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王化贞那永远平静如水的目光之中,高原依稀感觉到了一种压力,这种压力是无形的,以缓慢而温柔的方式悄无声息的渗透着,当需要的时候,会突然凝聚爆,瞬间便将对手压成肉饼。
这是个不好对付的家伙啊,典型的笑面虎,得加十二分小心,他在心里默默嘀咕道。
可是,已经无路可退的他,光靠小心显然是不够的,拼死一搏尚可能有一线生机,畏手畏脚的小心翼翼,恐怕只能成为砧板上鱼肉,任人宰割了。
他深深吸了口气,把心一横,大声说道:“王总队长,你是省厅的大领导,肯定是知法懂法的人,我想请问下,我不过是一个普通犯罪嫌疑人,既然被立案调查,为什么不羁押在看守所,而非要把我关在这里?别跟我说什么便于思考或者安全问题,我在任何地方都能静下心来思考,至于安全嘛,就更是可笑之极的了,先我不会自杀,其次,如果有人想杀我,那这里应该更容易下手。”
王化贞微微皱了下眉头,但语气还是很平和:“我不是什么大领导,只是一个从警多年的老侦查员,至于羁押地点嘛,一切都是根据工作需要进行的调整,有法可依、有章可循,你就不必多虑了。”
这句话有点类似答记者问,是似而非,模棱两可,却又无懈可击,高原听罢,都有点极其败坏了。
“我要请律师,现在!”他恨恨的道。
“请律师可以,但现在不行,按照法律规定,在案件侦查阶段,是不允许律师介入的,到了起诉和审理阶段,自然会满足你的要求。”王化贞微笑着说道。
高原彻底没词,低着头憋了半天,最后苦笑着道:“可是,你们总要给我个说法吧,为什么要把我从看守所弄到这么个山沟里!”
王化贞的脸上笑容依旧:“高总经理,稍安勿躁,这里和那里并没什么本质的区别,还是那句话,静下心来,思考问题,才是你目前最该有的状态。行了,好好休息吧,这里条件虽然一般,但比看守所里强百倍,你就知足吧。”说完,转身朝门外走去。
房门被轻轻的关上了,随即传来了上锁的声音,周围又恢复了安静,那种能让人疯的安静。
奶奶个脚的!鬼知道这里面又藏着什么玄机。看来,老天爷这摆明是要玩死我啊,门槛越来越高,对手还一个比一个强,照着速度展下去,再过几天,没准最高检和最高法都可能介入了。一念及此,他不禁长长叹了口气。
不行!还是得想办法回去,尽管看守所也很有可能是个坑,但至少可以和外界保持联系,而这种联系实在太重要了。
然而,他的焦虑和不安,很快就被沮丧和绝望所替代,犹如三九天掉进了冰窟窿里,从里往外透心凉。
他给陈心怡和夏凡拨打电话的时候,正是午饭时间,而离开看守所却已经是傍晚了。整整一下午的时间里,陈心怡和夏凡都没回过电话。
这说明什么呢?他不愿往下想,也不敢想。
会不会是回电话的时候,刘所长没听到,或者那个破手机没带在身边呢?对,有这种可能,还有,由于是个陌生号码,两个人或许都忽视了,这种可能也是存在的。
这样想着,心底的希望之火又渐渐燃烧起来,身子也有点暖了。
算了,在这些被动的事情上纠结,是毫无意义的,我无法左右其它人,想要摆脱困境,把命运掌握在手里,最终只能靠自己!
这不是痴人说梦,路大北那几句咬耳朵的话,确实让他有了很多想法,尽管凶险,但值得一试。
虽然局面有些混乱,但高原始终认为,这一切的幕后操手肯定是邱明良无疑,只是目前尚不清楚,身居高位的邱大人,为啥非要将矛头对准他这么个小人物。
不论邱明良到底打算通过整我达到什么目的,但围魏救赵,攻敌所必救,永远是摆脱困境的最佳选择。
而他现在所掌握的信息,就是邱明良这条大蛇的七寸所在,只要一击得手,饶是他诡计多端、手段万千,都只能乖乖坐下来,跟老子谋求一个和平共处的局面。
路大北是个鸡鸣狗盗之徒,根本不可能入邱明良的法眼,可偏偏就是这么个猥琐可憎的家伙,手中却握有置他于死地的大杀器。
在监室,路大北贴在高原的耳朵边上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我有邱明良和郭辉暗中勾结的证据,还邱明良和刘远军老婆乱搞的证据。
单单是这一句,就足以让高原瞠目结舌了,可接下来的另一句,让他的心都为之一颤。
“你们公司的刘总不是意外身亡的,而是被逼自杀,我手里有他的账本,你看了之后就什么都清楚了。”
他很震惊,第一反应是,这绝对是个圈套,如果钻进去,很有可能被卷进更加深不可测的谜局之中,再没有脱身的机会,于是便出言呵斥,可路大北的解释,却让他不由得不重新思考了。
路大北说:老六是我最好的兄弟,他早就预料到,郭辉可能要杀他灭口了,为了保命,他甚至做好了干掉郭辉的准备,只可惜,最后还是被郭老大干掉了。
路大北曾经是郭辉团伙的核心成员之一,这是毫无疑问的,所以,他和老六是兄弟,也并非是信口胡说。而素来心思缜密的老六对危险有所防备,提前把一些秘密泄露给路大北,也在情理之中。
本来像是痴人说梦的一句话,经这么一解释,便具有了充分的合理性和可能性,不由得不信了。
关于刘远军,路大北的解释更有说服力。
“今年年初,你们公司被盗过吧!”
今年春节刚过,刘远军的办公室就被小偷光顾了,公司立刻报案,分局刑警大队接警之后,对现场进行了认真的勘察,并提取到了多枚指纹和脚印,据分析,作案的小偷共两人,可能是一男一女,手法专业熟练,肯定系惯犯。
所幸的是,被盗物品价值并不高,经查,有一部苹果笔记本电脑和若干名牌香烟和白酒以及少量现金,总价值在两万多块钱,办公室里的保险柜虽然被撬开了,但里面存放的基本都是票据之类的东西,小偷不感兴趣。
两万多块钱,对个人来说,当然不是笔小数目,但对云建这样的企业来说,就真不算什么了,所有人都暗暗庆幸,对案件的侦破进展也并不关心。
为了避免造成不良的社会影响,公司决定,对这件事低调处理,刘远军多次在会上强调,让机关所有职工不要四处宣扬,对当时值班的四名保安,也仅仅是扣了当月的绩效奖金。
转眼,七八个月过去了,如果不是路大北提起来,高原甚至早就把这件事忘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