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看起来精明能干的贺公子, 竟然是个羞涩的小少年么?
果然,两日后, 贺家上门提亲。
茶韵在城中开了多年, 从摆设到客人都是很雅致的。很让人意外的,贺夫人是个爽利的性子,交接了定礼之后就打了媒人, 然后和楚云梨单独说话。
“二月的时候,华儿就跟我说有了心上人。”大概是儿子定亲她真的高兴, 一脸的喜色:“之前我给他议亲, 他死活都不答应, 让他相看他也不肯, 看他那样温润雅致, 我还以为……”
楚云梨端着茶杯正准备喝,听她顿住, 疑惑地看了过去。
贺夫人有些不好意思:“他不和女子亲近,身边都是小厮, 还喜欢长得好看清秀的,可把我给吓坏了。”顿了顿, 她疑惑问:“你懂我意思吗?”
楚云梨见多识广, 当然明白,含笑颔:“懂。”
贺夫人一拍手,“我就知道你懂。所以听说他有心上人,别提我有多欢喜了,可这小子, 死活不跟我说是谁。我就自己查探,结果我现不对,他除了在自家茶楼,就是到你们这儿吃饭。我知道他是个好吃的,便没多想。越看越失望,我还以为他说的心上人是诓我的呢。”说到这里,她很是欢喜,哈哈大笑道:“我不服气,多观察了一段,才现是你们家闺女。”
楚云梨正想说自己闺女没那么好,谦虚几句呢。就听到贺夫人继续道:“我还怕他给我找个娇滴滴的千金小姐呢,一句话翻来覆去的想几遍。没事也要想出事来。兴心挺好,性子豁达,跟你一样。你放心,以后我会把她当亲闺女疼的。”
凭着贺夫人说的这些话,说来她是个没心眼的。这样的人,周兴心应该能相处得好。
婚事定下,两家开始走六礼,都挺重视的。
城中许多人都知道,周家那位姑娘,和茶韵的贺家公子定下了亲事,虽然周家乍然暴富,从家世上有些不相配,但从财力来看,周家又略胜一筹。也算是门当户对。
听到这个消息时,李香雨正在刷马桶,边上的几个夫人正在议论周家姑娘的好命。
“摊上个好嫂嫂,就什么都有了。”
“是啊,所以说这人说不清,有的人大起大落,三穷三富还不到老呢。”
“命这玩意儿,最是说不清楚。就比如咱们这位刷马桶的陈姑娘,也算是大起大落过几次了。你们不知道,之前她和美肴楼少东家好了好几年。为了回陈家,把人给踹了。对了,她拒绝婚事的那手段,实在下作,我都不稀得说……”
边上立刻有人追问。
婆子也不知道从哪儿听来的,大半都对。
听着这些,李香雨心里毫无波澜,悔也悔过了。这些马桶要是刷不完,晚饭都没得吃。
“所以我说,命说不清楚吧?”婆子洋洋得意:“周家虽然是因为袁家才富裕起来的,但是,周家本身也不差,那美肴楼里面的厨子,别人开再高的工钱都挖不走,你们知道缘由吗?”
几个婆子立即摇头。
开口的婆子愈得意,神秘兮兮道:“因为那些厨子的手艺,都是周老夫人手把手教出来的。就是没有u袁家,周家的日子也差不了!”
她扬声问:“香雨,你倒是说说,你自己有没有后悔啊?”
李香雨没空跟她们闲扯,拎起两只桶就往回走,却被妇人脚下一拌,地上湿滑,她摔了一跤浑身疼痛不说,周身衣衫都湿透了。
顿时,一股委屈涌上心头,李香雨只觉得自己落到如今地步,固然有她势利的原因,但更像是老天爷跟她开的玩笑。
如果是袁婉华苦尽甘来,她觉得自己已经够苦,可她却看不到希望。
婆子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少作妖。这些都是夫人告诉我的,她让我盯着你,你要是做了坏事,也会牵连我。小心我收拾你!”
李香雨趴在地上,心里一片绝望。
昨天她试探着去门口等了常痊,两人见了面,她一身凄凄惨惨,常痊看都不看她,却还是被常夫人记恨上了。
看来,她得乖一些。
……
陈少爷之前跑去林家门口,想要见妻儿,一直被拒之门外,所以他了狠心,夜里也不离开,两日后,他如愿以偿饿晕了。
本来以为晕倒之后,林氏应该会心软把他接进去。没想到,醒来居然是在医馆。
还是在常家医馆!
之前要银子那次,算是彻底得罪了常家。醒过来之后,常痊非说给他灌了好药,要收他十五两银。
就是人参,也没这么贵吧?
这分明就是讹诈!
或者说,是常痊在报仇!
扬言若是不给,常家就去衙门报官。有母亲的前车之鉴,他是真的怕了衙门。实在害怕,只得凑了银子交上。
如此一来,讹诈来的十两还回去不说,反而又搭了五两。那五两银子是他们父子所有的银子,非急事不能动的。
其实,林氏最近的日子也不好过。
林父在陈家落魄后,就一直找人盯着。眼看陈老爷那般困难都没动女儿的嫁妆,他还有些欣慰。想着亲家一场,陈夫人做下的事与孩子无关。看在孩子的份上,多少扶持一把,别让孩子日子难过。
所以,搬到庄子上后,他还打算过两天去见面细聊呢,没想到翌日女儿就回来了。悄悄跟老妻说了陈家父子对于狱中婆婆的态度,让女儿很是寒心。
林父做生意久了,知道权衡。并不觉得陈家父子暂时不去狱中探望就是真的不管陈夫人。但也没立刻让女儿回去。
陈家日子那般难过,女儿去了也是受苦,还不如留在府中呢。等过段时间陈家重新做了生意,再回去不迟。
可是林老爷没想到,女婿跑来求了一日得了一张女儿负气写下的和离书后,居然会跑去讹诈常家!
常家确实不厚道,但是,跑去讹诈的女婿,也着实让他另眼相看。尤其讹诈时还得寸进尺,甚至拿妹妹的名声说事。
在林老爷看来,这有点六亲不认。万一哪天毁了陈香雨,家中只剩下自己女儿……他会不会也这般不择手段?
在看到陈家父子只求他,并不想别的出路,甚至两个月都没去狱中看望陈夫人时,林老爷愈失望,种种事情加在一起,让他彻底没了扶持陈家的想法。在女儿想要把晕厥的女婿接进来时,他拦住了。
甚至还让老妻帮女儿重新寻摸亲事!
林氏不明白怎么就到了改嫁的地步。
林父将这些事掰烂了揉碎了跟她说了,末了道:“你寒心是对的。这样的人,要是一直富贵,我还放心。但是他们如今毫无底线,毫无人伦,我活着还好,要是我不在了,他们没有妹妹卖,到时候你……”
林氏悚然一惊,害怕是害怕,可她还是不想嫁:“我要是改嫁,对孩子不好。”
“没什么不好的。我还护得住你们母子。”林父一脸严肃:“没让你立刻就嫁,先相看着。”
凭着林家的家世,林氏再嫁并不难,甚至还有各家富商家中没成过亲的亲戚愿意求娶。
只是这种,纯粹是奔着想要林家扶持而来。最后林老夫人选了一个殷实的做米粮生意的东家老爷。
说是老爷,其实才三十岁,父母早亡,之前娶的妻子也去了,好多人都说他命硬。林夫人不怕,相看过后,劝了女儿:“我觉得最合适的就是他。为人厚道,做生意从不缺斤少两,占人便宜。他没亲人,很看重亲缘,你只要对他好,他也会对你好的。”
林氏还在纠结,林家夫妻已经不由分说给她定了亲事,一个月后,把她嫁了出去。
陈少爷饿了两天,有些伤了身子。又被常家气了一场,养了大半个月才好,正打算再接再厉去接妻儿呢,就听说林氏定亲的事。
这着实打击他了。
林氏都定亲了,他们父子还有什么盼头?
别的不说,如今他们的落脚地还是林氏的陪嫁,等到她再嫁,就是为了避嫌,肯定也会赶他们父子离开!
陈少爷的心顿时凉得透透的,一时间有些茫然,更多的则是惊惧。
他辛苦一场,什么都想要抓,却什么都抓不住。
“什么!”
陈老爷惊得站了起来:“林氏要改嫁?你听谁说的?谁造的谣?”
陈少爷蹲在地上抱着头,他也希望是谣言,可惜真不是。沮丧道:“瑶瑶身边的丫鬟跟我说的。还有几天就是婚期。”
陈老爷急了,负手在屋中转圈:“不行,她不能改嫁。要是嫁了,我们怎么办?没有本钱,怎么做生意?难道真去扛大包吗?是你扛得起呢,还是我扛得起?”
父子二人谁也扛不起!
两人银子花光后,就靠着陈老爷找以前的狐朋狗友接济。
其实情分这东西,是越用越少的,陈老爷要了几回,人家越来越不耐烦,甚至已经有人开始躲他,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再有,那些人愿意借或者说送,也是因为看着陈家有强有力的姻亲。如果林家这门亲戚不在,他们肯定又是一副嘴脸。
想到这些,父子二人愈颓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