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之神总是喜欢和小人物开玩笑,昨天把你捧上云端,今天就可能将你一脚踹进猪圈的烂泥里,再兜头给上一闷棍。
现在的高原,就是这种感觉。
他被两名身材魁梧的警员连拖带架的塞进了一台面包车,坐在前排的老陈回头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说道:“走吧,这下你如愿了。”
“是回看守所吗?”他有气无力的问了句。老陈没再理睬他,而是转身朝司机点了下头。
车子轰然启动,驶出了掩映在苍翠之中的大院。
高原坐在车里,望着车窗外飞速略过的景色,忽然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滚落下来。
绝食了一个礼拜,总算达成所愿,又被送回了看守所,尽管这很可能又是个圈套。
是圈套又能如何呢?现在就算是个火坑,也只能咬着牙往下跳,放手一搏,或许还有转机,否则,就只剩下束手待毙了。
山路颠簸,再加上身体很虚,他竟然不知不觉的睡着了,不知道过了多久,感觉被人粗暴的扒拉了下,迷迷瞪瞪的睁开眼睛,这才现车已经停了,再定睛一瞧,高墙电网,黑色大门,看守所已经到了。
“合计啥呢,等着请你呀,麻溜下车。”老陈说道。
他应了声,挪动着有些僵的身体下了车,随即被夹在两名警官中间,朝办公楼里走去。
负责接受的还是杨栋。他也不看高原,只是和老陈握手寒暄,熟练的办理了交接手续。
“那就这样,你们先忙着,我先回去了,再见。”老陈笑着道。说完转身带着手下离开了。
杨栋只是礼节性的送到了门口,然后便转回身,抄起办公桌上的电话,一边拨号,一边歪着头,上下打量着高原,目光中充满了各种好奇。
电话很快接通了,杨栋低声说道:“刘所,人送回来了。”
刘大川那边的声音很低,高原听不清楚说什么,只见杨栋不住的点头称是。
放下电话,杨栋走过来,将他的手铐打开,然后递过来一根烟,微笑着道:“抽根烟,先歇一会,刘所马上就过来了。”
虽然被灌了些稀粥,但高原还是感觉非常饿,以至于看到香烟,都想直接吃了。
“能给我找点东西吃嘛?这七天,除了营养液,就是今天上午被灌了点小米粥,快饿抽了。”他苦笑着道。
杨栋听罢,皱着眉头说道:“吃的东西有,不过你现在不能吃饱,这样吧,我给弄半袋方便面,先垫一垫,等身体恢复了再说。”
半袋!高原现在感觉自己随时能吃下一头牛。但他很清楚杨栋是对的,于是便无奈的点了点头。
几分钟后,方便面那充满食品添加剂的香味便飘了过来,猛烈的刺激着高原的嗅觉神经,令他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杨栋说到做到,真就只给了他半袋。高原也顾不上烫,呼噜呼噜的连汤带面的就吃了下去。
“慢点,别烫着!”杨栋笑着说道。
高原抹了下嘴,可怜巴巴的道:“再来半袋吧,这点吃下去,啥用也没有啊。”
杨栋连连摇头:“不行,你绝食了七天,冷不丁吃多了,胃可受不了,就这么样吧。”
高原叹了口气,悻悻作罢了。
不大一会,听到走廊里有脚步声传来,随即房门一开,刘大川走了进来,进屋之后,先是盯着高原看了片刻,然后跟杨栋耳语了几句。杨栋连连点头,转身出去了。
刘所长关好了门,在高原对面坐了,微笑着说道:“看你文质彬彬的,没想到还是个狠角色,居然跟王化贞硬扛了一个礼拜,够牛逼。”
高原淡淡一笑:“没办法,我必须得回来。”
“为什么一定要回来呢?”刘所长皱着眉头问。
“因为你呀。”高原笑着道。
刘所长一只手捏着下巴,沉吟着说道:“你对王化贞也是这么说的吗?”
“当然不是,对他,我什么都没说。”高原平静的说道。
刘所长眯缝着眼睛:“不太可能吧,什么都没说,就同意你回来?这可不是王化贞的风格,他可是专治各种不服的主儿,难道真被你给撅了?”
“他说可以在我身上破个例,随便也想看看,我回来到底要干什么。”
刘所长听罢,点上一根烟,深深的吸了口,若有所思。
高原见状,强撑着坐直了些,喘息着说道:“放心吧,刘所长,不该说的话,我一句也没说。”
刘所长呵呵一笑:“说了也没啥,给羁押人员提供点生活上的便利是很寻常的事,如果连这点破事都要较真的话,那这看守所上上下下就都得免职了,我是在想......该如何安置你。”
“不用安置啊,就还回原来的监室就可以。”高原平静的说道。
刘所长摇了摇头:“不行,那个路大北是个老油条了,跟他关在一起,难免还要找麻烦,你饿得连路都走不稳,万一再打起来,还不得连命都丢了呀,还是给你换个地方吧。”
高原一听就急了。
费了这么大的力气,好不容易回来了,如果再换个地方,那岂不是前功尽弃!
“不用,千万别这样,那个监室就挺好的,路大北是怂货,上次就服了,不会再惹事了。”高原忙不迭的说道。
刘所长略微迟疑了片刻,沉吟着说道:“好吧,那就还回原来的监室,不过,明后天就应该有办案人员来提审,你不用慌,更不要太抵触,可以先认下一点,比如扰乱市场秩序或者合同诈骗之类的,这两项证据都很清晰,就算不认,也很难赖得过去。”
高原默默的听着,既没有点头答应,也没有直接拒绝。
刘所长则继续说道:“为了你的案子,支队和总队闹得挺不愉快的,最后在省厅领导的协调下,决定由两家分别审理,市里负责收购过程的违法行为,而省总队则把方向定在洪阳被窃的那个箱子上。”
王化贞的侧重点与收购事件本身没多大关系,这一点,高原已经意识到了,现在听刘所长这么说,连忙追问道:“刘所,那个箱子到底装的是啥啊?”
刘所长把双手一摊:“这得问你呀?我哪里知道!”
高原苦笑:“关键是,我也不知道啊!”
“这话跟我说没用,得让王化贞相信才行。”刘所长微笑着说道:“不过,我倒是可以给你透点消息,其实,王化贞他们也没掌握什么实质性的证据,不然,也不可能轻易的把你放回来。”
原来如此,高原默默的想。
见他低头不语,刘所长继续说道:“所以,咱们必须抓住这个机会,力争尽快摆脱当下的局面。我的建议是,先挑轻的认下来,争取个好的态度,为取保候审创造有利条件,不管怎么样,先出去再说呗,实不相瞒,这点事说大就大,说小就小,只要安排到位了,免于起诉也是可能,至于王化贞嘛,那就得看你的力度了。”
“哦......我明白了。”高原喃喃的说道。
“就这样,一会送你回监舍。”刘所长说着,起身正要往门外走,却被高原喊住了。
“刘所,你好歹说句明白话,到底为啥这么关照我呢?”
刘所长微微一笑:“等你出去了,自然就什么都清楚了,现在问也没用,赶紧回去休息吧。”说完,还亲切的拍了下他的肩膀。
高原的脑子飞快的运转着,突然冒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能否趁着今天试探下刘大川呢?也好决定下一步该怎么走。这样想着,于是便连忙说道:“好吧,我目前这个状态,问了也确实没什么意义,不过,为了表达谢意,我还是可以先送你一份礼物,当然,这只是一点心意,等官司过去了,我还当登门叩谢。”
刘大川有点诧异:“你要送我礼物?”
高原往前走了半步,压低声音说道:“云州有个常务副市长叫邱明良,你听说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