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楠楠笑着道:“开什么玩笑,我又不差钱,十块钱的标准太低了,至少五十块钱打底,上不封顶。”
他也笑:“口气不小,就怕你爸爸没那么多可聊的呀。”
聂楠楠有些不服气的白了他一眼,在对面的沙上坐了,缓缓讲起了父亲的往事。
不听不知道,听了吓一跳。
聂光磊的人生经历,绝对可以用传奇两个字来形容,即便是由女儿转述,也足以令听者动容。
老爷子是云州黄县人,十八岁入伍,成为某部的一名汽车兵,在部队一干就是十四年。八十年代初,参加了对越作战,凭借着高超的驾驶技术和丰富的经验,多次出色完成运输任务,并荣立集体三等功。
八四年退役,被分配到云州古城区劳动服务公司当司机。两年之后,又通过关系调入了云州市公安局,成了一名工勤编的修理工。
“我爸在部队的时候,是开重型牵引车的,拖拽的是155的榴弹炮,六轮全驱动,绝对的庞然大物,对越作战的时候,道路崎岖泥泞,特别考验驾驶技术,我爸从来都是开头车,不管多复杂的路况,全部一把通过,全团上下,任何人都竖大拇指。”聂楠楠颇为得意的道。
当下的社会,提到开车,绝大多数人想到的就是各种家用轿车,那不过是个生活技能而已,经常有人开玩笑的说,方向盘上绑个大饼子,狗都能开。殊不知,驾驶大型车辆,后面还拖拽着一台大炮,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做到的,尤其是在战场上,太考验驾驶员的技术和心理素质了。
“怪不得老乔要拜你爸为师呢,原来老爷子这么牛啊。”他笑着道。
聂楠楠哼了声:“那当然啊,我爸说,开惯了重型卡车,再摆弄那些小车,感觉就像是小孩玩具似的,简直跟玩似的。”
“当年能从区劳动服务公司调进公安局,虽然是个工勤编,也不是很容易吧,你爸路子挺野啊!”他试探着道。
聂楠楠却叹了口气:“野啥呀,其实,他复员的时候,本来就应该直接进公安局,而且还是正式干部编制,但不知道因为啥,就被人给顶了,最后给甩到了古城区的劳服公司,后来,市局局长罗浩亲自出面,才又把他调了回来的,但当时局里只有工勤编名额,罗局长的意思是,先进来再说,等以后有了编制再转不迟,我爸也同意了,可没想到一等就是七八年,后来,罗局长就出事了,被免职后没多久就去世了,转干的事从此再也没人提了。”
这位罗局长的往事,在云州曾经轰动一时,高原当年还在上学,对此了解的并不多,只听说是被贾东明给暗算了,罗局长下台之后,贾二哥在云州名声大噪,再也无人敢惹。
由于许卿原名叫罗巧巧,户籍资料又被特意篡改过,所以高原曾经怀疑,罗巧巧和这个罗局长之间,有某种特殊的关系,但夏凡调查的结论是,罗局长夫妇只育有一子,早已出国定居。
尽管如此,他还是觉得不那么简单,今天正好赶上了这个机会,于是便继续问道:“那你爸爸是怎么和罗局长认识的呢?”
聂楠楠摇了摇头:“那我就不知道,反正他俩的关系非常好,小时候,罗局长经常来我家,每次都带很多好吃的,烟啊酒啊饮料啥的,从来不空手。”
一般来说,市公安局局长都兼副市长,如此位高权重之人,却跟一个市局的修理工相交莫逆,这其中肯定是有故事的。
“我听你父亲说,他是罗局长的救命恩人,这又是怎么回事呀?”他继续往下问道。
聂楠楠想了想:“那都是以后的事了,应该是九六年吧,有一次,罗局长晚饭后在南山公园散步,突然遇到两个身份不明人的袭击,他们二话不说,直接就开枪射击,罗局长大腿中枪后,便扑倒在地,两人正想要补枪,正好我爸路过,于是便冲了过去,在腹部中弹的情况下,硬是用一根木棒,把两个杀手打跑了。”
“天啊,这也太猛了吧!”他听罢不由得瞪大了眼睛:“那两个杀手后来抓住了嘛?”
聂楠楠摇了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但一年后,罗叔叔就因为贪腐问题被抓了,后来虽然又放了出来,但被开除了党籍和公职,没多久就去世了,葬礼的时候,公安局都没几个人去,只有我爸全程跟着张罗。”
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全国的社会治安都不算很好,云州则更是如此,那段时间,正是贾东明和郭辉这些人疯狂抢地盘和敛财的阶段,各种暴力案件频,甚至有过双方聚集数十人,持枪械互相射击的事件,其嚣张程度,令人指。
“你父亲还真是个重情重义啊。”高原颇为感慨的道:“这年头,像他这样的人,不说是凤毛麟角,也是屈指可数了。”
聊到这里,基本也就差不多了,他想,要想再知道具体的,就得抽时间和聂老爷子单独沟通了,如果许卿真与罗局长之间有什么特殊关系,老爷子肯定是知情人之一。
“未必吧,听林茹说,你也是个重情义的男人,还说.....”说到这里,聂楠楠停顿了片刻,这才又浅笑着继续道:“还说,公司里一帮大姑娘小媳妇,都视你为唐僧肉呢。”
他连连摆手:“别听她胡说,唐僧肉肯定算不上,只是没有那么油腻罢了。”说完,心里打了个转,又问:“对了,这段时间一直没见林茹,你们俩不是一起嘛?她跑哪里去了?”
聂楠楠歪着头,狡黠的微微一笑:“林茹是个非常有想法的女孩子,怎么可能总跟着我混呢?她早就被许总委以重任了。”
“重任,什么重任?”
“这我就不知道了,你和她不是蛮熟吗,难道没联系?”聂楠楠反问道。
他若有所思的摇了摇头,心中却暗想,是啊,林茹好久没什么动静了,不知道这丫头躲在贾东明背后,在鼓捣些什么。
“别光聊我爸,也说说你吧。”聂楠楠饶有兴趣的道。
“我没什么可说的,太平常了,上大学,参加工作,结婚、离婚,到现在。”他道。
聂楠楠忽闪着眼睛:“完了呀?不到二十个字,就把你这小四十年讲完了,这也太概括了吧!”
他打了个哈欠:“是啊,平平淡淡,无波无澜,实在没什么好讲的,都要下半夜了,咱们还是睡觉吧。”
聂楠楠也困了,但是却说啥也不肯单独回卧室,没办法,高原只好把长沙让给了她,自己则蜷缩在对面的双人沙上。
也许是有了安全感,聂楠楠很快就睡熟了,他则瞪着两只眼睛,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