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勇趁着张家人在那里闹腾不休的时候,把张大炮拉到一边,轻声地道:“我是为你好,你娃想和政府斗,差得远,老子也是怕你们张家这二三十个人一下子都被公安抓了,明天老子工地上就要停工,要不然,老子才懒得来。”
张大炮咬着牙关沉吟半天,才算从嘴里吐出一句话,道:“那好,但是我们不和乡里、县里那些干部说,我们要和市里领导谈。”
“你娃不懂这里边的规矩,谈肯定不是领导和你谈,领导哪会和你说具体事情,你只要领导给你表个态就行了。”黄勇心中一松,道:“去嘛,这些事情还是你自己拿主意。”
我见张家一群人向自己走来,知道黄勇已经成功的帮助引导了张家这一群核心力量了,我也不怯场,便面对着他们走了过去。
张大炮见对方丝毫不惧,走了过来,心中反倒是有些慌,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话才好,憋了半天,总算是挤出一句话来,道:“叶市长,我们冤枉啊!我老婆被乡里干部逼死了哇!你要是不给我们做主,我们就只有一起去死了!”
张大炮这一句话说开来,我心中顿时一松,虽然周围老百姓都跟着张家这二三十人围了上来,顿时几百人就把自己围在了当中,但是我心中却笃定无比,只要主要当事人放下了那个死结,不胡搅蛮缠、煽动其他老百姓对抗,一切就不是问题了,在自己看来,只要能够对话,那就意味着可以通过合理的渠道来解决问题了。
“张永禄,你有什么诉求,可以通过合理渠道来表述,但是像今天这种情况,恐怕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这么多老百姓围在这儿怎么解决问题?”
我语气平和的道,先点明,然后话锋再一转,接着道:“当然,我理解你死了妻子的心情,但是我要提醒你保持自己头脑清醒,通过合理合法渠道来解决问题。”
“叶市长,我们也是没有办法啊!乡政府干部欺人太甚了。”
“是啊!你是领导,你就要为我们解决问题,我们家里人被乡政府干部逼死了,这件事情不解决,我们就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对,那乡里的干部拉出来,让他们给我们当面说清楚,为什么心肠这么歹毒?看看他们人心是不是肉长的!”
几个张姓壮汉顿时叫嚷起来,紧接着,几个女人也是哭天喊地的假作晕倒在地,连带着周围的老百姓都顺带骚动起来,人群也是越围越紧,一个个都是咬牙切齿,似乎要把我撕了吃了一般。
我冷冷的瞅着这群人,看来,虽然黄勇也做通了这几个要的主事者,但是这么多人的情况下,你想要把所有人思想统一起来,肯定不可能,这会儿,这些人似乎是折腾得越起劲儿了,就像越显示对死者感情的深厚。
在开区管委会干过工作的我,对于这些农民的心态也算是十分了解,知道这个时候千万不能慌,也不能轻易表态搭腔,任他们闹腾,自己只要保持冷静,这些人闹腾一阵见没有人理睬,自然又得把目光落到张家这几个主事者身上,而张家这几个人大概也是想利用这些老百姓来给自己施加压力,便于下一步的要价。
我的冷然自若让周围不少农民更加愤怒,但是绝大多数人也注意到了这一点,重新把目光落在了张大炮、张二狗几兄弟的身上。
“叶市长,必须要把那两个到我哥家牵猪、逼死我嫂子的乡干部叫出来,当面说清楚,看看他们的心是不是黑透了?不把他们叫出来,我们咽不下这口气,我嫂子就是死不瞑目!”
张二狗见自己兄长似乎六神无主的模样,就硬着脖子、红着脸道:“必须要把那两个人叫出来,让我们看看!”
“对!必须要把那两个人叫出来,让大伙儿看看!”
“我们要看看那两个人长得什么模样!”
人群中顿时附和着吼了起来,声浪一下子大了起来。
我飞快掠了一眼群情沸腾的人群,心中暗自焦急,人肯定不可能叫出来,一来,本来就和两个干部没有直接关系,二来,就算是有关系,也不可能让他们来承担责任,这个时候就该是领导来扛起责任来面对这一切的时候。
黄勇接收到了我那一眼的信号,立时站起身来怒吼道:“吼你妈个毬!吼就能把事情解决了?人家叶市长都没有开腔,你们闹个屁啊!都听叶市长说话!”
黄勇果然还是有些野劲儿,声音有些嘶哑,但是却很有杀伤力,一下子就把张家十来个在他手下干活儿的男子镇住了,其他人看到张家那十来条汉子似乎都很听这个不认识的家伙招呼,虽然有些诧异,但也就渐渐安静了下来。
我环视四周,猛然提气亮嗓,道:“乡亲们,如果大家想要来解决事情,想要听我说说意见,那我就要约法三章,要么你们先说个够,要么就等我先说完,中间别打岔,大家觉得我说的话中听,那就按我说的办,觉得我说的不妥,那再来说,要不,我就待在这儿,听大家先说!”
我一亮嗓子,声音宏亮清越,直入众人耳中,而且气势十足,根本没有半点被老百姓围住的味道,反倒是有一股子气压众人的架势,连黄勇都暗自佩服这位年轻的副市长够劲儿,难怪马淦昌这种在怀庆道上厮混了十来年的牛人,都被他歪歪嘴、一句话就撂翻了。
所有人都被我这一亮嗓子给震得不轻,站在我身旁那几人,更是觉得耳朵里痒,下意识的想要去挠挠耳朵,两名紧贴着我的特警一时间耳朵里嗡嗡作响。
“行,叶市长,我们听你的。”张大炮被黄勇推搡了一下,下意识的道。
“好,那我先说。”
我一挺胸,环视了周围一眼,毫无怯色的道:“我现在不说张永禄老婆死了谁有多大责任,反正事情摆在这儿,光天化日之下,人喝药死了,死人为大,既然人死了,我们就要尽早安排后事儿,不能让人躺在这儿不下葬!”
见张二狗又要插话,我狠狠的盯了对方一眼,凶狠冷冽的目光压得张二狗嘴巴张开都没敢说出来,黄勇也是在下边给了他一脚,瞪了他一眼,他才有些不甘的闭上嘴。
“事情出了,现在就不说责任是谁的,反正是你马屯乡的人,是靖县人,是靖县马屯的子民,那么党委政府就要管起来。”
我这一句话出口,立即就赢得了周围老百姓的点头称是,大家都觉得这位叶市长说话水平是不一样,也能为老百姓着想。
“那么,这件事情怎么处理?是不是就在这里就能处理好?需不需要商量?谁来代表死者?作主和当地党委政府协商?是不是就在这坝子里鸡一嘴、鸭一嘴的,大家都来摆龙门阵,说上几个小时?还是张家选出代表来,找个僻静地方和地方政府协商解决后事?”
一连串的问题抛出来,顿时引起周围老百姓一阵引论纷纷,张家人不少,但是能够代表死者的,自然也只有那几个,尤其是张大炮,他是死者丈夫,自然也只有他才能代表,其他人也不过就是帮腔搭言而已,最终拿主意的还是得他。
我始终扭着一个原则,解决问题,自己也知道,对方现在心情渐渐平静下来后就会意识到,最终还是要通过协商来解决问题,所以有意识的引导着对方向这个方向想,这么多人在这里能不能解决问题,这一点,相信无论是张大炮还是张二狗,心里都有谱儿。
张二狗附在张大炮耳边窃窃私语,张家其他人也是交头接耳,似乎被我的的问话弄得没有了主见。
我也不催促,自己知道,这帮人肯定也要商量一下对策。
陈英禄有些焦急的踮起脚向乡政府门口那边观察,距离还有几百米,看不太清楚,而且这个时候也无法用电话联系,只能隐约看见我一行人被周围数百人死死围住,反倒是乡政府大门边上,人少了许多。
围着我的人群时而出一阵叫嚷声,时而又隐约听见我高亢的声音,但是却听不清楚他们究竟在说些什么。
丁森已经用电话向省委书记郝力群汇报了现场情况,郝力群和吴国群都指示丁森,要随时掌握现场动态,灵活布置警力,防止最坏事态的生,要绝对保证现场人员的安全,又不能激化事态,这可是一件技术活儿,相当考究这临场指挥员的现场判断能力和指挥艺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