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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看书 > 其他类型 > 红鸾记 > 第一百五十四章 君臣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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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家后嗣居然就是一直在所有人跟前的国师大人,换做是谁都不会相信,但偏偏楼衍自己已经承认了。

皇帝嘶吼过后,有护卫涌了上来,此时手握重兵的陈定却也走上了前来:“皇上,既然马尚书和国师大人已经准备好了证据,皇上不妨看一看,当年的老秦国公为保卫我北燕,也是几次出生入死,秦家长子的秦杨大公子更是多次出使齐国及扶桑,这才让北燕得以与大齐及北燕签订和平条约,这么多年互不侵犯,让北燕得意安宁,如若秦家当真有冤屈,臣恳请皇上,一定要仔细调查。”

“臣附议!”陈坚也站了出来。

陈家两位将军同时上阵,让还在观望的大臣们也都犹豫了起来。

姜湛跟姜王爷暗中对视一眼,也拉着平素交往甚密的同僚们一起站了出来,马尚书也站了出来,就连莫飘也跟着站了出来,一时间,朝上半数的大臣们都站了出来,。

皇帝看着成竹在胸的楼衍,再看着底下的大臣们,先是怒,而后才反应过来,看来他们早就是跟着楼衍办事了。

事已至此,皇帝知道,他如果再推拒下去,结果只会越来越糟,但无妨,魏如意和陈言袖还在后宫,楼衍敢轻举妄动吗?

“既然爱卿们都要求朕重查此案,好,那就查,马爱卿,你把证据一样一样拿出来吧。”

皇帝坐回龙椅上,朝一侧的老鬼暗暗看了一眼,老鬼会意,很快便悄悄退下去了。

楼衍眼见老鬼离开,知道他必是去后宫找如意和昭王妃了吧,不过不要紧,皇帝一定很快就会后悔的。

后宫,魏如意今儿起的格外早,可她还是出不了贤妃寝殿的门。

“万一前殿出了事可怎么办。”陈言袖比魏如意还要着急,她心里不仅挂记着陈家人和楼衍,还有姜宴。

贤妃让人去外面看了看,见守备更加森严起来,就知道事情已经开始了。

“没事的。”魏如意忽然道。

贤妃和陈言袖看过去,魏如意只是浅浅笑道:“皇宫的戒备也并非那么森严,而且就算皇上不肯留我们活口,也势必是在最迫不得已的时候,若是到了那个时候,那就说明昭王殿下和衍哥哥都快成功了,衍哥哥心思缜密,不会顾虑不到这一层的,所以我们先安静的等一等。”魏如意现在真正担心的,是这段时间似乎被皇帝严密监视着的柔嘉贵妃和老嬷嬷。

贤妃明白她的意思,浅浅一笑,叫人去拿了早点来:“与其担心着,不如先吃点东西,与往常一样。”

“嗯。”魏如意点点头,陈言袖看她如此,也跟着轻轻一笑,吩咐人去拿了早膳来,三个人开始慢条斯理的用早膳了。

老鬼刚来时,看到她们三个还开开心心吃着东西的时候,心里还有些疑惑,只问旁人:“柔嘉贵妃和老嬷嬷那里情况如何?”

“柔嘉贵妃今儿一早就换了一身黑色的常服,老嬷嬷则是跟往常一样在老太妃宫里收拾着东西,并没有什么别的举动。”一旁盯着的人道。

老鬼听说柔嘉换了黑色常服时,便觉得奇怪,但又不能离开在他看来,魏如意还要更加狡猾一点,思来想去,老鬼只打发了人去柔嘉宫里盯着,就没再管了。

而此时的柔嘉,则早已经猜到老鬼的想法了。

“娘娘,皇上吩咐了,您不能出去!”门口的护卫拦着直接要闯出去的柔嘉喊道。

柔嘉冷着脸,高傲道:“那你们现在就去告诉皇上,本妃现在就是要出去,若是你不敢直接杀了本妃,就给本妃让开!”柔嘉说完,也不管面前明晃晃的刀,提步就往外面去了。

护卫们没有接到皇帝下的‘杀无赦’的命令,哪里敢真的伤了如今后宫里位分最高的柔嘉贵妃的性命,赶忙都让到了一侧去。

“这可怎么办?”众人瞧见柔嘉直接往前头老嬷嬷的宫里去了,急忙问道、。

“去回禀皇上……”有人提议,另一人却呵斥:“混账,皇上现在在上朝呢,这等事情去问,皇上,你不要命了。”

被老鬼遣来暗中盯着的人看着柔嘉带着宫女们大摇大摆的就这样出去了,想了想,立即回去禀告老鬼了。

柔嘉出来后,直奔老太妃的宫里。

老太妃的宫门前依旧有人守着,众人瞧见她来时,赶忙行了礼:“贵妃娘娘,皇上吩咐,没有他的命令,不得擅自……”

“谁告诉你本妃不是奉皇上之命过来的?”柔嘉淡漠的拿出一块金牌来,这是皇帝以前赏赐给她的。

众人看着她,就算知道她在假传圣旨,也不敢真的阻拦她,毕竟宫里的事,谁能说得清楚,尤其是主子间的事,毕竟皇上以前那般疼爱柔嘉贵妃,万一真的是皇上的口谕,或是皇上事后并不会责备,那他们这群得罪了主子的下人们可就惨了。

想到这里,领头的嬷嬷退在了一侧,其他人见状,也都退开了来。

柔嘉嘱咐宫女们全部在宫外等着,这才独自往老嬷嬷宫里去了。

老鬼赶到的时候,柔嘉刚进去不久。

“大人。”领头的嬷嬷认得他,立即行礼,老鬼沉声问道:“贵妃娘娘和老嬷嬷出来了吗?”

“还没有,但是贵妃娘娘她……”

“不管贵妃娘娘说什么,但凡她再踏出这寝宫一步,立即杀无赦!”老鬼很肯定柔嘉想要搞什么鬼,皇上虽然喜欢柔嘉贵妃,但若是知道她有叛逆之心的话,也一定不会留她性命的。

想到这里的时候,老鬼这才准备转身离开,可走了两步,却发现里面好似没动静了。

如若柔嘉是想把老嬷嬷带走,怎么可能进去这么久,还没出来?

老鬼又看了眼几乎全部等在外面的宫女,心中越发的疑惑,就在他准备进去看一看时,里面的正殿忽然冒出一股浓烟,紧接着,火苗便从里面窜了出来,宫女们都吓得尖叫着往外面跑,柔嘉的人自然也吓坏了,也不顾护卫们的阻拦,直接冲进去找人了。

“大人,这可怎么办?”领头的嬷嬷焦急问老鬼,老鬼则是立即一跃飞上了屋顶,仔细盯着来回跑着的宫女们,他要看看,柔嘉是不是要借着这场大火的混乱,故意带走老嬷嬷。

可他一直盯着直到大火扑灭,也不见柔嘉和老嬷嬷的踪影。

“大人,里面没有尸体!”

有人出来禀报,老鬼心里一沉,立即亲自走了进去,可四处的确都烧焦了,根本看不到有任何尸体的痕迹,但方才他也盯得很紧,柔嘉和老嬷嬷没有逃出去……

“难道这里有密道?”老鬼面色一青,咬着牙便直奔贤妃宫里。

不过等他迟了这半个小时赶到时,贤妃宫里同样发生了大火,而贤妃虽然还在,陈言袖和魏如意却同时不见了踪迹。

“快找找,我的袖儿和如意……”贤妃哭得几次差点晕过去,宫里的宫女们也都跟着哭,但烧毁的大殿里,就是找不到魏如意和陈言袖的人影。

老鬼忽然想起楼衍来,此人诡计多端,说不定暗中利用密道早就把他们给接出去了!

“来人,立即封锁所有宫门,不许任何人进出皇宫!”老鬼寒声呵斥,护卫们不敢耽搁,赶忙出去了。

老鬼临走时,又重新扫了一遍贤妃的寝宫,因为大火,所有的宫人们都出来了,所有能藏人的房间他的人也都仔细去搜过,更有人亲眼看到火大烧起来时,魏如意和陈言袖就在宫里,所以她们没有尸体在这里,那一定就是逃出去了!

“贤妃娘娘……”老鬼看着哭得伤心欲绝的贤妃,寒声道:“皇上最不喜欢的就是欺骗,而您现如今很得皇上信任,您该不会做对不起皇上的事吧?”

“你此话何意?是怀疑本妃烧死了自己的儿媳和救命恩人?”贤妃愤怒问他。

老鬼不为所动,依旧冷淡道:“属下不希望是如此,皇上也不希望,毕竟这后宫就只有您和柔嘉贵妃两位贴心人了,若是出事,皇上说不定都不会手下留情。”老鬼淡淡的警告完,让人严密盯住贤妃后,才快速往各处宫门而去,丝毫不知就在附近深达十米的枯井底下,魏如意裹着厚厚的棉被抱着暖手炉小心的屏住呼吸。

“可以了……”

陈言袖感觉到老鬼的气息远了,才终于轻声道。

魏如意微微松了口气:“现在贵妃娘娘应该也没事了吧。”

“应该没事了,老鬼绝不会发现我们根本没有逃走,就躲在这枯井里。”陈言袖将自己的暖手炉塞到魏如意怀里:“这井底实在寒凉,你怀着身子,要小心。”

“可是姐姐……”

“我没事。”陈言袖轻笑:“我还会功夫呢,死不了,只要今晚不在这儿过夜就行,若是天黑之前他们还解决不了,不论如何我们也要出去了。”

魏如意也有此担心,虽然躲在这里暂时能躲避皇帝的要挟和追杀,可到底不是长久之计,只盼着衍哥哥那处能再快一些。

楼衍这里,证据已经一样一样很齐备的交了上来,皇帝要什么,他就有什么。

“当年举证之人,一样是当时任丞相的云家家主,而动手包围秦家并屠杀了秦家满门的,则是如今的汝南王,至于皇上为何下次命令,臣也查清楚了,因为皇上忌惮秦家功高震主,因为齐国国君当年在见过秦杨……。”

楼衍稍稍顿了一顿,才继续道:“也就是微臣的亲生父亲之后,便起了下嫁大齐公主的心思,可在之后,大齐公主却嫁给了皇上,皇上更加担心不论事功绩还是能力都大于你的秦家谋逆,所以才放任云丞相污蔑秦家,甚至在证据都不足的情况下,就下了杀手吧。”

楼衍话才说完,皇帝便气得站起了身来:“你胡说八道,你若说你是秦家其他人的儿子也就罢了,可秦杨致死都未娶妻,你怎么可能是他的儿子!”

“因为齐妃的确是微臣的生母,当年齐妃早已爱慕父亲,情动之下怀了微臣,后来齐妃生生被皇上抢去,秦家才不得已将我以养子的名义,养在父亲名下。皇上难道忘了,霂言这个名字,还是皇上您赐的。”楼衍淡淡说着,回忆起当年之事,痛苦慢慢在他的脸上展露,他却不敢太过沉溺于悲伤,他担心他的身体熬不住。

皇帝的确记得当年秦家收养过一个孩子,可那孩子,不是早就死了吗?他也听过齐妃曾在齐国有孕的传闻,当时他还以为,这只是齐妃为了拒绝嫁给自己而编造出来的谣言,却没想到当年派秦杨去大齐,他们早已暗通款曲,没想到,这就是齐国国君坚持要把齐妃嫁给秦杨的原因!

“不可能,你胡说八道,楼衍,你为秦家谋逆也就罢了,居然还敢当着朕的面污蔑已故的齐妃,朕决不能饶你,来人啊!”皇帝才喊完,忽然大声咳嗽了起来,直咳出了血才无力的倒在了龙椅上。

姜宴和太子都在一侧看着,都没有上前去。

太子此刻走到楼衍身边,道:“父皇当年掳走平王妃,杀了凌家满门,儿臣想,也跟秦家有关系吧。”

“你——!”皇帝看太子也走了出来,面色更沉。

太子只继续道:“本来儿臣都不知道,后来是去找一个证人时,才知道,原来当年凌家在出山以前,就跟秦家关系甚密,甚至连凌家引以为傲的黑曜军,也是当年秦家的老国公帮忙训练的,父皇是因为忌惮这一点,才在儿臣娶了平王妃、而凌家依旧拒绝交出黑曜军以后,父皇想方设法对凌家下手的吧。”

“混账,你在胡说什么?”皇帝心口疼的离开,就连想骂都骂不出来。

但太子却是冷笑:“父皇觉得是胡说?当初你把娴儿软禁在温泉山庄这桩丑事,谁还不知道!”

皇帝的脸煞白,原来……他一直都知道真相!

“父皇自诩千古明君,却夺人妻,夺子妻,甚至对忠臣也能下手灭了满门还不止一次,父皇,人人都知道狡兔死走狗烹,可诛人九族丝毫不留退路,这也是父皇的为君之道?”太子掷地有声的问他。

皇帝看着太子居然开始帮楼衍了,心口疼的他几乎无法呼吸,只呵斥:“来人,把这个不孝子给朕拖下去,关起来,快!”

“父皇,太子皇兄只是……”姜宴忙站出来,皇帝冷冷盯着他:“只是什么,只是想谋反吗?君君臣臣,他们现在还知道什么是君,什么是臣吗?”

“英明的是君,贤孝的便是臣,父皇觉得这些证据若是还不够,国师还给您准备了证据。”太子想起凌家真正的死因,拳头死死紧握,转头看向楼衍,楼衍则是淡漠道:“来人,请安王到堂上来。”

“安王?”皇帝惊得坐直,安王不是听从自己命令守在城外吗,怎么会……

老安王很快便走了进来,他跟皇帝的满身戾气不一样,他显得温和许多,也沉稳许多,人虽然瘦,可却精神矍铄。

上前来后,他认认真真的行了礼,吓得他站在大臣后排的女婿都吓了一跳。

“皇弟,你怎么来了?”皇帝问他,他不希望,就连这个他唯一没有杀的皇弟,都会背叛他。

老安王跪下后,才抬起头道:“皇上,您可还记得当年齐妃入宫时,曾说过的话?”

提起齐妃,老安王眼底闪烁着不一样的光芒,那个美丽温柔,又大胆善良的姑娘,任谁见过,都要误了此生,只可惜……

皇帝回忆起齐妃来,只有被背叛的痛苦和愤怒:“朕忘了……”

“齐妃说,皇兄英勇威武,更有勇有谋,可皇兄却太过狭隘自私就算坐得稳这江山,也迟早会毁了这一世英名。”老安王缓缓说着,皇帝却阴鸷望着他:“皇弟说此话是何意?”

“臣弟只是想劝皇兄,早些收手。您包围了国师府的人,已经被镇国将军带人全部拿下了,而此时宫外,大齐的使臣——刚封为宸王的大齐十四皇子,也已经在宫外等候觐见,并且带来了大齐国君的国书。”老安王轻轻道。

说完,堂上一片哗然,大齐皇子带了大齐的国书来,难道是知道了齐妃当年的死因?

谁都知道当初的齐妃多受宠,更是如今大齐在位皇帝的同胞妹妹,若是大齐国君知道真相,发兵杀来,那北燕可就损失惨重了!

“皇上……”剩下没跪下的大臣们,也都纷纷跟着跪了下来,唯独楼衍始终堂堂正正的站着,他永远也不需要跪这个皇帝,这个皇帝也不值得他秦家人跪。

皇帝怔怔半晌,盯着楼衍,忽然冷笑起来:“你现在满意了?”

“皇上承认当年的错,愿意为秦家平反了?”楼衍问他。

皇帝冷笑:“承认又如何,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这可是你亲口说过的。楼衍,功高震主就是错,你怎么就能确定你秦家就没有谋逆之心……”

“因为秦家若有,怎么还会容许皇上用如此卑鄙的手段,娶了齐妃?”楼衍忍不住反声质问:“当年秦家在北边拥兵百万,在大齐国君面前说的话比你这个初登基的皇帝都更有分量,秦家若要谋反,轻而易举!可你呢,处处疑心,甚至不惜下如此杀手,几百条人命啊皇上,你晚上就不会做噩梦,梦到他们来找你索命吗!”

楼衍说完,重重咳嗽起来,人也站不住,虚软的差点倒在地上,好在一侧姜湛立即将他扶住。

陈定和陈坚听着,心里也寒了透,他们想,当初皇上几次三番要对陈家下手,也是疑心陈家这么多年的忠心吧。

皇帝见状,只是冷笑:“那说明你秦家蠢,死到临头,还任由朕去杀,若是忠心,让朕杀个干净也就罢了,偏偏还留了你这个野种!”

“父皇也不是先帝爷生在在室外后来才接回来的私生子,如今骂起野种来,怎么如此顺口呢?”太子反唇相讥,甚至他觉得站在高位上这个人,撕扯下虚伪的面具之后,恶心卑鄙的都不配做自己的父皇……也是,他本来就不配,天底下有哪家的公公,会去抢自己的儿媳!

皇帝被他这样骂出声,脸色一青,全然失了理智,转身抓起一旁侍卫的佩剑,便狠狠朝太子的心脏刺了下去。

他以为太子会躲的,可这一次,太子不但没躲,还上前一步,让他的利剑直接刺穿了他的胸膛、。

“皇兄!”

“太子殿下!”

堂下哀嚎一片,皇帝先是愣了愣,猛地回过神来,才发现太子真的被自己刺穿了心脏。

“快……快请太医!”皇帝大喊,太子是他唯一一个亲手养大的儿子,是他跟先皇后唯一的儿子,他怎么能亲手杀了他?

皇帝恍惚起来,从堂上跑下来,还跌了一跤,头发都散了,还是赶忙跑到了太子身边,看着他嘴里不断冒着血,才终于无力的倒在了他身边,拉着他痛骂:“你为何要这般折磨你父皇,啊,朕待你不好吗,朕自你还小的时候,就天天带着你,教你骑马射箭,教你读书练字,甚至后来你长大后搬出宫时的府邸都是朕亲自给你选的,朕待你不好吗?”

皇帝一遍一遍的闻着,可太子眼里除了解脱,就只有讽刺:“我真恨,我为何要是你的儿子……”

皇帝犹如万箭穿心,猛地将他推开,太子因此而吐出了更多的血,大殿都被血腥气给笼罩了起来。

姜宴急急将太子抱在怀里,哽咽:“皇兄,你为何要如此……”

“因为我要让他后悔!他不是永远不会认错,永远不会后悔吗,我要让他看看,他害死了他自己的亲生儿子,这一切,都是他亲手造成的!”太子说完,开始大口大口的吐血,似乎根本停不住。

皇帝几次想伸出手,又都忍住了。

太子年纪不小了,两鬓不知何时都冒出了几根白发来,皇帝看着他到死都还恨着自己,看着满堂堵着自己的大臣,心忽然都空了。

“众叛亲离,你们真是朕的好儿子,好臣子。”皇帝扶着一侧护卫的手晃晃的站起来,发冠歪了也没管,只觉得自己的后背好似挺不直了,他踉跄着,一步一步坐上自己的龙椅,依依不舍的看着这熟悉的龙案,他知道,他若是给不出一个交代,楼衍不会善罢甘休,等在宫外的齐国皇子也不会善罢甘休的。

皇帝抬起眼,笑看着楼衍:“爱卿当真是给朕惊喜,你选择如今翻案,为的就是要让朕亲口认错,对吗?”

楼衍正是这个意思,他不仅要皇帝亲口认错,还要皇帝恢复秦家的清名,昭告天下!

皇帝没说话,手缓缓的敲在龙案上,似乎在等着什么。

太医很快赶了过来,可太子却拒绝让他们过来诊脉。

太子牢牢拉着姜宴,轻声道:“皇弟……”

“皇兄。”

“你要引以为戒,不要……不要跟他一样,那么无情,那么多疑,那么冷血,你要保留你的赤子之心。”太子叮嘱着,姜宴的眼泪落出来,皇兄自小就愿意带着他,护着他,以前因为争夺皇位,他们兄弟生出嫌隙,可如今皇兄却……

“帮皇兄一个忙。”太子轻轻拉着他道。

“好。皇兄且说……”姜宴立即道。

太子轻轻一笑:“把我跟娴儿都逐出皇谱,将我们一起葬在山林里,最好是有水的地方,最好永远看不到京城。”

皇帝坐在龙椅上,听着他的话,心如刀割,浑浊的泪也慢慢涌了出来,却只死死的握紧了拳头,没有说话。

姜宴知道太子是彻底伤透了心,没有迟疑的点了点头。

太子这才笑起来,手里紧紧的抓着一颗玉珠,那是他的娴儿以前耳坠子上的,她最喜欢这颗珠子,说珠子有灵性,而他也带在身边几十年了。

魏如意说,前世她死时,是因为夹杂着强烈的恨,而如今,自己也是如此,那么魏如意可以重生,拿他也可以吧?

就算不可以,也没关系,他也终于完成了跟娴儿共赴黄泉的约定,可以问心无愧的去见她了。

太子的笑容慢慢落下,眼睛终于也无力的闭上了。

“皇兄,皇兄——!”姜宴看他闭上了眼睛,终于无力大喊起来,楼衍看了眼太子,早知道他的决定,但也尊重他的决定。有这样一个父亲,太子活着,内心只会备受折磨,不如就此离去。

皇帝强忍着眼泪,看着太子就这样在眼前断了气。

“你们都觉得朕狠心。”皇帝哑着嗓子开口,抬眼望着楼衍:“不过你也狠心,明知朕绝不可能忍受背叛,你却还当堂来质问朕,让朕给死人认错,还害死了太子。你觉得朕为君这么多年,只能在皇宫里行动吗?”

话落,宫外响起了一枚信号弹。

众位大臣们纷纷往外看去,姜王和陈定陈坚也齐齐朝外看去,心内一慌,难道皇上此刻已经派人包围了姜王府和陈府不成?

“不止姜王府和陈府,就连在场的每一位大臣,此刻家门口都已经有朕的人在等着了。你们不知道什么是臣,什么是君,那朕不介意再告诉你们一次。”皇帝寒声道,他想,此刻萧王已经带兵将这些人全部抓起来了吧。

楼衍看着皇帝成竹在胸的模样,终于缓过了那让他难受的气,轻声道:“皇上可知道,当初被囚禁于府上的荣王殿下并没有死?”

“荣王……”

“想来此刻魏少将军将军已经开始抓捕假死逃脱并且在京城流窜行凶的荣王殿下了,就是不知道会不会误伤到某些人。若是误伤了,想来皇上也是能理解的,对吗?”楼衍问他。

皇帝面色猛地发青,自己的计划,居然一步一步,全部都被楼衍给算计到了!

“你……你们……”

皇帝抬手,指着众大臣发颤,姜宴只忍着伤心,上前道:“父皇,大局已定。”

“大局已定?”皇帝看他也敢来反驳自己了,只叹自己优柔寡断,若是跟当年杀秦家和凌家一样,把楼衍姜宴全给杀了,哪里还有今日?

“真是朕的好儿子啊,看来朕今日不把皇位传给你,似乎都走不了了?”皇帝讽刺他,姜宴只垂着眼敛:“儿臣不敢,儿臣只是想还秦家一个公道,还太子皇兄一个公道。”

皇帝牙关紧紧咬住,看着面色发白似乎撑不住的楼衍,他知道,楼衍也活不了多久了:“好,朕现在就下诏书,为秦家平反,朕也会亲写一封悔过书……”

“还要将齐妃的名字,从皇家族谱挪出来。”楼衍冷冷看他。

皇帝笑容一僵,手猛地拍在桌子上:“楼衍,你别欺人太甚,齐妃乃是朕迎娶回来的后妃!”

楼衍目光直直的望着他,冷淡道:“微臣今日,就是要欺人,齐国宸王十万大军就在北燕国边境,臣的几千精锐也布防在这皇宫里,皇上若是不答应,微臣也可以还皇上一个血流成河!”

皇帝的拳头紧紧握着,瞪着楼衍,却没有半分办法。

终于,他冷笑起来:“好,不过你既然承认齐妃跟秦杨私通,却瞒着朕,那朕如今可以将你这个有辱皇家颜面的野种叛逆关入天牢吧。”

“父皇……”姜宴急急上前,楼衍只拦住了他:“臣愿意。”

“好,朕不但会写悔过书,还会将齐妃之名挪出我北燕皇室的族谱,从此往后,再无齐妃此人,但我北燕朝也再无国师楼衍!来人啊,将此番在堂上作乱欺君罔上不知好歹的逆贼给朕押入天牢!”皇帝大喝。

群臣们齐齐跪了下来,皇帝冷冷一笑:“你们也想谋反?朕如今做的决定,没有任何错处吧。”

陈坚陈定都无话可说。

皇帝看着欲言又止的姜宴,和躺在地上已经没了生息的太子,才寒声道:“即日起,册封昭王为太子,十日后,朕退位,太子册封之日,即为……新帝登基之日!”皇帝知道,悔过书一旦昭告天下,他就决不能再坐在自己这个位置上了,但无妨,楼衍的身体,关在天牢里就算自己不动刑,他也活不下去的。

皇帝从朝堂离开,没走几步,一口血便吐了出来。

有侍卫来扶住他,他却只紧紧抓着那侍卫低声道:“吩咐老鬼,后宫之人……杀无赦!”

魏如意,陈言袖,柔嘉还有老嬷嬷,一个也别想活!

吩咐完,皇帝终于体力不支,直接晕死了过去。

很快有人便要来押楼衍,姜宴不肯,楼衍只深深看了他一眼:“殿下还有殿下的事情要做,不是早就说好的吗?”

“可你没告诉我你要将齐妃挪出皇谱,还要这般威胁父皇。”姜宴望着他,这样做,分明就是自寻死路,可楼衍只是淡淡一笑:“无妨,只要殿下替我保护好该保护的人即可。”说完,转身朝姜王爷及其他人躬身行了礼,算是答谢他们帮他翻案,这才转身走了。

云尚书望着他就这样离开,还悄悄问马尚书:“国师大人这般神通广大,应该不会有事吧。”能逼着这般自傲残暴的皇帝认错的人,怎么可能会有事?

可马尚书却清楚,楼衍就是有办法能从大牢出来,最少也要在里面待十天,毕竟十天之后,皇位才给顺利传给昭王,而让昭王登基,才是国师最大的目的。

十天,天牢那般的环境,国师大人熬不住的吧。

马大人看着楼衍,几次想跟出去,又都强忍着留了下来,接下来,要处理的事情还有很多呢。

老鬼在接到消息后,第一时间就带人开始全宫的搜查,但奇怪的是,宫门口既没有人出入过,也找不到魏如意几人的踪影。

枯井底下,陈言袖看着渐渐暗了的天色,听着外面越来越嘈杂的声音,微微有些担心起来:“不知道前面到底如何了,这里的人也越来越多了。”

“应该是成功了,不然皇上不会轻易的大张旗鼓来找我们的。”魏如意轻轻咳了两声,这井底实在是太冷了,过了半天,暖手炉也早就凉了,虽然裹着厚厚的被子,手脚却依旧冰凉,若是继续这样下去,怕是撑不了多久。

魏如意想着应该同样躲在井底的老嬷嬷,老嬷嬷年纪大了,也不知道熬不熬得住。

“如意,你怎么样?”陈言袖朝着冰冷的手哈了口气问她。

“我还撑得住,但天色已晚,昭王殿下还没过来,只怕是计划有变,我们今晚要自己想办法先出去找个地方躲起来了。”魏如意道。

“可是外面到处都是人……”陈言袖迟疑着,魏如意仔细想了想,想着想着,忽然眼眸一亮:“对了……”

“什么对了?”陈言袖看着她苍白的小脸忽然焕发出生机,忙道。

魏如意只拉着她过来,在她耳旁低语了几句,陈言袖先是一脸诧异,而后看她笃定的样子,这才点点头:“那我们冒险试一试。”

“嗯。”魏如意点点头,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如此了。

姜宴现在的确遇到了阻碍,因为老鬼在接到皇上命令后,直接将贤妃以皇帝的名义接到了养心殿照顾,所以姜宴根本也离开不得养心殿,眼看着天色越来越暗,姜宴有些坐不住,他担心魏如意肚子里的孩子,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他不仅对不起魏如意,更对不起楼衍。

“母妃,我……”

“别急,你父皇虽晕过去了,但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贤妃镇定的拉着他道。她心里也同样着急,但现在外面的人肯定死死盯着姜宴呢,他有任何异动都逃不过去的。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拖住老鬼的视线,给如意他们争取一些机会。

姜宴看着贤妃轻轻拍着他的手,忽然明白过来:“儿臣知道了,今日还有不少奏章没处理,儿臣去后殿看看奏章吧。”

“嗯。”贤妃点点头,姜宴这才转身往后殿去了,走时,他还能感觉到处处盯着他的人。

到了后殿坐下后,他才道:“老鬼在何处?”

问完,空气都凝滞了会儿。

姜宴胆小:“我知道,老鬼你们这些护卫,只听皇上一个人的命令,但你们可想过,得罪了我,会是什么后果?”

话落,暗处的人迟疑起来。虽然当初创立他们的人吩咐,只听皇上一个人的命令,可现在姜宴便是接下来的皇上,现在是听他的,还是得罪他?

姜宴说完,老鬼终于从暗处走了出来:“太子殿下。”

“若我让你们全部撤下呢?”姜宴问他。

老鬼直接冷淡道:“属下们只听皇上一人的命令,现在太子殿下还不是皇上。如若日后太子殿下对属下们不满,可以尽数杀了属下们,但如今皇上的命令,属下们不敢不从。魏如意和柔嘉贵妃应该都还在皇宫吧,太子殿下可以放心,属下一定会十分利落的解决,不会让她们觉得痛苦的。”老鬼说完,转身就离开了。

姜宴盯着他的背影,拳头死死紧握住。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盯着贤妃宫里的人却丝毫没有松懈,甚至连野猫挪动了一下,都会被他们给牢牢盯住,直到漆黑的夜里,花了奇怪图文的手帕和一颗隐隐发光的小珠子忽然被人扔了出来。

那小珠子还发着幽幽的冷光,暗处的护卫们并不认得那东西,唯独一人除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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