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渊知道襄侯拿不出粮。
西晋国内歉收,想要调动大批粮食恐怕只有文官和勋贵才能办到,阉党都不行。大宗粮食运输也是个大问题,所以襄侯要给粮的话,最好是从宁西府调。
恰好,宁西府能卖的和不能卖的粮都被卫渊买了,用的是二十倍的价格。现有的粮要是再卖,那官兵就要饿肚子了。
兵粮丸是好东西,战时吃上一粒可以三日不饿,且精力充沛,能不眠不休地连续战斗。襄侯一口气拿出一万粒,价值相当于五十万斤军粮。
不过一万粒军粮丸也占不了多少地方,一个高手就送过来了。现在卫渊要看的是谁能在宁西府这地方运送大宗物资,这才叫势力,其余的都是小偷小摸。
至于襄侯所说的机缘,其实卫渊并不在意。这东西看不见摸不着,无非就是张空中大饼,卫渊不想吃饼,只想要实在的。
自打一对一公平一战放翻公主身边的老人后,卫渊就有些膨胀。现在自己对法相都能战而胜之,身价自然和以前不同,想拉拢的话,得加钱。
当然,卫渊心底认为那一战是相当公平的。
公主就是摆在那的,气运是天生的,老人自己不肯把法力运足又能怪谁?结果被卫渊一招放翻。话说回来,能将相当于数十个道基的道力一口气放出来也是卫渊的本事,换了那老者,以他那孱弱法躯,恐怕撑不了一息就要爆体。
其实卫渊真正想要的是大量的灵植,最好是树苗,实在不行灵植种子也行。但这些东西襄侯应该能拿得出来,也能送到他手里,起不到敲山震虎的效果,且还容易暴露自身需求。而且这些勋功殿里都能换得到,并不是特别急需。
回程路线,卫渊选择的是游击将军王昆驻守的军垒,上一次就是在他眼皮底下斩杀的宋超。
王昆这里肯定布设有岳晋山的伏兵,但卫渊也肯定这些伏兵不会出城来战。只要自己不进攻军垒,那就没事。
假如王昆真的翻脸,想要解救自己手中那些战俘的话,卫渊也不介意给他点颜色看看。和三百道基野战?当时卫渊只出到第七支小队就把六七千人混战的战场荡平了。卫渊不觉得王昆那军垒里装得下一万人。
安稳的路径莫过于那位刘将军驻守的军垒。但是难得有个识趣的守将,卫渊担心自己多走两趟的话,会把他的官位给弄丢了。
半日后,大队人马从军垒前浩浩荡荡的开过,城墙上的王昆面无表情。他不动如山,身边校尉却突然激动起来,指着俘虏队中的一人道:“那,那是张明张校尉!他不是在边宁郡当值吗,怎么被抓了?”
随即众人又认出好几个熟悉的校尉。王昆和岳麒麟交好,手下军官互相之间关系也都不错。
“将军,我们要不要去救人?”
王昆似笑非笑,道:“怎么,你也想到青冥去吃粮?”
那校尉就不吱声了。
他熟悉自家将军性格,下一句肯定是问‘你能打几个’。这校尉知道自己本事,那些面具骑士一对一自己都未必打得过。现在已经有传闻,说战天五十大盗中至少有三十位道基。校尉虽然不太信,但也知道十几位道基还是有的。
王昆就这样一直目送着俘虏远去,忽然自嘲地笑笑,自语道:“养寇自重……嘿!就怕这寇肥得太快,给多少都不够吃。”
——
边宁郡。
李惟圣将面前一堆公文推到孙朝恩面前,道:“孙大人,这些都是袁郡守要钱要粮的公文,你看当如何是好?”
孙朝恩一一看过,就道:“袁郡守这一手文章当真厉害,钱粮实在没理由不给。”
李惟圣只是笑笑,并未说话。
两人都心知肚明,此刻根本就没有粮给,除非各位官员肯削减餐食,郡守、同知、副将等等家里都不再开宴,每日清粥小菜过活。此事断无可能。
孙朝恩就道:“这事也好办,说起来就是四个字,养寇自重。”
“愿闻其详。”
孙朝恩道:“现在郡内马匪猖獗,连赵国使节团都被洗劫,听闻公主还受了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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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个,李惟圣脸上就有了表情,身体前倾,放低了声音问:“你说那马匪得手了没有?”
孙朝恩也凑了过去:“据说这一口是吃到了,就是咽得有点急?”
“有多急?”
“囫囵吞枣!”孙朝恩言之凿凿,跟自己亲眼所见一样。
李惟圣长出一口气,脸上神情复杂,似忧似喜,道:“就不知道这枣是什么味道。”
孙朝恩道:“囫囵吞,吞得太急,只知道好吃,哪来得及尝味?”
“可惜,可惜……”李惟圣连声叹息。
随后两官坐正,继续谈正事。
孙朝恩继续道:“……郡中马匪猖獗,一方面我们得出重兵围剿。这围剿就得要钱要粮;另一方面,我们送往宁西郡的钱粮也容易被劫。别的不说,此次冯参将兵败,就把岳将军的老班底都折腾没了一半。”
李惟圣心领神会。
冯临想干什么,大家心知肚明,无非是养不起足额的兵,必须都弄掉一部分,这样才能继续吃空额。现在冯临守卫使节不力,赵国公主震怒,所以李惟圣已经把他下在狱中,估计没有机会出来了。
但是冯临清空了一半员额,好处是实实在在的,只是都落到了李惟圣和孙朝恩手里。
李惟圣沉吟道:“战天帮名头太响,树大招风,最好换个名头。”
孙朝恩便道:“我估计他们马上就要换了。”
李惟圣道:“此计虽好,却有一事让人担忧。袁郡守那边治境清平,我们这边却是马匪为患,这说出去不大好听啊!袁郡守言官出身,想必参我们的奏折是不会少的。”
孙朝恩微微一笑,道:“我的奏折可也不少。”
李惟圣就道:“哦,近期又写了点什么,可否让我知晓一二?”
孙朝恩就取出一叠玉纸递了过去。李惟圣拿起一看,都是近日奏折的抄本,但再一看内容,脸色就古怪了。
“王上,今日身体可好?”
“王上,臣孙朝恩恭祝圣上万福金安!”
“王上,臣寻得一味宝药,随折进献。”
……
“王上,今日身体可好?”
……
李惟圣把玉纸放下,哭笑不得:“你这都写的是什么?没事要奏也要硬奏吗?”
“小伎俩,免得大王忘了我。”孙朝恩笑着说罢,然后神色一正,道:“我听闻袁郡守治下的曲柳镇百姓都被卫渊迁入了界域,他这人又是个把事做绝的,索性又把零散百姓给赶了进去。所以现在他治下应该没什么人。这没有人就没有税,也没有钱粮。可是他那军力又是实实在在的,每日人吃马嚼,耗费巨大。
大人您在朝中有人,袁郡守动不了您。您只需稳坐钓鱼台,时间稍久,那些个边军将领就都会知道想要吃饱饭,还是得来找您!
这朝中风评,可不就上去了吗?”
李惟圣细细思量,越想越觉得有理,然后道:“孙大人果然有大才。此计甚妙,不过为何要告诉本官呢?本官治政不力被调走的话,你不就是郡守了?”
孙朝恩道:“李大人高升,我也一样是郡守。再说这计谋也只有李大人您能用。您坐在这位置上,袁郡守掀不动您。要是换了是我,恐怕早就被撕碎吞下去了。我是没根基的,说好听点是投在右相门下。可是右相门槛太高,我哪里迈得进去?”
李惟圣缓缓点头,道:“孙大人在这一隅之地是屈才了,本官看早晚能进朝堂。只是朝堂之上比不得治理一隅之地,得有治国之策才行。本官应该还会在这位置上坐段时间,孙大人这段时间可以好好想想。”
“其实治国之策下官已经想好了,正要请李大人评点。”
李惟圣有了兴趣,道:“说来听听。”
孙朝恩正襟危坐,浩气渐生,这一刻不再像是一个油滑官员,反而像是初出茅庐、准备指点江山的书生。
他一字一句地道:“众正盈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