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灰蒙蒙的天空飘起了毛毛细雨,司副厅长与高处长早早就离开了陵台县,县委办公室主任郑良才陪着李书记送完客人后,便坐车赶到西山宾馆门口,给我挂了电话。
我此时早已吃过早饭,正在宾馆的后院里散步,熟悉一下居住环境,接到电话后,我忙来到大门口,与郑良才握了手,寒暄一番后,我便打开车门,钻进桑塔纳轿车里,小车直奔县政府办公大楼方向驶去。
在小车上,郑良才向我介绍了新来的司机小孙,他虽然没有把话点透,但我非常清楚,这位小孙实际上就是自己以后的专职司机了。
司机小孙年纪不大,只有二十出头,长得眉清目秀,看起来倒也机灵,他其实是郑良才的远房亲属,小孙中专毕业后,在老家厮混了半年,没有找到工作,却惹了一堆闲事出来,被父亲一顿拳脚打出家门,他一怒之下,就离家出走,来投奔在陵台县当官的郑良才。
郑良才念在与他父亲是幼年玩伴,便收留了他,并把他安排到司机班工作。
车子开到县政府大院,我在郑良才的陪同下进了办公室,两人闲聊了一会,郑良才便从包里取出一份县委办公室的名单出来,名单后面附着秘书人员的工作履历,司机他可以指定,秘书就要请我这县长自己来挑选了,不然会显得不尊重领导。
郑良才虽然也是县委常委,但排名靠后,每次的常委会上,他都极少言,只是负责整理会议纪要。
而我虽是挂职在这里,但现在已经是正处级干部,在陵台县里,除了李书记、自己已经是县里排名第二的常委了。
我这两年基本上都在下面忙活,对县里那些秘书的情况还真不熟悉,拿着名单随意扫了两眼,便轻轻地丢在桌子上,微一摆手,道:“郑主任,秘书的事情不急,等一等再说吧。”
郑良才明白我的意思,知道叶县长是打算在仔细考察之后再做决定,毕竟领导秘书身份特殊,需要贴身服务,能够接触到许多领导的隐私,如果选错了人,很容易出现大问题,这是马虎不得的。
他对此也非常理解,所以郑良才善解人意地笑了笑,微笑着从沙上站起,轻声地道:“叶县长,您何时定下人选,直接给我打电话即可,或是让董主任告诉我一声也行,您这两天刚学习回来,事情也多,我就不打扰了……”
张良才离开后,我随便去外面看了一圈,回到办公室里,屁股还没坐热,庞钧便敲门走了进来,进屋就说道:“叶县长,真没有想到啊,您竟然又杀回来了。”
我赶忙笑脸相迎,把他让到沙上,笑眯眯地道:“老庞啊,昨天多亏你解围了,不然估计我现在还躺在床上睡大觉。”
庞钧忙摆手道:“叶县长,您的酒量我是最清楚的,昨天不过是我的酒瘾作,抢了您这大县长的风头而已。”
我拿手点了点他,笑着摇着头道:“老庞,你倒是会说话,不过我离开陵台县这么久,现在,我可是两眼一团黑啊!以后你要多过来坐一坐。”
庞钧登时喜形于色,喝了口茶水,笑呵呵地道:“放心,叶县长,我是土生土长的陵台县人,对这里的一些情况还都熟悉,如果有需要,我会经常过来汇报。”
我会意地一笑,点了点头道:“欢迎之至,老庞啊,我这间办公室,随时向你敞开。”
庞钧听后更加高兴,赶忙放下茶杯,为我点上一支烟,笑眯眯地道:“那我可当真了,叶县长,以后你可别烦我。”
我笑了笑,一摆手道:“怎么会呢,你能过来,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哪里会烦。”
吸了一口烟后,我弹了弹烟灰,忽地想起董胜利之前和自己聊起一件拦车告状的事情,便皱着眉头,问道:“老庞,正好你来了,有个人我想跟你打听下,岭溪乡的李建设,这个人你听说过没有?”
庞钧微微一愣,点了点头道:“叶县长,你说的这人我知道,李建设原来是岭溪乡的党委书记,后来因为一些问题被免职,这老头不服,最近三年一直在向上面告状,成了上.访专业户,每次都是我这政法委书记亲自出面,把他从省城拉回来。
这老头脾气真是够倔的,本来他的事情,县里已经同意解决他的待遇问题,但他对处理方案不满意,非要搞掉一批人,把事情闹大,李建设原来就是脾气暴躁,做事喜欢独断专行,现在被免职后,更有些不知进退,落到现在这番田地,倒是他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的。”
我笑了笑,轻声地道:“是什么问题,能具体说说吗?”
庞钧犹豫了下,欲言又止,但在我鼓励的目光中,还是悄声地道:“李建设其实是被人搞下去的,当时和他搭班子的是林震,他是万朝阳书记的亲表侄子,当时林震是乡长,与李建设向来不和,后来林震联合下面十余名乡干部,写了检举材料,一共列举了十条罪状,反应到县纪委,纪委派人下去调查,没有现太严重的问题,但因为底下反对他的人太多,李建设最终还是被就地免职。”
我点了点头,在心里揣测道:“这件事情倒真是没法管,涉及到万朝阳倒是其次,只是事情原本也并不太大,没有想象中那么严重的冤情,无非是内斗结了仇,这种事情在基层倒极为常见,即便是林震在此事上动了手脚,但李建设本身也犯了众怒,这样的干部被免职,倒也无可厚非。”
正沉思间,庞钧在旁边轻轻叹了一口气,低声地道:“叶县长,这李建设能力有限,性子执拗,他倒下去其实没什么,只是耽误了一个人才啊。”
我微微一愣,抬头问道:“这话怎么说?”
庞钧喝了一口茶,缓缓地道:“李建设的事情牵连了一位副乡长,那人名叫钟业堂,他是省农大的高材生,毕业后主动要求到农村工作,从村干部做起,一直当上了乡干事、副乡长,那人曾和我有过数面之缘,通过几次接触,感觉他能力很强,不但对农村工作特别熟悉,而且对于展县城经济也很有见地。
但因为没有参与对李建设的检举,所以被后来的乡党委书记林震打压,借着几件事情,硬给降了职,好好的人才,就那么埋没了。”
我端起茶杯,轻轻吹开上面浮起的茶叶,呻上一口,沉声地道:“你说的这个钟业堂还在岭溪乡工作吗?”
庞钧摇了摇着头道:“没有,他上个月已经调到县里来了,在县委办文秘组工作。”
我微微一愣,转身回到办公桌后,拿起郑良才提供的那份名单,仔细找去,果然在末尾的位置看到钟业堂的名字,我翻了下底下的资料,现钟业堂的情况基本和庞钧所讲的一致,我便拿着签字笔在此人的名字下面挑了勾,笑了笑,抬手摸着下颌,似笑非笑地道:“老庞啊老庞,你这样帮钟业堂说话,是不是别有目的啊?”
庞钧被我点破了心事,不禁老脸一红,‘咳咳!’地咳嗽几声,便把茶杯放下,从沙上站起来,笑着解释道:“叶县长,不瞒您说,我其实和钟业堂以前并不熟悉,只是我女儿去年考上了县一中,他爱人恰巧是班主任,这样两家才算是认识了。
小钟能调到县委办,也是我在中间出了力,这次本想找机会向您推荐他,没想到您先提起李建设的事情,就顺便说了出来,倒不是我在故意打埋伏。”
我笑了笑,抬手示意他坐下,笑吟吟地道:“老庞啊,你不必多心,我是不会怀疑你的,再说了,举贤不避亲嘛,莫说你们没有什么关系,即便是直系亲属,如果他真是人才,也应该得到重用,这样吧,下午我抽空和他聊聊。”
庞钧登时面露喜色,忙站起来道:“叶县长,那就不打扰您了,改日我再来拜访。”
我也站起来,热情地把他送到门外,回到办公桌后,我抬手看了看表,便摸起电话给县委办主任郑良才打了过去,道:“喂!郑主任吗,你好,我是叶庆泉,向你打听个人,县委办文秘组的钟业堂,平时表现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