关系,前后因果,我都已经从她那里听说了。”
爱丽榭站起,声音轻盈而悠远。
“不用担心。”
“我早已做好了觉悟。”
爱丽榭右手探出背后的漆黑空洞,握住了什么,将其抽出。
那是一把刀。
相当古朴的长刀,长度接近两米,超过一个成年人的身高,刀身并不宽,减重槽中刻着古朴的铭文,没有刀鐔和刀柄,只有宽敞的刀身,甚至没有让人握持的地方,所以爱丽榭是穿戴上了臂铠后,再去握住了这把只有刃的长刀。
白榆也不清楚她是经历了什么。
但身为命运编者,他能清晰的感受到爱丽榭的身上正寄宿了某种宏大的伟力。
那伟力早已存在,只是通过某种方式赠予了她。
这就是她的命运啊。
白榆穿越了五百年,却也只能作为看客,眼睁睁的看着。
此时的他不是编织者,而是观众,他无法介入,只能看着。
他试图改变历史的行为无法奏效,所有的一步步都早已被精准的计算和安排好。
在爱丽榭达成使命之前,她是不会死的,命运的洪流会裹挟着她来到这里,来到这个终局的战场。
历史之神是世界上最伟大的剧作家,它将命运以各式各样的形式书写,给予了野心家施展的机会,让复仇者得以一雪前耻,也赐予了他们人生中必定会遭遇的压胜之人。
此时能击败弑神尖兵的只有她,仿佛她就是为了完成这个使命而来到这里。
甚至……
她就是为了走完命运的剧本而出生的!
她注定会走到这一步。
弑君。
弑父。
自童年时走出大雪原的那一刻,她就注定走上这条不归路。
她将用尽一生去追寻真相,完成复仇。
人生使命早已被命运锚定,弑父弑君的结局早已被书就,它将在今夜迎来终点画上句号。
而爱丽榭也接受了这份命运,连带着它的馈赠和苦果,混着鲜血和眼泪,一同咽下。
她说了。
——我早有觉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