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
云澈的嘴唇在哆嗦,急剧放大的瞳孔几乎覆满了所有的眼白,双脚如被钉死在地上,再也无法移动,就连视线也阵阵的模糊,随之天旋地转。
许久,他双手抬起,抓在了自己的头颅上,五指战栗的像是生命将尽的老人。
死了……
都死了……
是我……
是我害死了他们……是我……
“嗄……呼……”
整整十几次沉重的呼吸,他的心绪和瞳眸才总算是恢复了清明。
他缓步向前,视线依旧有些模糊,但每一个木灵的尸体、每一滴绿色鲜血,都无比清晰的映入他的心魂……然后化作无比冰冷的利刃,刺穿着他灵魂的每一个角落。
偶尔可见人类的猩红血液,在这个变得惨破狼藉的世界中,却显得格外刺眼肮脏。
呼……
再深深的吸一口气,云澈的脸色终于和缓下来,眼神也变得平静。他缓步向前,小心的踩踏着这个被毁灭的小世界。
砰!!
一棵碎裂的老树在这时忽然倒下,现出了后方一个木灵毫无气息的身体……她苍老瘦小,满是皱纹的面庞已永恒平静。
“青叶婆婆……”云澈轻念一声,仰起头,缓缓的闭上了眼睛。她是禾霖最敬重,是这个小世界中辈分、威望最高的木灵,就在几个时辰前,他还接过了她亲手馈赠的木灵神露。
“对不起,是我给你们带来了灾难。”云澈轻念道:“请你安息。”
面对已经铸成的惨剧,他能做的,就只有这苍白的致歉。
心虽然已经静了下来,但胸口依然堵着压抑无比的难受感。云澈飞身而起,灵觉释放,试着,或者奢望能找到幸存的木灵……哪怕一个也好。
倒塌的木屋前,他看到了一个健壮的中年木灵,纵然已经没有了气息,手中已经死死抓着一把断裂的长枪,身上、枪上染着绿色和猩红混合的鲜血。
他的后背有着一个大大的血洞……为了血战到死,他没有提早自毁木灵珠,毫无疑问,他死后,木灵珠被强行取走。
“青木前辈。”
云澈嘴唇轻动,双手在颤抖中握紧。
他的周围,躺着大量成年木灵的尸身,每个尸身都布满着血战的痕迹。而他们的眼睛全部都是大大睁开,惊恐、绝望、愤恨……无一瞑目。
云澈无声的飞过,在小世界的后方,他看到了一个又一个幼小的木灵,他们有的抱在一起,有的长眠于长者的怀中……而最小的那一个,他稚嫩的身体,贯穿着一把漆黑色的长刀。
呼吸,已经越来越难以平息下去,云澈艰难的转开了视线……他看到了那个大大的花圃,他先前在这里停留最久的地方。
万花残落,再无一只飞蝶。
花圃尽头,两个少女紧紧的抱在一起。她们的身上没有伤痕,却也没有了生命的气息。
自毁灵珠而亡。
云澈落下,呆呆的看着她们:“飞雁……清荷……”
花圃之外,一个木灵少年无声的倒在那里,遍及全身的伤痕彰显着他为了保护身后的两个女孩经历了多么惨烈残酷的恶战。
“清……竹……”
明明已经缓和下来的窒息感忽然再次压向他的心口和灵魂,而且无比的强烈……前所未有的强烈。
“……好想可以有一天,能真正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我一直以为人类都很可怕,没想到,会有云澈哥哥这么厉害,又这么让人喜欢的人类呢。”
“这是我亲手做的护身符,它会保佑你平安的……”
“云澈哥哥……你会经常回来……看望我们吗……”
“……”
清竹……飞雁……清荷……
他一手抓着头颅,一手捂着心口,缓缓的蹲了下去,内心像是扎入了万千的毒针,全身痛苦不堪的颤抖着。
就在几个时辰前,他们还用那般纯净、殷切、期盼的眸光看着他,无比认真的倾听着他的话语,唯恐遗漏哪怕一个字,他都能清楚的感觉到他们灵魂中泛动的深深渴望。
命运对他们而言已经太过残酷,同龄人完全习以为常的东西,对他们而言却是难以实现的奢望,他们刚刚到了最美丽的年华,却已经……
“是……是……害了……你们……”
“是……我……”
心脏在抽搐,牙齿在打颤,抓在头上的五指在颤抖间已刺入皮肉,却感觉不到一丝疼痛。
这是平生第二次,他有了这样的感觉。
第一次,是当年在沧云大陆,他失去了师父,失去了苓儿,世上再无他牵挂,也无牵挂他的人,他在仇恨和丧心病狂之下,以天毒珠毒杀了整整一个城的所有生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