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头这时候送来了粥, 楚云梨示意问玉端过来,她自己接过粥碗, 与晏雨兮的满脸焦急相比, 她就悠闲多了,吹着粥,道, “嫂嫂多虑了,三表哥推我下马车摔断了腿, 合该受罚。哥哥自有分寸, 不会伤了两家情分的。”
晏雨兮噎住, 赶紧道, “可是你哥哥最疼你, 气怒之下,说不得会下重手。”
“大不了就把他腿打断呗。”楚云梨抬眼看她, “聂家和陈家都觉得姑娘要娇养,若是外祖母知道我腿断了, 不知道要怎样心疼,就是哥哥不打, 兴许舅舅也会把他的腿打断的。”
晏雨兮找不出反驳的话, “你真不去劝?”
楚云梨看了看腿,“去不了。”其实她还挺想去看聂慕楠揍人来着。
晏雨兮扫视了一圈屋子,“我让人抬你去!”
说着已经吩咐人进来把她抬到软榻上,还顺便盖了个薄被,由粗壮的婆子一路抬着出了院子, 往大门口儿去。
楚云梨:“……”果然不愧是才女,脑子就是转得快。
聂家大门口处,聂家主手中拎着荆条,正往地上跪着的人身上招呼,一点都没省力气,挥得呼呼的。
陈图趴在地上一声不吭,一张脸憋得通红,痛得眼泪都出来了。待看到远处急匆匆过来的红衣美人时,眼睛一亮。
又看到她身后软榻上的人,眼神里闪过一抹厌恶。
这番变化刚好落入了楚云梨的眼中,软榻被放下,聂慕楠余光看到有人过来,顿时皱眉,“妹妹,你怎么来了?”
“妹妹非要来……”晏雨兮就要解释。
楚云梨撑着下巴,看着地上的人,闲闲出声,“嫂嫂非要我过来劝你,说打了三表哥会伤了两家的情分。”
晏雨兮面色一僵。
聂慕楠看着自己媳妇,有些不满,“慕云受伤了,你折腾她做什么?我做事自有分寸。”
“我也这么说。”楚云梨接话,“我还说要是三表哥不来请罪,兴许舅舅会亲自打断他的腿……可惜嫂嫂不信,非要让人抬了我来。”这话告状的意思很明显。
聂慕楠微微叹气,轻声道,“你嫂嫂也是一番好意。”
和稀泥!
从晏雨兮进门后,聂慕云老是有意无意针对嫂嫂,因为早前是她和哥哥相依为命,如今有了别人,她总觉得她会抢走哥哥。尤其这嫂嫂出身好,在桐城名声也好,几乎是完美的。
而晏雨兮呢,也看不惯她,两人明里暗里的闹。
对于聂慕楠来说,一个是痴等他三年的未婚妻,一个是相依为命需要照顾的妹妹。他夹在中间,其实挺难为的。
他是真心想媳妇和妹妹好好相处的!
地上的陈图一声不吭,隔着衣衫都看得到他挨了不少下,有些地方已经红肿青紫。
晏雨兮温柔劝道,“别打了,陈三公子也不是故意的。”
“嫂嫂,你该唤表弟。”楚云梨悠悠提醒,“不能和以前未嫁的时候一样了。”
晏雨兮面色变成了惨白。
陈图抬起头,嗤道,“有什么冲我来就是,对着别人阴阳怪气做什么?”
“干你屁事!”楚云梨瞪他,几乎是他话出口,她就喷了回去。冷笑,“收好你的招子,如今她是我嫂嫂,是聂家妇,是你表嫂,别忘了你自己的身份。还轮不到你替她抱不平!”
这番话透露的消息太多。晏雨兮当即煞白了脸,眼眶含泪。聂慕楠微微蹙眉,看向自己妹妹。
为了晏雨兮的名声,陈图自然是不能承认自己爱慕她的心思的,再说,对聂慕云出手,本来也是他自作主张,当下道,“别胡说八道。”
楚云梨冷笑,“那你敢对天誓,你对我嫂嫂没有非分之想,此次动手与她无关吗?”
见陈图眼神躲闪,她继续质问,“你要是敢誓,我就承认是我乱说。你敢吗?”
陈图很快反应过来,“谁信这玩意儿?”又看向聂慕楠,语气桀骜,“都说了是不小心。你还要不要打?不打我回家了。”
聂慕楠三年前接过聂家的生意,三年来聂家名声愈响亮,会做生意的人自然不是傻子,最是会看人脸色。陈图那一瞬间的心虚已经落入他眼中。
以前是他没往那边想,现在嘛……当下面色愈严肃,捏着荆条的手指泛白,好半晌,才看向楚云梨,“你怎么说?”
“让他走。”楚云梨把玩着手指,见陈图身边伺候的人已经在扒拉他身上的绳子,闲闲道,“不过,要是还有下一次,我亲自打他。”
陈图不在意这话,带着人飞快上了马车走了。
等他马车走远,聂慕楠才吩咐道,“送姑娘回去休息。”语罢,看向晏雨兮,“我有话问你。”
楚云梨也不闹,任由婆子抬着她回去。
她那话几乎是挑明了陈图之所以会对她动手,都是为了给晏雨兮出气。
聂慕楠又不傻,自然听出来了。
接下来几天都挺安静的,那位给她接骨的大夫经常会过来给她把脉换药方。
不过,却一直没提出想要看看木板下的腿。
楚云梨也懒得提醒他。
就这么过了半个月,这日午后,晏雨兮又来了。她的脸上带着笑容,丝毫看不出两人曾经的针锋相对,“慕云,今日有灯会,你要去看吗?”
楚云梨毫不客气,“我腿断了你不知道吗?非要这样来戳我的心吗?”
晏雨兮噎住,勉强笑了笑,靠近了些,神秘兮兮道,“我可以偷偷带你出去玩,这次的灯会据说有京城那边来的灯笼师傅……”
就是天上来的师傅,腿断了也去不了。
“我叫人偷偷扶着你走。”晏雨兮低声道,“上一次是我不对,不知道聂家和陈家的关系就冒然带了你去门口,不过我也是担忧聂家,好在没伤着你的腿。这些日子我很是自责。你大哥都说我了,他说想要我和你好好相处,要不然他夹在中间挺为难……我也不想你大哥为难,灯笼好看,京城那边的师傅,多少年也就这一回。”
她话里话外的意思似乎非要让楚云梨跑这一趟,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以当下的医术,这骨头要是错位,基本上没办法补救。
这人是不弄瘸她不算完!
“我不去!”楚云梨拿手盖住眼睛,“这些日子我反思了许多,觉得以前我太不懂事。不该胡闹,往后我会听哥哥的话。大夫说不能出门,那我是肯定不会去的。”
晏雨兮哑然。有些不明白向来胆大包天的丫头,怎么突然就变乖宝宝了,想了想,又道,“听说,秦公子也会去!”
桐城知州的独子秦盛昱,如果说晏雨兮是第一美人的话。秦盛昱就是第一神仙公子,长相好,出生好,人家读书还好,刚刚十八岁,就已经是举人了,要不是突然取消了会试,兴许他已经得中进士了。
十八岁的进士,能够在易国史上留名了。
曾经聂慕云的心上人,就是这位秦盛昱公子。如果是原来的聂慕云的话,这算是杀手锏。大概是抬,也要让人把她抬去的。
楚云梨摆摆手,“说了不去。”
见劝不动,晏雨兮只得败退。
翌日早上她又来了,约楚云梨出门赏景,说菊花开了,很好看。
楚云梨再次拒绝。
接下来,她三天两头的来,看那架势,非要楚云梨出门不可。
楚云梨烦了她了,直接让问玉去告诉了聂慕楠此事。
聂慕楠最近挺忙的,早上他走的时候妹妹还没起,夜里回来又早已经睡下了。只得趁着午后回来一趟,都是来去匆匆。
知道了此事之后,难得的,天还没黑就回府了。
彼时楚云梨正在用晚饭,看他进门,示意问玉多摆一副,兄妹两人对坐着吃完了饭,丫鬟撤下碗筷,聂慕楠才问,“你说最近你嫂嫂非要让你出门?”
楚云梨含笑点头,“你问一下丫鬟就知道了。”
她端起水漱口,聂慕楠微微皱眉,“可是她跟我说,你非要闹着出门,她一直拦着,你愈讨厌她了。”
楚云梨也不意外,含着一口水漱口,吐出后擦干了唇,才道,“你相信谁?”
按情分来说,聂慕楠自然是相信自己妹妹,但这个妹妹自小古灵精怪,不像是能够乖乖养伤的,所以,他还是有点相信晏雨兮的,倒不是信她的话,而是他不相信自己妹子突然就懂事起来了,“你说她邀你出门,为什么?”
楚云梨摊手,“目的很简单啊,就是想要我变瘸子,并且……真到了拆木板那天,你会不会也觉得是我自己乱跑弄歪了骨头?”
闻言,聂慕楠眉头皱得愈紧,因为他觉得这种可能性很大,大夫再三强调不能乱动,如果真的拆木板后骨头没长好,他第一反应应该就是妹妹不老实乱动才会如此。好半晌,他才问,“她是你嫂嫂。你怎么会觉得她这么恨你?”
“不是我觉得,而是事实。”楚云梨语气认真。
聂慕楠伸手,摸了下她的,“妹妹,我会保护好你的。”
事实上,对着晏雨兮毫不设防的聂慕楠,连自己都保护不了。
转眼,楚云梨的腿已经养了两个月,可以勉强走几步,那次她和聂慕楠谈过之后,晏雨兮就不怎么来了。
这日早上,她又来了,进门后还顺手关上了门,压低声音道,“慕云,秦公子今日会在富源楼和人对诗,我带你去看呀。”
看着她眉梢眼角的喜意,楚云梨简直服气,本来想一口回绝的,突然又想看看这对弄死了聂家人才在一起的有情人,如今是怎么相处的。
她适时露出一些惊喜的神情来,“真的?”
作者有话要说:中午12点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