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原被这句话给弄懵了,怔怔的看着王化贞,那名年轻警官也是一头雾水,满脸都是不解。
王化贞却慢条斯理的说道:“由于常年跟犯罪分子打交道,所接触的都是人性和这个社会最丑陋阴暗的东西,所以,警察或多或少都有点心理问题,尤其是搞侦查工作的,怀疑几乎成了思维定式,而你刚刚的那句话,虽然比喻得不算恰当,但也不无道理,说实话,很俏皮,也很生动。”
明明可以拍桌子,却仍旧心平气和,就凭这份定力,也足以看出,王化贞是个可怕的人物。
咬人的狗不叫,真正的审讯高手,才不会动辄吹胡子瞪眼睛呢。
“对不起,我刚刚那句话有点欠考虑,我道歉。”高原也连忙说道。
王化贞点了点头:“很好,我接受你的道歉,这才是我们谈话该有的气氛,请坐过来吧,这样更便于交流。”
高原无奈,只好起身又坐回到对面,王化贞也不说什么,拿出烟来,递给他一根,然后自己也点燃,吸了一口,这才缓缓说道:“其实,我对久泰的情况做过很深入的了解,甚至可以这么说,我比你更了解这家企业。”
“是嘛?”高原漫不经心的接了句。
王化贞也不看他,自顾自的说道:“久泰的衰败,从前年就开始了,连续三年,营收以百分之二十多的速度下滑,资产负债比例持续攀升,截止到今年上半年,总负债高达3.4亿,营收却仅有不到两个亿,省内各大银行暂停其贷款业务之后,资金链生断裂,七成在建项目停工,剩余三成虽然勉强维持,但进度缓慢,且拖欠材料款,只要供货商停止提供建材,随时都可能停工,据说,很多甲方都向久泰出了正式律师函,表示如果不能按进度施工,将会触解约条款,合同终止后,人家还要走法律程序申请巨额赔偿。说实话,用风雨飘摇四个字来形容久泰的现状,一点都不为过,这个节骨眼上,有人肯接盘,在我看来,未必是件坏事。”
这个开场白,多少有点出乎高原的意料,他思忖片刻,试探着问道:“你的意思是......我这个接盘侠有点冤大头?”
王化贞连连摇头:“不,你那么聪明,怎么可能是冤大头呢。实事求是的讲,你所采取的这些手段介乎于罪与非罪之间,说是不择手段可以,但如果认定为犯罪嘛,还是需要进一步商榷的。”
这句话,从王化贞的口中说出来,分量当然不一样,高原听罢,不禁为之一振,顿时就精神了许多。
“谢谢您这么客观的评价。”他苦笑着说道,并且使用了您这样的敬语,心态不知不觉的生了变化。
王化贞仍旧笑容可掬:“你听清楚了,我说得需要进一步商榷,到底是否认定为犯罪,是在缜密调查后才能做出的,而这就需要你的全力配合,换言之,咱们之间应该是合作关系,真要是对抗的话,你是会吃亏的。”
这思想工作真是巧妙啊,高原心中暗想,不过,倒是很受用。
“我并不想和您对抗,事实上,也对抗不了,我绝食,只是要求回看守所。”高原平静的说道。
王化贞想了想:“你随时都可以回看守所呀,但前提条件是,咱们得把问题都搞清楚,对吧?”
“你要搞清楚什么问题?”高原反问。
“具体的讯问工作,是由专人负责的,我不能越俎代庖,咱俩今天只谈感情,不谈具体工作。”王化贞微笑着道。
高原差点笑出了声。
“王局长,你这忽悠得有点过了吧,你和我之间,会有什么感情可言呢?”
王化贞却很认真的说道:“我们之间本来不存在什么感情,但是,有了久泰建安这个纽带,就变得不一样了。”
高原不明白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所以没敢轻易往下接,只是目不转睛的看着王化贞,心中暗想,看这个笑面虎怎么往下忽悠。
王化贞又点上一根烟,徐徐吐出之后,这才慢条斯理的继续道:“你可能还不知道吧,我的表妹就在久泰工作,她和你还认识。”
高原吃了一惊,连忙问道:“是嘛?您表妹是谁?”
“她叫秦牧云,在省内的建筑行业里,算是有点名气的女性。”王化贞缓缓说道。
我靠!这世界也太小了,常佩军口中的两大才女之一秦牧云,居然是这个笑面虎的表妹,怪不得他对久泰的状况了如指掌,原来是有内应啊。
见高原目瞪口呆的样子,王化贞继续说道:“怎么样,很意外吧,牧云是我舅舅的女儿,咱们从小一起长大,她整天跟在我屁股后面到处跑,感情非常好。”
高原轻轻叹了口气:“真是太巧了,没想到你跟秦总居然是兄妹,她是出名的才女,无论是学识还是人品,都是省内建筑业中的佼佼者,我特别仰慕。”
“仰慕这个词,用得太假了。”王化贞摆了摆手:“这几年,她已经淡出久泰的管理层,早就被边缘化了,你的仰慕从何而来啊?”
高原思忖片刻,一本正经的说道:“秦总是当年省建工委派到美国和欧洲考察学习的年轻干部之一,在国际化大型施工企业集团呆了半年多,接触过先进的管理模式,对大型跨国公司的组织结构和业务流程都非常熟悉,尤其是国际招投标业务,更是行家。这样的人,在全省也是屈指可数的,我当然仰慕啊。”
王化贞似乎有点意外:“你对她还真挺了解的呢!”
高原苦笑:“岂止是了解,说句没什么意义的话吧,其实,她始终在云建的战略人才名单之中,一旦条件成熟,肯定要想尽办法挖过来的。”
“那么请问,你所说的条件成熟,是指那些呢?”王化贞饶有兴趣的问。
高原不假思索的道:“当然是指云建展到一定规模呀,秦总的优势在于熟悉国际业务,我们目前的经营范围还仅限于省内,把她这样的人挖过来,也是英雄无用武之地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