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国勇抬头望了他一眼,哼了一声,冷冰冰地道:“老板倒是没忘了你,前些天还打电话问起你了。”
张明博听了后,赶忙睁圆了眼睛,迫不及待地问道:“真的?李书记,你可别唬我。”
李国勇面无表情地摸了一张牌,拿着麻将敲了敲桌子,又打了出去,冷冷地道:“当然是真的。”
张明博登时高兴起来,抬手抹了抹前额,满怀希望地问道:“李书记,老板怎么说?”
李国勇嘴角微抿,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不冷不热地道:“老板问,老李啊!明博现在的体重是多少?我说还是二百三十斤,老板就说,那再等等吧,等他降到一百六十斤的时候再说,我就说,那可真要等到猴年马月了,他现在是喝凉水都长肉,上个月拼命减肥,结果又胖了三斤。”
众人听了,就是一阵哄笑,大家都知道,李国勇恐怕是在故意编排张明博,他口中所谓的电话内容,十有八.九是子虚乌有的杜撰。
张明博也咧嘴一笑,挪了挪肥大的屁股,皮椅登时出‘吱呀!’一声响,那张圆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意,两个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拿手指着李国勇,故作愠怒地道:“李书记,你不厚道啊!兄弟几人当中,现在就属我最惨,你不在老板面前吹吹风,帮忙想条出路,还这样奚落我,真是让我伤心啊。”
李国勇难得地笑了笑,摆了摆手道:“急什么,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现在是别人在台上表演的时间,我们坐下来看戏就好,韬光养晦,伺机而起。”
张明博摸起杯子,咕咚一声吞了口茶,摇头叹息着道:“李书记,你们现在还好,可不清楚我的近况,实在是苦不堪言啊。”
蔡文杰微微一笑,打出一张牌,轻声宽慰道:“张大厅长,你就不要抱怨了,文化厅其实不错的,省里最近不是出台文件了吗?要建设文化大省。”
张明博叹了一口气,铁青着脸道:“那关我什么事,原来在财政厅的时候,文化厅那几个副厅长见到我,哪个不是恭恭敬敬的,现在可好,各个都板着脸子,把门摔得震天响,真他奶奶.的,世态炎凉啊!要说我现在的景况,恐怕都比不了叶书记。”
我吃了一张牌,就已经上了听,笑着接话道:“张厅长,不能这么讲,那怎么好比呢。”
张明博却摆了摆手,有些沮丧地道:“这是大实话。”
李国勇却哼了一声,有些不以为然地道:“老张,你和谁比不好,非和他比,他二十六岁就当了县长,在江州省内也算屈指可数的年轻干部了,那怎么比得了。”
张明博脸上有些挂不住,端起杯子喝了口茶,掩饰了尴尬,讪讪地笑道:“李书记说的是,我提到正处的时候,已经快到四十了,确实没法比。”
我谦逊地一笑,没有吭声,伸手摸了牌,轻轻捋了一下,就将麻将翻过来,笑着说:“胡了!”
蔡文杰把钱丢过去,笑着道:“叶书记还真是常胜将军,来了这些次,居然一次都没输过,吓得老肖都不敢来了。”
我呵呵一笑,刚想跟着开局玩笑,就听一阵敲门声响起,他赶忙过去开了门,却见来人正是市局副局长肖勇,我就笑呵呵地道:“说曹操,曹操就到,肖局,快过来打几把。”
肖勇有些不自然地笑了笑,脸色显得很是难看,他轻轻把门关上,跟着我走到桌边,压低声音道:“出事了,刚刚得到的消息,江州第一秘吞药自杀,正在医院抢救。”
众人听了,无不变色,几乎同时站了起来,过了半晌,李国勇才丢了手中的麻将,缓缓走到窗前,喃喃地道:“江州,要变天了……”
我叹了一口气,点了一支烟,坐在沙上,皱眉问道:“肖局,情况怎么样?人能抢救过来吗?”
肖勇苦笑着摇了摇头,低声地道:“不好说,听说很严重,吃了两瓶安眠药,他是真不想活了。”
李国勇哼了一声,摆手道:“秀才不堪大用,关键时刻顶不住,他要是死了,问题更严重,只怕季书记有口都说不清了。”
张明博定了定神,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不紧不慢地道:“看起来,传闻倒是真的了,以前就听人讲过,周伯海这个人很贪,什么钱都敢拿,什么事都敢办。”
我点了点头,接话道:“他的名声是不大好,只可惜啊!季书记太信任他了,不过这人也真是有才华,很多文章都在人民日报上表,在省委办公厅里,是名副其实的第一支笔。”
蔡文杰坐在沙上,沉吟半晌,才低声地道:“现在的问题是,季书记有没有事,罗云浩那边刚刚被抓,周伯海就自杀,这也太巧了些,不是在丢车保帅吧?”
我皱着眉头吸了一口烟,摇着头道:“应该不会,在省委办公厅期间,曾经听过,季书记家里的老三要开公司,被他严厉呵斥了,气得那位三公子去外地展了,省城四大公子里,可没有季家的人,季书记一向廉洁自律,没有传出什么风声来。”
张明博却撇了撇嘴,低声地道:“那倒未必,他们那些人隐藏得很深,有些事情,也许只是做做样子罢了,周伯海在外面名声那么差,季书记难道一点都没有察觉?”
我皱了皱眉,轻声反驳道:“在季书记面前,哪个敢提周伯海的问题?一般都只会讲好话,真敢提意见的人,却偏偏不肯提,也许他们早就等着机会,让周伯海烂掉,好把火烧到季书记身上。”
张明博有些不解地望了我一眼,皱着眉道:“叶书记,你怎么总为季书记开脱,现在的情况不明,他有没有问题,谁都说不清楚啊。”
我笑了笑,没有争辩,而是闷头吸烟。
蔡文杰在旁边微微一笑,打着圆场道:“老张,叶书记以前是在省交通厅高速办工作,当年小叶主持高速办的事情,很多都是季书记亲自批转的,他对季书记有感情,也是可以理解的。”
张明博恍然大悟,眯着眼睛问道:“叶书记,你和周伯海很熟吗?”
我摇了摇头,低声地道:“那人很傲气的,即便是办公厅的几位副秘书长,他都不放在眼里,平时很少和下面的处长们接触,就别说我这小科长了。”
张明博微微一笑,叹息着道:“这就是了,人不能太狂妄了,他虽然在季书记身边多年,却并没有悟出做官的道理。”
肖勇摸着下巴,面色凝重地道:“看来这次是打到正地方了,如果没有绝望,周伯海何必自杀呢,我有一种预感,这案子一定牵涉到不少重量级官员,恐怕今天晚上,要有很多人睡不着觉了。”
张明博也深有感触地道:“来势汹汹,江州现在是多事之秋啊!接下来一段时间,不会太平了。”
李国勇从窗前走过来,坐到我的身边,低声问道:“叶书记,这次事情过后,省里恐怕会出现不少位置,你和唐耀文、焦南亭都熟悉,能否让焦南亭帮明博说说话,他在文化厅实在有些呆不住了,孟书记分管组织,在干部的任免问题上,还是有很大言权的。”
我微微一怔,有些为难地道:“李书记,我可以提提,但不见得顶用,唐耀文在这种事情上,一贯很慎重,从不轻易开口。”
张明博讪讪地笑道:“叶书记,这件事情,还请你多帮忙,只要把他约出来就好,剩下的事情,我自会去谈。”
我笑了笑,点着头道:“这倒好办,回头等我消息吧。”
张明博苦涩地一笑,叹息着道:“冷板凳不好坐啊!空顶了个副厅长的名,却连实权科长都不如。”
我倒有些同情他,赶忙就笑着安慰道:“张厅长,别担心,困难只是暂时的,相信情况很快会好转的。”
张明博闭了眼睛,抬手摩挲着头,有些无奈地道:“借老弟吉言,希望早日时来运转吧。”
几人聊了一会儿,我的手机铃声忽然响起,低头看了下来电显示,却是林冰打来的,赶忙走到窗前,接了电话,林冰笑着说道:“叶书记,我回省城了,咱们有日子没见了,你几时有空,过来聚聚,一起吃个便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