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老爷出去一趟回来后心情很好?”
官邸的后院里, 一个容貌清秀,性格温婉的女子坐在垂花门边上,借着温和的日光刺绣,听到前院的眼线让人传来的话后, 微微凝神。
这个女人,正是荣信这次来赴任带的通房汝碧,她和诞下荣信长女的通房丫鬟汝红都是侯府的老夫人赐给荣信的女人, 因此即便在侯府内,也是有点脸面的。
尤其现在来任上, 夫人没有跟来, 说起来,现在官邸的后院里, 数她最大, 就是以后又有那些乡绅上官送来的女人, 地位也在她之下。
跟着老爷来上任的这几个月,不得不说, 是汝碧此生最畅快的时候,要是能够借着这一段时间, 收拢住老爷的心, 并且怀上孩儿, 下半辈子, 她也有了依靠。
因此往日里最安分的汝碧在当了一段时间后院的话事人后, 也开始变得不那么安分起来, 她不希望在自己怀上孩子之前, 出现哪个贱人勾住老爷的心,为此,她特地将自己这么多年攒的体己拿出来,安抚收买府里的下人,在不触犯老爷底线的基础上,打听一些有关于他的动向。
“你去打听仔细些,最好问清楚老爷今个儿去了哪儿,见了什么人。”
针扎在了指尖,汝碧眉头一簇,将纤细白嫩的手指含到嘴里,然后对着一旁传信的下人吩咐到。
“是。”
得了汝碧示意丫鬟递过来的一锭小银果子,那个来传信的婆子眼神顿时就亮了,嘴角咧到了天边去,笑呵呵的离开。
“姑娘,你可得抓紧点了,千万别让外头那些贱人抢了您的风头。”
以前在侯府的时候,汝碧和汝红两个通房丫鬟身边也就一个小丫头伺候着,后来汝红生了个女儿,那个小丫头就被她霸占了,害的汝碧还得自己打水洗衣,现在就不一样了,来了坝江县后,她的身边多了两个伺候的下人,都是签了死契的,卖身契还在她手上。
听着身边那个丫鬟的怂恿,汝碧心里也觉得如此。
这些日子,老爷终日被政务困扰,好些日子没有进后院了,而且听前院传来的消息,这些天老爷的心情不好,愁眉不展的。
忽然间出去一趟,回来的态度就变了,汝碧也担心,老爷是不是被外头的狐狸精给缠上了。
都说那些勾栏院里的女人最不要脸了,和她们这些家生子出生的女人不一样,惯会在床上使些狐媚的手段,现在老爷初来乍到,应酬什么的,总是难免的,或许就会让那些女人有可乘之机。
这么想着,花也绣不下去了,汝碧将手里的绣绷扔到一旁,只求老爷千万别被那些个狐狸精,迷了心窍。
可不巧,荣信还真被“狐狸精”给勾着了。
“你说说,这单家的小姑娘,怎么就那么乖巧,也不知道等七娘子再大些,是不是也有她几分可爱。”
荣信把玩着手里那个用草叶编织的兔子,这是他在离开单家时,福宝送他的宝贝,并不值多少钱,就是家里人随意编来哄孩子开心的。
“七娘子金尊玉贵,和那乡间出生的女郎,乃云泥之别。”
管家在一旁说道,七娘子虽然是庶女,可也是老爷的亲生女,还是广陵侯府的姑娘,这样的出生,注定了她将来一定会过的比福宝来的好。
“呵呵。”
荣信笑而不语,将那个草编兔子放到了笔架旁,位置显眼,稍微抬眼,就能看到那个绿身红眼的胖兔子。
是啊,有时候人与人的出生际遇相差的就是那么大,他确实还挺喜欢那个机灵的小姑娘的,要是她的出生能够再好些,他都能心动将这个小姑娘说与自己的长子了。
荣信摇了摇头,将这个略显荒谬的想法抛到一旁。
*****
“阿嚏——”
福宝坐在灶房门口的小木凳上,狠狠打了声喷嚏。
五花肉正站在她肩膀上啃松子呢,被她这喷嚏打的东倒西歪,骨碌碌从她肩上,滚到了她的双腿山。
好在衣摆将她兜住了,不然还得滚到地上去。
五花肉显然没意识到生了什么,四抓朝天懵了一会儿后,抱起松果咔擦咔擦啃了起来,又呆又萌。
“是不是着凉了?”
蒋婆子在里面生火准备做饭,听到孙女的喷嚏声,在屋内抬高声音喊了一声,“赶紧让你娘给你多加件衣裳,不然等真着凉了,就得喝苦药汁,还得被针扎。”
“奶,我没事。”
福宝揉了揉自己呛的通红的小鼻尖,自觉一定是有人想她了。
至于是谁想她呢,不是在镇上书塾念书的亲哥,就该是同在镇上,学着卖猪肉的山生哥。
“奶,我帮你做菜吧?”
一个人实在是太无聊了,福宝觉得自己又不是一个真正的六岁孩子,家里人什么事都不让她做,总是让她觉得有些心虚。
尤其这段时间,家里所有人都忙的不可开交,就连往日只要负责绣花就好的娘亲现在都得担负起洗衣打扫准备三餐以及喂养家边上那些个家畜的重任,作为全家最闲的那一个,福宝自然就觉得不美了。
“奶的乖乖啊,这么小就知道心疼奶了,算奶没白疼你。”
蒋婆子听着福宝的话,笑成了一朵菊花,每一条皱纹都在诉说着老娘现在就是很高兴的心情。
看着不足灶台高的小心肝冲她嚷着要帮家里人做饭,蒋婆子觉得,自己比吃了一个被井水湃过的西瓜还要凉快。
“不过你还是个孩子,哪有那么小的孩子就帮家里人做这些的,你放心,奶和你娘忙的过来,你就乖乖等着吃饭吧。”
自动忽略了梅娘和兰娘两个孙女很小就帮着家里人打下手这件事,蒋婆子将孙女儿搂到怀里,然后将她紧紧埋进胸里,好好相亲了一顿,相亲够了,才推了推她,让她带着五花肉出去玩去,省的灶房里的烟,把她给熏坏了。
“奶,我想做饭嘛,你让我做一顿好不好。”
福宝在即将被老太太推出灶房的时候灵活的转身,一溜烟,又跑到老太太身后去了,她指着门外的小板凳:“我踩着凳子就能够到铁锅了,我都看您和娘亲做了那么多顿饭了,我也想试试,这样一来,以后娘亲帮我生火,我帮娘亲炒菜,等爷奶还有爹爹回来,就能吃上热腾腾,又可口的饭菜了。”
厨艺这东西,许久没练确实会生疏不少,福宝掐指算了算,自己已经足足六年没有真刀真枪上手试着做菜了,好在一些菜谱都是记到脑子里的,估计也就是一些火候,还有刀工,变得生疏了。
而且因为这个空间许多调料和她所在的那个空间有些许的差别,以及一部分调料的短缺,她也想试试在目前所有的调料之下,能够将她知道的一些菜肴改良成什么模样。
不说将来靠这些方子家致富吧,就说饱饱口福也是好的。
“奶,你就让我试试吧。”
福宝拽着老太太的衣摆,整个人都快扭成麻花了,五花肉的爪子紧紧勾在衣料上,努力不让自己被甩出去,蓬松的大尾巴随着福宝的动作一甩一甩的,小脑仁都快被甩晕了。
“行行行,就让你试试。”
蒋婆子都快感动的热泪盈眶了,她想啊,福宝这么大的人以前从来也没教过她做菜,又能做出什么样的东西来呢,也就浪费一些做菜的材料,让她尝试一次,等知道做菜的麻烦了,估计到时候不用她劝,这娇宝儿,就自己先跑了。
磨不过福宝的老太太无奈将铲子交到了她手上,然后将一些已经切好的材料摆在了她的身边,自己则是跟在一旁当监工,防止迸溅的油汁将她吓着,从垫高的椅子上摔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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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今天的菜火候不对啊,怎么烧焦了呢。”单峻海和单老头从外头进来,忙活了一天,满身大汗。
苏湘给两人端了两盆水,让他们简单的擦擦,然后就直接开饭了。
分家后一家人吃饭就没那么多规矩了,单俊海大刀阔斧的坐在长凳上,夹起一口略带焦褐的炒青菜,对着灶房里的蒋婆子说道。
“呸,哪里焦了,这不是火候刚刚好吗,咱们福宝那么辛苦给你这个当爹的做了一顿饭,到头来,还被你埋汰,你个臭没良心的。”
蒋婆子瞪了儿子一眼,手里又端出来一盆酱烧萝卜,卖相比现在桌子上摆着的,又好了几分。
“福宝烧的?”单峻海瞪大眼看向了跟着亲娘出来的闺女。
福宝瘪着嘴,她也没想过在现代习惯了天然气的她把控不好老灶的火候,再加上年纪小,挥动那个铁勺有点困难,然后就把菜炒的有些焦糊了。
不过她坚信,这样的失败只是暂时的,等她熟悉了土灶的使用窍门,一定能够给家人带来许多美味佳肴的。
“我说呢,今天我吃到的这盘青菜,怎么就那么好吃呢。”
自家闺女烧的,别说除了一些焦糊没有其他毛病呢,就是端上来一盆碳,那也得说好吃啊。
“你的意思是我和你媳妇以前烧的青菜不好吃喽。”蒋婆子显然没有那么轻易就放过他。
“好吃,都好吃,全家就我烧的菜最难吃。”
单峻海心里苦,家里的女人一个个都不给他活路。
“哈哈哈。”
看着单峻海做出一副苦逼窘迫的模样来,家里的其他人,都忍不住笑了。
福宝装作害羞的,扑倒了爹爹的怀里,也不介意他一身的汗臭味。
今天这第一顿饭,也算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后的突破,她相信,再过一段时间,她一定能够做出让家人自肺腑称赞的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