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如意被临时叫醒,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就见知雨和木英两人一副担心的模样。
“出了什么事?”看她们这样子,魏如意几乎没有任何迟疑,直接起了身开始更衣了。
知雨服侍她穿好衣裳,又拿了个汤婆子放在她手里才道:“小姐,您千万别着急,要时刻为肚子里的孩子着想。”
“到底怎么了?”魏如意更衣之后,头发也只随意挽了。
知雨不敢开口,还是木英沉稳些,道:“是国师大人,他的毒又发了。”木英将之前的事复述了一遍,就见魏如意浑身冷的厉害。
“他现在人在哪里?”魏如意问木英,木英指了指隔间:“本来国师大人不想打搅您的,可奴婢们不放心,所以还是把您叫起来了。”
“做的很好。”魏如意说完,转身瞧了眼放在多宝阁顶端的那个木盒子,那是萝宁之前送给自己的龙须草,她看了看,指着那多宝阁道:“把龙须草拿下来,再拿一颗仙灵果来。”
说完,就直奔隔间了。
她来时,二师父正在替楼衍把脉,神色有些严肃,而牧云和灵犀则是脸色紧张的站在一旁,赵霁就更加不用说了,他现在懊悔死了。
瞧见魏如意来,他忙起身:“静和公主,这件事我要负全责……”
“你是要负全责,若是衍哥哥出事,我跟没完!”魏如意气他这人,明明知道楼衍身子不好,偏为了个什么狗屁真相把他逼成这样,若是楼衍真要有个三长两短,她不找他拼命都算他的造化!
魏如意说完,便没理赵霁,直接到了床边,问二师父:“二师父,衍哥哥如何了?”
“比上一次还要严重,你做的解毒丸我已经给他服下去了两颗,毒性暂时扼制住了,但还是有余毒跑到了心脉,不知还能不醒……”二师父把情况如实的告诉她,他相信魏如意在这样关键的时刻不会掉链子。
魏如意的确感觉脑后像是被人敲了一闷棍似的,整个人都慌张的厉害。
牧云看她这样,皱皱眉便要上前,却被灵犀拉了下来。
“灵犀,你拉我做什么……”
“你忘了尊上的话?”灵犀冷淡看他。
牧云望着她眼神,略有些心虚的撇开了去,只道:“自然没忘,不过现在可不是她来添乱的时候,而且她上次贸然给尊上吃药,这次还不知道要吃些什么。”
“吃什么都好,只要尊上能醒。”灵犀也很愧疚,上次她去找赵霁,隐约透露给他尊上就是秦家秦霂言的事,是因为看出赵霁打算拿国师府开刀了,怕他误伤了尊上,没想到他居然会用这么个办法来逼尊上。
灵犀说完,不但没有松开牧云的手,反而抓的更紧了。
牧云还能感受到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的她的手心温度,心跳有些加速,没再出声。
很快木英便将龙须草和仙灵果拿来了。
这两样东西出现的时候,不止是灵犀和牧云,就是二师父都诧异的瞪大了眼睛:“如意,这难道就是传闻中的龙须草?”
“二师父没见过?”牧云奇怪问他。
二师父忙道:“这等神药,都是极其娇贵的,只有扶桑某地的气候才能长成,而且数量极为稀少,传闻这龙须草就算能采摘下来,有一部分过几日就枯萎了,如今这棵这样完整的真是少见,我年轻时,也只见过一棵比这小上一半的龙须草。”
“这是萝宁公主给我的,二师父且瞧瞧看能否用的上,若是能用,现在我就去煎药。”魏如意道,这东西名贵不名贵她不管,她只要能治好衍哥哥。
二师父慎重的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楼衍,再看看木英拿来的仙灵果,叹息自己一辈子,收藏的好东西竟还不如一个小丫头多。
“用得上,将龙须草碾碎,与你之前所做的药混合在一起做成解毒丸,不过这龙须草的根筋也是好东西,你叫人熬成汤,马上叫小衍服下去,他者体内的毒应该能完全压制下去。”二师父小心翼翼将龙须草还给魏如意,魏如意抬手就抓着这药出门去了。
等看着她走了,赵霁这才往床边走了走,看着楼衍的脸,他的模样一点儿也不似秦家人,许是像了他的娘亲,所以长大后,完全变了个样儿,而且性格什么的也全部变了,他一时间都没认出来。
“小言他当年为何不来找我,有我在,绝不会让他一个人背负着奸臣的骂名独自报仇的。”赵霁轻声道。
二师父看了眼他,轻轻叹了口气:“小衍是不想再看到你们有人死了,当初秦家满门抄斩,血流成河,那场景他是亲眼所见的,即便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是不曾忘记过。十四皇子,你与他是自小的交情,虽然很早就分开了,但他一直当你是亲兄弟,你如今在齐国可以过着逍遥自在的日子,他如何忍心这样对你呢?”
赵霁一个大男人眼眶涩涩的,盯着楼衍苍白的脸,转身出去了。
魏如意在院子西角的厨房里小心的煎药,这药的配方是她自己定的,木英知雨就是不想她劳累却也帮不上忙。
赵霁过来时,魏如意看都没看他一眼,等开火煎药了,才抬头睨他:“有事?”
“小言他能醒吗?他体内的毒能解吗,还缺什么药,我替你去找,大齐皇室的东西,绝不会比区区扶桑北燕的少。”赵霁道。
魏如意本应该很有骨气的拒绝他,但想了想,私人恩怨是小,衍哥哥生死是大,便跟知雨道:“去,拿笔墨来。”
赵霁笑起来:“你还真是不客气。”
魏如意冷哼:“若是衍哥哥出了事,你看我客气不客气!”
“没事,你不客气就不客气吧,反正你是小言媳妇儿。”赵霁倚在门边,望着这漆黑的院子里点着四五盏的红灯笼,残留的白雪还在院墙上,让这不大的小院子都显得格外温馨起来,要是小言能醒过来就好了。
很快知雨便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魏如意也不客气,提笔就写了足足两张纸,珍贵稀有的药材,还有各类能护身防身的东西,虽然不一定用得上,但赵霁既然开口,那她自然要多拿一些以备不时之需。
赵霁接过纸,看也没看,便折好收了起来;“你放心,上面的东西我会尽量全部找来给你的。”
魏如意闷闷嗯了一声,瞧见药已经炖好了,便转身倒在了碗里,又快步往里间去了。
赵霁看她离开,目光才微微幽寒了一下,锐利的朝院墙一角的某处看去,方才他分明察觉到了一股杀气。
是冲着谁来的,小言,还是魏如意?
但不管是谁,既然知道楼衍就是小言,他也不会再袖手旁观。
给楼衍喂下药后,他体内的毒已经乖乖听话的安分了下来,只是一时半会儿还不会醒来。
二师父也安了心,笑道:“如意,你还怀着身子,可不能再熬了,回去歇着吧。”
“对,今晚我守着吧,不会有事的。”赵霁笑眯眯道。
魏如意皱皱眉,可她这段时间的奔波,动了胎气,若是再熬一夜,她的确要受不住。
想到反正只是在隔间,又略松了口气:“你们也回去歇着吧,叫下人守着,我就在隔间,不会出事的。”魏如意道。
赵霁继续道:“没事,我……”
“这里是我的闺房。”魏如意淡淡看他,他一个陌生大男人,就这样守在这里,岂不是要坏了自己名声。
赵霁也反应过来,脸上多出一丝不自然的红晕,自己尴尬的笑笑,便道:“那我守在院子外头,等小言何时醒了,我何时再离开。”
“随便你。”魏如意也懒得与他再费唇舌,只看向二师父,二师父笑笑:“小衍的病情既然稳定了,你们都退下吧。”
灵犀不大想走,她不放心,可二师父却道:“灵犀,你随我来一趟,今儿如意这药方我想研究改进一下,你来帮我。”
灵犀知道二师父是故意喊她的,看了眼眼眸紧闭着的楼衍,终是低垂下眉眼点了点头。
等所有人都离开了,魏如意才松懈下面上强忍的坚强,坐在楼衍床边,替他掖好被子。
知雨轻声道:“小姐您放心去歇着,奴婢替您守着,要是国师大人有半点不舒服,奴婢一定第一时间叫醒您。”
魏如意对知雨还是放心的,闻言,又替楼衍把了下脉,确定没有问题,才回去躺着了。
躺在床上,她久久不能入眠,眼看着衍哥哥毒发的频次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快,说明他的身体已经快要熬不住了,到底解药在哪儿呢?或是……有没有其他办法,能排了这毒?
想着想着,直到困倦让她无法再思考,她才沉沉跌入了梦想。
夜里,国师府的动静并未掀起什么波澜,因为京城里发生的大事太多了。
汝南王妃死后,汝南王府也不得不办起了丧事,汝南王的禁足也由此解了,不过却没什么人来吊唁,偌大的汝南王府也格外冷清起来。
汝南王一身黑色长衫,坐在汝南王妃的棺椁旁,脸色沉沉。王妃是他的结发妻子,虽然有时候两人之间也会有矛盾,可相濡以沫几十年,一个大活人就这样被人杀害了,他如何能不伤心,不气愤?
“王爷,云家还是不肯把人交出来,咱们还要继续闹吗?”有小厮从外头进来道。
“闹,杀人偿命,灼华她如此歹毒,不但杀我女儿,还杀我王妃,这般欺人,如若本王不报了这仇,那本王还有何颜面做什么汝南王?”汝南王沉声说着,想他戎马一生,想不到到头来,居然落得这么个下场。
他讽刺笑起来,刚说完,就见一个一身缟素的身影走了进来,黑白的灵堂,越发显得他的红色眼珠刺眼。
汝南王看到他,不由眉心更紧。这个虽然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但自小就奇怪,就像是个邪物一般。
“父王这般看我做什么?”齐凰浅笑着走进来,丝毫不理会旁人见到他时那惊惧万分的模样,只缓缓走到汝南王跟前,道:“父王想要替母妃报仇,其实不必这样复杂,而且父王还可以趁机获得皇上信任,说不定还能重掌军权,继续做当初威风八面的汝南王!”
汝南王听着他的这些话,略有些心动,但他知道,皇上既然把兵权都收了回去,又怎么可能再继续送到他的手里来?
汝南王冷哼一声:“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我不是告诉过你,没事不要出你的院子吗?”
齐凰看得出他的嫌恶,但他一点儿也不介意,这个人也不过将是他的一块垫脚石罢了。
他淡淡一笑:“父王若是想要,我有办法助父王达成心愿,若是不要,那便罢了。不过我还是要提醒父王一句,灼华虽然被贬为平民,但只要萧王还在,皇上还在,都不会让她随随便便被人杀了,事关皇室尊严,父皇就是生气,如今也该想清楚。”说完,齐凰便转身离开了,他相信,汝南王迟早会来找他的。
汝南王深深看着他的背影,的确迟疑起来,他也知道不可能轻易杀了灼华,但他心里闷着这口气,就是想找个地方出了而已。
“王爷,要不要奴才再多派几个人盯着大公子?”一侧小厮紧张道。
不知为何,他也觉得,大公子自从恢复正常后,浑身都透着股邪气,十分的渗人。
汝南王没出声,只沉默睨了眼这小厮,才看着汝南王妃的棺椁出神了。
但皇帝不想让灼华死的心思,齐凰猜到了,云尚书入朝为官多年,自然也猜得到,不然不会到现在,宫里还没半点消息传出来了。
“父亲,到底怎么办呐,汝南王府的人一直在门口闹,儿子都不敢出去了。”夜深,云冕坐在云尚书的书房里抱怨。
云尚书也头疼,现在是进不得退不得,不过他还是想到了楼衍,当初让他不顾一切翻出平王妃一家子被冤杀的事的人是他,如今自己可是因为这件事而受的皇上惩罚,如今这事儿怎么处理,还是得找他。
想到这里,云尚书便道:“行了,时辰不早,你回去休息,等明儿我去见过国师大人,便知道怎么做了。”
云冕打了个哈欠,这才回去了。
想想,他都还没洞房呢,不过之前他的男人之物被人割了,现在他就是有心,也无力。
他回到自己院子后,压根没进灼华所在的主屋,而是去了西厢房找他的相好去了,不一会儿,西厢房里夸张而yin乱的声音就传了出来,满院子的人都听得到,唯独云尚书不知道罢了。
主屋里,灼华神色惶惶的坐在床边,房间里布置的还算喜庆,大红的锦帐,一直燃烧的喜烛,可自从自己过来,云家除了派下人来送吃的,根本就没搭理过她。
听到院子外头那不堪入耳的声音,灼华脸微微发白,手指死死掐着自己的手心,让自己忍住不哭出来。
她不明白,同样是出嫁,为何别人就是千好万好,而自己却落得如此下场。
可如此一等,就等了一夜,云冕压根都没来过她这里。
第二天天不亮,云尚书就走后门悄悄往国师府去了。
魏如意早起,楼衍已经醒了。
陈有才今儿也起了个大早过来,莎慕格外幸福的跟在他身后像条小尾巴,两人来后,还顺道跟魏如意一起用早膳。
陈有才一边吃一边夸:“国师府的厨子竟都比咱们陈府的好些,慕儿你瞧,咱们赶早过来还真是来对了。”
魏如意哑然:“敢情你是来吃早饭的。”
“那可不是,是我们慕儿听说了国师又毒发了以后,特意来帮忙的。”陈有才甜甜的看向莎慕,莎慕也甜甜一笑,两人眉目传情你侬我侬,看得魏如意一阵鸡皮疙瘩。
不过还在陈有才的话,让她看到了一丝希望。
莎慕这才道:“这几日我忽然想起曾经在我们丹羽家族的藏书阁里翻到过一本书,书里曾说过,这世上千万种的毒,都不及一种内功。”
“内功?”魏如意眨巴眼:“什么内功这样厉害?”
“难就难在这里,我只隐约记得的确是有一种内功心法,不但可以洗筋淬骨,让人重获新生,还能修得深厚的内功,只不过这内功心法却很邪门。”莎慕说起来也是一脸余悸:“而且我猜,我那不想承认的同族姑姑娄若,便是修炼了此等功法,只不过她应该是失败了,导致整张脸都毁了,书里还记载,除了毁容,还可能瘫痪、失忆、甚至直接死亡。”
魏如意听到这里,心里刚升起的希望又落了下去,这功法说着缥缈无影,而且还这么容易失败,与其费心去研究功法,倒不如花更多精力研究解药。
“夫人,尊上已经用完早膳了。”知雨出来笑道。
魏如意看她挂着疲惫的黑眼圈,立即叫她去歇着,这才去见楼衍了。
倒是陈有才进去看了一眼,就带着莎慕出去玩儿了,两人浓情蜜意的样子,叫整个国师府的人都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楼衍用过早膳,气色已经好了不少,赵霁眼巴巴的在一旁站着,悄悄看一眼楼衍,见他冷着脸不搭理自己,又低落下来,但一想他能醒过来,又觉得高兴。
就这样在低落和高兴的情绪里不断来回切换,木英都差点以为这位十四皇子是不是昨儿冻了一夜,把脑子给冻坏了。
“昨儿吓到你了。”楼衍问魏如意,魏如意只道:“没吓着我,倒是吓着孩子了,孩子说了,下次你要在这么吓人,他可不出来见你了。”
楼衍唇瓣掠起笑意,瞥了眼纠结的赵霁道:“十四殿下一夜未眠,先回去休息吧。”
“不,我不累,我就是……”赵霁想开口,又不敢说,怕他再吐血,可楼衍只道:“有些事情,殿下就算知道,埋在心里即可。如今秦家的事,多暴露一份,便多一份危险。”
赵霁有些激动,他这是承认了!他真的就是秦霂言,那个带着他到处惹祸打架最后还要护着他的小言!
“那那我先回去睡一觉,我下午再过来……”赵霁神神叨叨的说完,又叮嘱他:“你可千万别再病了啊,我都吓死了。”说完,看楼衍无奈点头,这才高高兴兴的出去了。
云尚书来的时候,跟他打了个照面,还暗叹楼衍好本事,太子殿下都无法拉拢的齐国十四皇子,居然会亲自来国师府看他。
“云尚书,这边请吧。”阿忠见他望着赵霁的背影一脸深思,忙道。
云尚书回过神来,笑笑,这才跟着往里去了。
到时,楼衍已经更衣在书房坐着了,他的书房不同意寻常的书房,四面都是能开关的窗户,临着湖,地板下烧着地龙,整个屋子都十分暖和。
云尚书一来,还没开口,楼衍便知道他的目的了:“云尚书不如上书一封,恳请皇上示下。”
“这……”云尚书有些震惊:“可皇上已经将灼华变为庶民了呀。”
“可这婚是皇上赐的。”楼衍淡淡看他,云尚书反应过来,皇上既然赐了婚,就说明他还认这个女儿,如今出了事,他无法处置,自然是找皇上。
云尚书忙道:“微臣明白了。”
“尊上,马尚书也来了。”阿义说完,便领了刑部尚书马大人进来。
看到马大人这么巧也来了,云尚书暗暗觉得自己仿佛被人算计了,可明明又是他自己决定一早过来的。
云尚书道:“国师大人,若是没事……”
“无妨,云大人听听吧。”楼衍淡淡说罢,马尚书根本没给云尚书拒绝的机会,便低声道:“回禀国师,秦家当年被满门抄斩的卷宗已经全部整理好了,秦家被污蔑勾结外敌谋反的证据也全部整理好了,当年的证人如今下官已经派人从暗处盯住,现在只差一个机会,就可以挑开这块陈年疮疤了。”马大人一字一句道。
说完,云尚书的手不自觉的抖了抖。
他们,这是要重翻秦家案?
秦家案可是比当年平王妃的案子性质更为复杂也更为凶险,当年齐妃乃是齐国公主,和亲送来北燕后,更是被冠以‘齐’这个字为封号,可见其分量。
但当年皇帝硬生生以齐妃与秦家长子私通,被秦家利用意欲谋反之罪名给杀了。如若重翻起这件事,那就不仅仅只是皇上错判这么简单了,很可能一个不小心,就要挑起大齐和北燕的战事!
“国师,这件事……”
“云大人觉得不该查?”楼衍淡淡问他、
云尚书自然不会觉得不该差,只是皇上连齐妃都能杀,威名赫赫的秦家更是能趁其不备直接满门抄斩,要是自己参与进来,就凭自己这家底,能撑多久?会不会也落得个满门抄斩的下场?
云尚书连想也不敢想,只起身道:“国师大人,下官实在有心无力,还请见谅。”
楼衍也并不会勉强他,迟早,他会自己求上门来。
云尚书似乎担心楼衍不放行,又道:“国师大人放心,今日听到的话,下官就是做梦,也不会说出去一个字。”
“云尚书放心,本尊并没有勉强你的意思。”楼衍说罢,便叫牧云送他出府了。,
见楼衍这样干脆,云尚书心底反而没底了,他怎么隐隐觉得,自己从一个陷阱里,跳到了另一个陷阱里呢?
云尚书离开,马大人只道:“国师,若是没有云尚书帮忙,只怕麻烦。”
“你且等两日,将证据再收集齐整一些,他自会来的。”楼衍望着云尚书离开的方向道,云尚书已经迈进了这京城的旋涡里,如今又想独自抽身离去,便是自己同意,其他人又怎么会同意呢?
马大人看他丝毫不担心的样子,笑了笑:“好,有国师这话我就放心了。”
因为祭祀大典山匪的事,皇帝看姜棣已是越来越不喜欢,尤其是在汝南王妃死后,云家还将折子送到了宫里来。
皇帝披着厚厚的披风,在御花园里慢慢的走,看着这些雕梁画栋,脚步微微停下,感慨:“你说朕留下灼华,到底是对的,还是错的?”
高公公知道他在跟自己说话,忙道:“奴才觉得,您是出于慈父之心,不论对错。”
皇帝早知道他嘴里听不出什么是非话的,笑笑,寒风吹来,他隐隐觉得不适,只轻轻叹了口气,便去一侧的暖阁里坐下了。
宫女们来回送来炭火盆子和软垫热茶,皇帝只看着宫内一片萧索,神色冷清:“贵妃最近怎么样?”
“贵妃娘娘如今每日在宫内念佛抄经文,没有再出宫过,就连一应的吃穿用度也吩咐内务府减半了。”高公公小心道。
皇帝闻言,又是一声叹息,吩咐道:“告诉内务府,不必减半,贵妃还是贵妃,跟以往没有什么变化。”
高公公听着,笑着应下。
皇帝又问起姜宴:“上次他受伤,如今可好了?”
“奴才听太医说了,还没好呢,得亏当时静和公主在,否则昭王殿下这次真是凶多吉少了。”高公公回道。
皇帝顿了顿,皱眉问起太子,在得知太子无恙后,沉凝了许久,才叫高公公往昭王府送去了一份礼物。
“什么礼物?”
陈言袖在听到下人传来消息时,还有些诧异,不多会儿,就见人送了厚厚一摞书来,送来的小太监还特意道:“皇上说了,昭王殿下既然伤着了,那这段时间便在府上好好歇息,看看书。这些书都是原来皇上还未登基时,在太子府时常看的,皇上觉得颇有裨益,便叫奴才全都搬来了。”
陈言袖听着这似是而非的话,心里咯噔一下,皇上在这是决定好,要扶持殿下登上那个位置了吗?
话落,小太监又道:“此番皇上还有意再给昭王殿下挑选两位侧妃,也请昭王妃拿个主意,一个是定国公府的嫡长孙女,另一个便是明年上半年返京的江南道御史之女,都是两位极其柔顺贤孝的小姐。”
陈言袖望着他张张合合的嘴,一时怔忪出神,好在花间及时扯了下她的袖子,她这才反应过来,垂眸应了是。
自己乃是陈家女,陈家掌握军权。而定国公乃是两朝元老,德高望重,剩下的这个江南道御史,不论是在官场还是在百姓里,都是名声极好的文官,文武皇上都替殿下筹备好了,那么接下来,便是两桩大喜事。
回院子的路上,花间看陈言袖闷闷的,悄悄道:“小姐,您是不是不开心?当初您就知道的,男人哪能不三妻四妾呢,如今殿下贵为王爷,只有您一个王妃和两个妾室,算是很少了,而且如今只是纳侧妃,往后殿下要真的坐上那高位,后宫佳丽三千,可都需要您一一过目的。”
陈言袖闷闷的点点头,她知道的,当初嫁给姜宴之前,她就想过了。
可是,她还是觉得心里难受。
进了房间,看到姜宴正靠在床边喝药,她这才将情绪都掩藏了起来。
姜宴瞧见她来,也笑:“父皇赏赐了什么?”
“一些书……”陈言袖顿了顿,补充道:“还有两位侧妃。”
“侧妃?”姜宴问了句,陈言袖笑笑:“是啊,定国公府和江南道御史家的小姐。”
姜宴听罢,松了口气,笑起来:“我听说过这两家的姑娘,性子都是十足十的老实温顺,便是嫁过来了,你也不必操心的。”
陈言袖看他如此轻松的模样,不知为何,心里闷闷的有点儿疼。
姜宴察觉她的不对劲,浅笑:“是不是吃醋?”
“妾身不敢。”陈言袖连忙行礼。
姜宴只笑:“父皇塞来的人,我便是不要也不行。”说完,看向陈言袖:“不过你放心,宠妾灭妻之事我绝不会做的,你永远是我的王妃。”
陈言袖觉得自己应该满足了,让殿下这样尊贵的身份,说出‘永远’二字,这不是很难得吗?
她笑起来:“那殿下先看书,妾身去替您再问问这两家姑娘。”
“好。”姜宴看着她,总觉得她似乎不大开心,可为什么呢?因为自己要纳侧妃了么?应该不会,袖儿坦荡又大度,应该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生气才对。
想罢,又见下人把书都搬了来,他这才低头开始看书了。
陈言袖出了院子,没有让人跟着,而是一个人去后院的湖边坐着了。
烈染悄悄跟踪她许久了,看她闷闷不乐的,想出去,又怕吓到她。
但看着看着看,就见陈言袖居然哭了起来。
他吓了一跳,立即现了身有些手足无措道:“你别哭啊,你要不喜欢你男人娶小老婆,我帮你把他的小老婆掳走,可行?”
陈言袖见他出现,眼泪都吓回去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恰好路过。”
烈染说完,陈言袖气急,紧握着拳头就朝他打来,烈染连连往后躲,后来发现她不过是在宣泄脾气,便时不时的让她打两拳,反正女孩子的拳头也不疼。
就这样一直打到陈言袖几乎没力气,烈染还是轻轻松松的。
陈言袖打完,气也消了大半,懒得瞥他:“你回去吧,不要再跟着我,我不会跟你走的。”
“为何……”
“我已经嫁人……”陈言袖话未说完,烈染抓着她便压在了墙上,目光微红:“当初你明明说要嫁给我的!”
“我……”陈言袖自知理亏,只能道:“对不起,是我耽误了你。若你要补偿,除了我,其他我什么都可以给你,金银珠宝你想要什么都可以……”
“想不到你竟是这样看我的。”
烈染有些失望,眼里满是受伤:“我千里迢迢来北燕,从部落出来,不顾旁人看怪物一般的眼光看我,悄悄学你们的北燕话……没想到在你心里,我只是贪财之徒。”
陈言袖也觉得自己话可能有些重了,想解释,却又想,若是解释,又显得藕断丝连了,倒不如让烈染讨厌自己,也好放他自由身。
“若不要钱财,我也没什么能给你了,你走吧。”陈言袖故意冷着脸,说完便要离开,烈染却似赌气一般,压着她便狠狠吻了下来。
烈染的动作生涩,因为他从未碰过女子,当初定下婚约之后,送上门来的女子他全都拒绝了。
可他现在很生气!
他的手掐住她的下巴,撬开她的zui,生涩而强势的掠夺着,直到陈言袖的眼泪落下来,他才恍然清醒。
他连连后退两步,看到陈言袖赤红而愤怒的眼神,才明白自己对她做了什么,但他想着她方才说自己的话……
“我先走了。”
“你我两清了。”陈言袖冷冷说罢,转身而去。
烈染想伸手,又紧张的收回去,一直到她的背影消失,才重重叹了口气,消失在了这昭王府里。
等他们都离开,不远处的角落才走出个挺着大肚子的女人来,她望着方才离开的二人,嘴角翘的高高的。
魏如意还在准备过年要用的东西呢,忙着忙着,一片阴影就落在了眼前。
她眨眨眼,抬头看到竟是烈染,诧异:“你找衍哥哥?”
“没有,我想问你一件事。”烈染不客气的往一旁凳子上坐下,沉着脸道。
魏如意看他这张俊朗的脸都黑得要滴出水了,笑道:“说罢。”
烈染咬咬牙,这才将强吻陈言袖的事儿说了,魏如意听完,眼珠子都瞪圆了:“你疯了不是,女儿家的名节不重要?你怎么犯这样的糊涂,做出这等事来?”
烈染看魏如意骂他,心里好受了些,等魏如意噼里啪啦的骂完,他才笑眯眯道:“也好,若是姜宴不要她,我就带她离开。”说完,开开心心的出去了,跟方才的样子判若两人。
魏如意真是气得肚子疼,这事儿她回头可要好好跟衍哥哥说说。
刚说完,知雨便从外头小跑了进来,低声道:“小姐,我娘说萧王当时救的那几个地痞流氓又犯事儿了,还打着萧王的名义,虽然不是大事儿,但我娘依旧想办法在安排了,保准明儿闹起来。”
“别伤及无辜。”魏如意嘱咐。
“您放心,我娘有分寸呢,而且听说这次祭祀大典,死了不少的百姓,萧王也真是造孽。”知雨是知道真相的,说起来都是愤愤不已。
魏如意想起这次的失策,也沉郁了一会儿,等到下午时,却忽然来了人,说有人就在府门口要见她。
木英问那传话的丫环:“他们怎么说的,可说了谁要见咱们夫人?”
丫环笑着道:“夫人出去便知道了,尊上这会儿也在门口呢。”
魏如意想了想,但实在想不通还有谁会在这个时候过来,就连衍哥哥都亲自迎了出去。
她放下手里的事,披上一条月牙白绣红色梅花的斗篷,蹬着暖和的鹿皮小靴便出去了。
今儿又下雪来,飘飘洒洒的,落在青色的地砖上,人走过的脚印很快便被雪覆盖了起来。
魏如意抱着暖呵呵的汤婆子,边走边记挂着年关的时候还要准备哪些东西,但才走到门口,看到正笑着跟楼衍说话的人时,人就傻住了。
老嬷嬷也看到了她,半年不见,长高了,也清瘦了,却更加漂亮了,一双清亮幽黑的眸子像是大雪里的小鹿眼睛似的,漂亮极了。
她眼眶微湿,忍着哽咽唤她:“公主。”
“嬷嬷……”
魏如意没忍住,几步跑上前便扑到了她怀里呜呜的哭了起来。
老嬷嬷也红了眼眶,轻轻拍着她的后背,还问楼衍:“国师待公主不好呢,公主怎么又哭了,若是老太妃知道,必要生气了去。”
楼衍望着哭得直抽气的魏如意,唇瓣染起笑意,看了眼跟在老嬷嬷后头怯生生的莲心,目光微深,只道:“嬷嬷今日在这里歇下吧。”
“老奴今儿是随莲心小姐一道奉旨回来的,马上要入宫了。”老嬷嬷说完,顿了顿,压低了些声音:“皇上似乎知道,当初那遗诏没有被烧毁的事了。”
遗诏之事,知道的人并不多,魏如意也擦去了眼泪看着她:“那嬷嬷此番入宫,岂不是凶多吉少。”
“放心,老奴不会有事的,特意过来,也是想见见公主,如今见公主一切都好,老奴想,老太妃在天之灵也有安慰了。”说完,悄悄将一张纸塞在了魏如意手心,这才笑着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