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之间争家财可以, 但为了利益弄到要死要活的地步,别家不知道, 高父认为这三个儿子不太可能。
高明方和高明昱二人对视一眼, 道,“大嫂说话要有证据。我们怎会对大哥出手?”
恰在此时,管家进来禀告, “老爷,各管事都到了。”
闻言, 父子三人面色微动, 楚云梨已经率先转身出门, “我去见!”
身后, 兄弟二人着急, “爹,真的由她胡闹吗?”
高父皱起眉, “她不松口,罗家那边也不会理你们, 真要是把她惹恼了,高家如今大好局面就没了。”
闻言, 兄弟二人满脸不甘。
楚云梨到了前院书房时, 屋中管事坐了十余人,看到她进门,都颇为意外,还是赶紧起身行礼。
楚云梨走到主位坐下,“诸位不必多礼。将最近的账本送上, 铺子里的情形说说吧。”
众位管事闻言立即明白,以后就是她做主了。
一时间,面上神色各异。
有担忧的,也有疑惑的,还有面色如常的。
楚云梨知道,办丧事的这几天那兄弟二人可没闲着,私底下接触过这些管事。罗织娘一开始的时候着实艰难,后来才好了些。
管事们面面相觑,最后都送上了账本。一个脸上带着小胡子的管事送上账本时,似笑非笑道,“夫人看得懂吗?”
“咱们这些人跟着主子多年,看着他如何殚精竭虑挣下这片家业,夫人若是不懂账本,还是早些换人的好。咱们这些人家中有老有小,可都指着高家的铺子过日子呢,可不敢跟着夫人胡闹。”
此话一出,又有几人附和。
楚云梨拿起他递过来账本,飞速翻了一遍,道,“别的我不知,你的这本帐是有问题的。”
小胡子管事姓吴,算是最早跟着高明辙的人,冷笑一声道,“夫人想要杀鸡儆猴,未免找错了人。我的账绝不会有问题!”
楚云梨沉声问,“你铺子做茶叶生意,每个月进货八十两,卖出一百两,你告诉我这账本对?”
吴管事一脸诧异,反问,“每个月净赚二十两还不对?”又叹息一声,“我就说夫人不会做生意吧,我那地段的铺子,每个月能挣二十两已经是做得很好的了。”
楚云梨冷笑一声,“我看你是以为我不会,想在这里诳我。以前也罢了,每个月二十两确实不少,可上个月和上上个月正值春茶上市,你也才赚二十两……”她一拍桌子,冷声道,“哪来的胆子敢说这账本对?”
她一怒,眉眼冷冽,屋中气氛霎时凝滞起来,“要是这账本真对,便证明你无能!”
吴管事脊背冒了一层冷汗,左右看看后道,“我有话想要和夫人私底下说。”
楚云梨翻着其余账本,顺口道,“我如今守孝,不宜单独见面,你有话就说吧。你要是说不清,我少不得要彻查一下这些年你的账目了。”
她手中缓缓翻着账本,被她拿到账本的管事都不由自主紧张起来。
彻查账目?
知道内情的管事都低下了头。
吴管事咬了咬牙,道,“当初我跟着主子最早,是立了功的,这些年来主子从未管过我铺子里的账,账做成这样,是主子默许了的。”
潜意思就是,被他昧下的都是高明辙给他的红利。
楚云梨把账本一拍,“你做高家管事,我们付你酬劳工钱,过年还有红利,做得好是你应当应分的,哪儿有自己取红利的道理?我不信他会默认,分明是你诓骗主子!”
她随手一指,“你来帮我查他铺子里的账目,从最早查起。凡是这些年来对不上的账目,都得补足!”被她指到的管事垂应是。
她又看向吴管事,“你先暂住府中,何时查清楚了账目补足了银子,我再送你去官府!”
吴管事腿一软,跌坐在地。
门外有护院进来,立即把他拖走。
这些人是先前高明辙的人手,她用起来还算顺手。
由此也可以看出,高明辙走之前,压根不知道自己会一去不回。
楚云梨又揪了一个不老实的管事关了,余下的彻底老实了。
做了这么多年管事,要说阳春白雪一点事没有是不可能的,就算铺子里的账目对得上,外头人送的好处也不少。
这被揪出来的两人,肯定都是有问题的,补足账目大概得倾家荡产,这也罢了,之后还得送去官府追究,以他们贪墨的银钱,能不能出来还两说呢?
看着面前乖得跟鹌鹑一般的众管事,楚云梨满意了,又道,“最近二爷和三爷有没有找你们?”
众人对视一眼,都点点头。
楚云梨翻着账本,慢悠悠道,“高家是如何起来的,相信诸位心里有数。要是让我知道你们私底下和他二人来往,就算你们没有贪墨银钱,我换个管事还是做得到的。”
众人瞬间敛了心思,躬身行礼,“夫人放心,我们是主子的人,主子去了,以后我们就听夫人和小少爷的。”
楚云梨颇为满意他们的态度,“要是做得好了,以后每年会多加一层红利。”
众人一喜,再次表忠心。
忠心不是说出来的,楚云梨把人打了,继续翻账本。
出来的几位管事相视一眼,低声道,“夫人如此厉害,咱们以后有靠了。”
众人纷纷赞同。
要是再找二爷三爷,最多也就多一层红利,如今好处到手,还费那劲做什么?
说到底,高家还是要靠罗家才能越做越大。且今日看罗织娘也不是蠢的,一眼看得出账本问题,也证明她确实有些手段。
管事走了,暗中观察的人回去禀了主子,不提高明方兄弟二人如何咬牙切齿。楚云梨抱着一摞账本回了房,找来了睡醒了的高佑安,教他看账本。
高佑安小脸苍白,看似认真,其实在呆。
“怎么了?”楚云梨随口问。
高佑安放下账本,“娘,爹要不是赶着回来贺我生辰就不会出事。祖父和祖母还有叔叔都说是我害死了爹爹。”
“不关你的事。”楚云梨放下账本,正色道,“你爹是成年人,坐卧行走都须自己仔细,他出事是他自己不谨慎,与你无关。就算不给你贺生辰,他也还是要回来,那马儿该疯还是要疯的。”
她语气意味深长,“如今你爹不在了,你二叔三叔未必是真心为了你好,你要自己学会分辨。”
高佑安默了下,“刚才祖父还说,让我以后多听二叔三叔的话。”
“这个家中,你只需要听我的话就行了。”看着面前的小脑袋,楚云梨伸手摸了摸,“至于你祖父祖母,他们有那么多孙子孙女,他们的话你听着就行,不用太认真。”
高佑安似懂非懂。
以前总以为高明辙年轻,没必要早早教导孩子晓事,想等到他十四五再说。所以,分辨人心这些事情,罗织娘和高明辙都还未正经教过孩子。
高明方那边现先前说得好好的管事突然就不理人了,以前高明辙在他们插不了手,现如今人不在了,他们还是插不了手,气恼得不行。
高佑思还小,最近累得慌,歇了三天才缓过来。她倒是还好,小姑娘忘性大,也不如她哥哥心思多,只是比较黏母亲。
这一日,楚云梨早早起来,坐了马车去城外祈福。
祈福是借口,她其实是想要去看看如今的高明辙。
在她看来,高明辙掉崖之事诸多疑点,哪儿就有那么巧的事?
城外二十里有个百花镇,镇中有好几个村子,再远一点的地方,更是有山民。
山民就是没有地靠山吃山的猎户和采药的药农。上辈子高明辙就是被一个采药的姑娘所救,然后留在她家养伤,然后两人暗生情愫,成亲生子。
照楚云梨看来,高明辙掉崖后,高家找人闹得沸沸扬扬,周围的人应该或多或少都听说过,上辈子高明辙回来,那女人只说她忙着采药救人,压根没去镇上,所以不知高家找人。
那时候她孩子都有了,再多疑点又能如何?
她救人是真,两人相依为命几年也是真,孩子是真,就算留下高明辙是她私心,在这些面前,也算不得什么了。
楚云梨出门早,马车只是普通青蓬马车,并不引人注目,到了镇上后没有多留,直奔离那女人住的最近的新村。
边上丫鬟颇为不解,“夫人,您到这里来做什么?”
楚云梨顺口答,“就是随便转转散心。”
她正想着还要上山,边上这丫头可能会拖后腿呢,就见新村中出来一双璧人。
马车从镇上一路过来,也碰见过好几个人,可这两人尤为不同。
这里人多以种地为生,晒太阳多了,无论男女肌肤都是健康的铜色,少见肌肤白皙细腻之人。
而村口出来的两人,老远就看得到他们的脸白得晃人,且女子一身红衣,男子抬手护着,一看便知是新婚。
马车不知何时停了下来,车夫有些呆滞,丫鬟瞪大了眼睛,也呆住了。
楚云梨掀开帘子,看着两人越走越近,吩咐道,“你们脸上神情收收,人有相似而已。”
这边停着马车,那两人好奇看了过来,男子还好,女子却是面色微微一变。
楚云梨扬声问,“敢问两位,新村怎么走?”
女子也就是方念巧伸手一指,“继续往前就到了。”
“多谢。”楚云梨看了一眼高明辙,问,“两位可是新婚?”
高明辙扶着头,似乎有些痛苦,方念巧忙道,“我们前天已经成亲了。”
又拉高明辙,柔声且熟稔道,“是不是又头疼了?别想了,咱们赶紧走吧。”
两人渐渐地远去,丫鬟满眼不可置信,“老爷怎么了?他好像不记得我们了。”
楚云梨眯了眯眼,道,“追上去。”
车夫急忙忙掉头。
这已经办了丧事的人乍然出现,车夫着实吓一跳,那么高的山崖,掉下来人居然没事?
当时可是大片血红,马儿只剩下皮肉勉强辨认……那车厢是用墨色绸缎做帷的,和那日主子的衣衫一个颜色……都以为主子尸骨无存了。
马车很快追上,楚云梨跳下马车,“你们俩怎么认识的?”
方念巧面色煞白,“你管我们呢?富家夫人就能随意打听别人家的事吗?”
“这话好笑。”楚云梨闲闲靠在马车上,“不就是问问你们怎么认识的,这有什么不能说的?”
突然,高明辙扶着头倒了下去。
方念巧扶不住,他结结实实一头栽下,车夫赶紧上前去扶。
楚云梨看了一眼,质问方念巧,“你从哪儿把他找出来的?”
方念巧面色苍白,强自镇定:“关你屁事!”
楚云梨:“……”这不是我爱说的话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