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这是一个机会,但是机会也并不意味着你就可以抓住,如果掉以轻心,有些时候,机会甚至可能会变成绊脚石,让你跌个大筋斗,也未可知。
不过我已经决心要好好把这项工作来琢磨一下,也就是说,自己已经下定了决心要干这件事情,这也算是自己就任常务副市长以来,第一个具体而现实的艰难任务。
我花了半天时间,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好好的研究了一下顾晓鹏提供给自己的这一份清单。
应该说,这份清单表面上看起来很详细,法人代表、企业基本情况、贷款事宜,贷款批准人以及通过何种方式取得贷款,用途,所有一切都罗列其上。
但是,这些都是表面文章,光凭这东西你就想要把这件事情做成不可能,自己需要比这个更详实、更细致、更深刻的东西,而这,顾晓鹏无法提供给自己。
除了需要更详实的资料之外,我知道还有一点不可或缺,那就是权力,没有市委、市政府赋予自己的特殊权力,自己一个初来乍到的副市长,想要在怀庆这潭浑水中搅起一番波浪来,肯定还欠缺了一点火候。
……
“请我吃饭?”
陈英禄笑了起来,伸手点了点,摇了摇头道:“庆泉,我知道你要来找我,也大概知道是为了什么事儿,吃饭就免了,你我现在的处境相差不了多少,说句不好听的话,同病相怜也不为过,何须要用吃饭这样俗气的方式,来拉拢我们之间的距离?”
“不,陈书记,我们同病相怜,这句话我勉强同意,但是要说吃饭就是为了拉拢我们之间感情,太过俗气,这话我不认同,革命不是请客吃饭,但是也得吃饭,我觉得,有些时候在饭桌上的确能够有一种更好的谈话氛围,甚至能够启一些平素想不到的灵感,呃……这是我的理解。既然陈书记都知道我所为何事儿,反正也是公事儿,也不怕别人说什么嫌话,正好今晚没什么事儿,也想和陈书记汇报一下工作,顺便交交心啊。”
我显得很坦然而随意,坐在陈英禄办公室里的沙上,意态闲适,丝毫看不到上午交给自己的那个任务可能给我带来的压力。
说实话,陈英禄一开始还有些担心我会不会畏难,即便是当时没有料到问题的复杂性和艰难程度,但是现在一下午过去了,估摸着顾晓鹏也把该交的底也交了,相信对方也应该知道这事儿的艰巨和重要性,是不是想要来撂挑子,或者找借口推杯?
不过现在看起来,自己的担心似乎有些多余,这位郝书记钦点的大将,看样子还真是有些冲劲儿、闯劲儿,至少这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气势,让人还是颇感欣慰的。
在我正式出任怀庆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之前,郝书记曾经专门和陈英禄谈过话,其中主要就是为了这个常务副市长的人选问题,征求陈英禄的意见。
陈英禄甚至也知道我原本是省委常委组织部长戈静推荐的通城市常务副市长人选,估计也应该和戈静以及现在已经调任通城市委书记的原宣传部常务副部长蒋玉康有相当深厚的渊源,但是郝力群最后却拍板将我调到怀庆市担任常务副市长。
通过郝力群的介绍、和陈英禄自己关系的了解,他知道我以二十八岁年龄出任淮鞍市委常委、兼西江区委书记和开区党工委书记,绝非侥幸偶然,更不可能是通过所谓某些特殊关系上位那样的简单可笑。
省交通厅挂职干部,四年三进步,所任职的陵台县从淮鞍全市排位末尾的典型国家级贫困县,经济一举跃居全市前三甲,而且还大有超越第二、追赶第一的势头。
在担任西江区委书记一年时间,成功完成西江区国有企业改制,让西江区经济增速重新回到淮鞍市前三甲。
而另外任职的淮鞍市经济开区则如同一匹黑马一黑到底,将渝城、柳州以及省内其他几个候选城市斩于马下,夺得国电公司的电力设备和材料制造基地这一至关紧要的定位。这又岂是一个所谓靠关系就能上位的角色所能做到的?
正因为如此,他对我的到来还是颇抱希望的,唯一让他担心的就是,我的年龄实在太年轻了一些,在处级干部和副厅级干部位置上任职时间也不是很长,怀庆不比淮鞍那种经济十分落后、相对人事关系也就没有那么复杂的地方,要想在这里站稳脚跟、打出一片天地,光靠能搞经济工作还不够,还得有足够的政治智慧和胆魄。
陈英禄相信我胆魄肯定有,毕竟能得郝力群钦点,再怎么也能壮几分胆气,只是这政治智慧就不是谁能教授得会的,那需要复杂环境下的磨砺、历练,才能逐渐丰富。
“看来还是我太狭隘了,行,庆泉,你说哪儿吧,就咱们俩,好好聊聊。”陈英禄爽快的朗声应道。
“嗯!陈书记,要不就在市委机关食堂怎么样?”我想了想,排除了在外边吃饭的想法,觉得还是在市委机关食堂里小酌一下更合适,也可以避免不必要的闲言碎语,反正两个人都是外地单身落户,工作之余,坐在一起一边吃、一边聊天也正常。
怀庆市委机关食堂修得很小巧,但是却相当气派,一幢二层楼,一楼是大厅,每天中午不少市委机关干部图方便都在这里用餐,二楼就是雅间,也就是市委里来了客人,如果客人不多,或者客人不愿意到外边用餐,那就安排到二楼雅间,厨师虽然不多,但是也都有一两手的绝活儿,所以这食堂也是颇受欢迎的。
陈英禄和我坐进雅间时,食堂里早已经摆上了四样凉菜,一瓶白酒。
凉拌三丝,青椒皮蛋,水晶猪皮冻,外加一盘口水鸡,酒是宾州三元红酒业的五谷王,劲道十足,五十八度的高度酒,在华中地区相当受欢迎。
我替陈英禄倒上酒,然后替自己倒上。
二人还是第一次只有两人在一起小酌,虽然两人大部分时间都住在这市委宿舍里,机关事务管理局在市委这边替我也弄了一套旧房子,作为临时栖身地,而孔令广则只能屈居市政府那边一间单身宿舍,不过市委、市政府都有意要搭福利分房的末班车,不少干部都在吵嚷着,要赶在最后的盛宴之前解决这个问题,市委、市政府也在年前专门为这件事情研究过两次,基本上敲定就要在今年解决这个问题。
“我理解你的难处,也知道这个任务的艰巨。”陈英禄几杯酒下肚,脸色微微有些青,目光也变得幽然冷峻。
“照成市长前期虽然挂着这个清产核资领导小组的组长,但是他自己也说,的确没有多少精力来过问这件事情,主要还是让财政局在负责处理,但是现在看来效果很差,所以,我和照成才商量可能要改变一下方式,必须要用强力来推进这件事情,否则,我们六月份拿不出这笔钱来兑付第一轮集资,就算是我们能够通过其他渠道筹措或者借到钱,那对于我们市财政来说都难以交代。”
“陈书记,我知道你的意思,我也这样看,如果不乘着现在这股大伙儿逼出来的势头一鼓作气,也许,就再无机会收回来这样大一笔资金了。”
我抿了一口酒,点了点头,道:“问题在于,光靠目前这点人手、这种方式、这点力道,根本解决不了这个问题,所以我才要来找您。”
“噢!你有什么想法都可以提出来,只要我能做到,绝对全力支持你。”陈英禄也不废话,放下酒杯慨然道,这也算是郝力群给自己配了这样一个虎将之后的第一刀,他当然要给对方扎起。
“我要人,要权!”我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要人,要权?”
陈英禄很是欣赏我这种开诚布公的态度,这既代表一种自信,也表现出对方在这个问题上对自己的信任,于是他笑着道:“嗯!说说,要什么人,什么权?”
“陈书记,光凭现在政府办和财政局这几号文人,就能把这三千万给抓回来凑齐?”
我摇了摇头,不客气的道:“这不现实,我问了问顾晓鹏,剩下的都是些硬骨头,不真刀真枪的干上几仗,我看是收不到成效的,所以,我得要物色几个像样的人手,另外也得找一个合适的牵头人选来办这件事情,不可能我一直扎在这件事情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