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之乱,短短不到两天时间就被平息。
这是萧绍宗穷极一生谋划的叛乱,可是两天之内便即平息,不明真相的人们只觉得这次叛乱似乎算不得什么,可是唯有卷入其中的人才知道,虽然只有不到两天,但其中的凶险超乎寻常。
如果不是萧绍宗太过自信,如果不是齐宁在绝境之中找到了唯一扭转的方式,那么这一次叛乱的结果将完全是另一个局面。
当隆泰皇帝从承天殿走出来的时候,许多大臣固然欣慰,却还是有不少人心惊胆战。
至少以窦馗为的不少官员心中惶恐万分,这些人不但在叛乱的时候听从萧绍宗的调派,甚至已经商议由萧绍宗来继承皇位,这当然是不赦之罪。
皇帝依次布了几道旨意。
第一道旨意便是下给跪在下面请罪的玄武营统领秦重。
秦重可说是萧绍宗谋反的主力干将,统帅近万兵马入京围困了皇城,而且起对了皇城的攻击,双方虽然伤亡算不得多惨重,却也导致了数百人死伤,这当然也是不赦之罪。
玄武营退兵之后,秦重看到皇帝出现,立时便丢下手中的战刀,随即就被京都府的人捆绑控制。
大楚立国至今,秦重是第一个挥刀指向皇城的武将,当秦重被绑缚到殿前之时,无数官员恳求皇帝严惩叛将,但出乎所有人的预料,皇帝并没有下令斩杀秦重,虽然免去了秦重的官职,却也是只是以没有接到兵部调令便擅自调军为由,而且将秦重调往偏远的西川军团那边从军效命,对于秦重的家眷,没有一丝一好的牵连,甚至于玄武营自秦重以下的将士,也没有给予任何的惩罚。
以秦重的罪责,抄家灭门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就是秦重自己也以为大难临头,所以皇帝下了这道惩处的旨意之后,群臣只以为听错了,秦重也是不敢置信。
至若第二道旨意,却颇让人玩味。
黑刀营此番也跟随入京,一直在东门方向围困,攻城之时,依然是玄武营为主力,黑刀营却并无轻举妄动,一刀未动,一卒未失,等若是进了京城走了一趟,皇帝出现之后,攻城战立刻停止,玄武营和黑刀营等各路兵马都已经从京城迅速撤离。
旨意之中,瞿彦之并没有受到惩处,反倒是之前被并入黑刀营的黑鳞营就此两营相并,而且依然由瞿彦之统领。
至若第三道旨意,更是让不少大臣心中哗然。
既诛凶,余者不究。
旨意之中,皇帝昭告天下,许多被卷入此时的文武大臣以及相关人等,俱都是被萧绍宗所蒙蔽,所有人都只是因为挂念皇帝的安危,从会受到萧绍宗的蒙骗。
而且除了极少数人,其他人等各安其职,尽忠朝廷。
许多大臣本以为在经过这场叛乱之后,朝廷很可能会迎来一场大清洗,却万想不到皇帝居然如此宽仁。
萧绍宗叛乱,惨淡收场,其实所有人心中也都明白,除掉萧绍宗之后,谁也无法再翻起风浪来。
皇帝没有大兴诏狱,但是对这次有功的人员却是大加厚赏。
当其冲的自然是卫戍皇城的羽林营,迟凤典叛乱被杀,皇帝提拔在这场叛乱之中立下功劳的徐庆接任了羽林营统领一职,却是让余别古接替秦重,担任玄武营新任统领。
皇帝依然没有将神侯府前代神侯西门无痕的死讯公之于众,所有人兀自以为西门无痕远游,如果曲小苍还活着,这神侯之位自然是交到曲小苍手中,但曲小苍在宫中战死,神侯府北斗七星死伤过半,廉贞校尉洪门道不久前已经离开京城,远赴西北,所以神侯府如今却只有文武二曲坐镇。
凭心而论,无论是韩天啸还是武曲校尉,还都达不到继承神侯的实力,是以皇帝并没有直接下旨赐封神侯,而是令韩天啸暂时掌理神侯府。
至若京都府等相关人员,也都有赏赐,不过皇帝显然觉得铁铮最合适的位置还是坐镇京都府,所以并没有擢升,但却赐给了铁铮随时可以入宫面圣的资格,在此之前,却只有帝国四大世袭候和六部尚书有次特权。
但让所有人奇怪的是,在这次平叛中居功至伟的齐宁,皇帝却没有颁下旨意进行封赏。
对齐宁个人来说,也并不在乎皇帝对自己有什么封赏,能够看到皇帝安然无恙,京城在短时间也恢复平静,齐宁已经是心满意足。
萧绍宗那一剑虽然没有伤及齐宁的要害,却还是刺入齐宁胸骨之间,虽然不会威胁到性命,而且有神侯府的金疮药敷上,但这伤势却也不是那么快就能痊愈,其他的倒也没什么,只是一旦站立或者坐起来,胸腔处就会疼,是以齐宁是从被宫内抬回了护国公府,几天下来,都是在床上躺着休养。
之前封锁护国公府的兵丁自然早就撤走,护国公府也恢复了往日平静,府中两百多号人却都是心有余悸。
被封锁的这些时日,除了有人能够出门在兵士的监视下采购饮食,其他人却都不能离开府中半步,所有人都是日夜惊恐,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大难便即临头,直到齐宁回到府中,众人才知道一场大难消于无形,大有扒开云雾重见天日的欢喜。
唐诺也终于回来,这两日都是亲自帮助齐宁熬药,西门战樱则是寸步不离守在身边。
不过没有顾清菡在府中,齐宁便似乎缺少了什么东西,顾清菡和田雪蓉在丐帮的保护下,出京避祸,便是齐宁也不知道身在何方,但他却也明白,京城既然稳定下来,丐帮那头自然很快就会护送她们返京。
黄昏时分,老管家韩寿匆匆来报,袁府大公子袁荣来看望。
其实这两日要登门探望之人多如牛毛,但唐诺让齐宁静养几日,若是人来人往,难免会影响伤势恢复,是以齐宁让老管家谢绝所有的来客,京中官员也都知道齐宁在养伤,所以也就不再继续前来打扰,不过这几天收到的礼物却是堆满了两间屋子,齐宁对此倒是来者不拒,这一次他拼着性命平乱,宫里的赏赐没来,收些大臣的厚礼倒也没有任何心理负担。
齐宁休养了这几日,虽然剧烈动作依然有些吃疼,但坐起来已无大碍。
“让袁公子过来吧!”
袁荣进到屋里的时候,叹道:“小公爷,你可知道,我们袁家差点要被你害死!”
齐宁靠在床上,笑道:“我还以为你是送来厚礼,这才让认清你进来,你若是来找麻烦的,现在就离开。”
袁荣走过来,道:“给你找了些人参鹿茸冬虫夏草,都是上好的补品,可莫说我是空手过来。”在床边的椅子坐下,道:“你让祖父给了铁铮那封请柬,是要拉我们袁家下水啊,若是萧绍宗叛乱成功,秋后算账,我们袁家第一个就要被打成是你的同党。”
齐宁道:“国难当头,袁家三代受皇恩,总要出些力的。怎么,是老尚书让你过来找我算账?”
“那倒没有。”袁荣哈哈一笑,这才道:“听说你和萧绍宗那一站,风云变幻,只可惜我没有看到,实在是遗憾。是了,伤势怎样?”
“这才像句人话。”齐宁笑道:“并无大碍。你怎么有心情过来?”
“都说朝中官员登门探望,都被你拒之门外,我寻思着和你好歹交情还是不错,总不至于连我都关在外面,所以和人打赌,五千两银子,赌我能进来。”袁荣笑道:“好在你还给我面子,没让我输掉这五千两。”
齐宁伸手道:“银子拿过来,你靠着我才赌赢了,这银子归我!”
袁荣身体一缩,道:“银子还没收到手,我哪来银子给你?你这次立下了不世之功,宫里自然会厚赏,到时候你银子多的花不完,还在乎这区区五千两?”
齐宁叹道:“反正到现在,宫里的一两银子我都没有瞧见。”
“这倒也古怪。”袁荣道:“按理说你立下了这么大功劳,自然该封赏,你已经是公爵,皇上自然不可能封你为王,立朝至今,还没有异姓封王。既然无法封王,宫里就该多给你点实惠才是。”
齐宁努努嘴,道:“倒杯水来喝!”
袁荣起身过去倒了杯水,端过来喂了齐宁喝了两口,这才道:“不赏你到也罢了,可是皇上竟然饶过窦馗那干人。我听说大军围城之时,窦馗竟然私下里鼓动不少官员,要拥戴萧绍宗登基,此人两面三刀,卑劣至极,就该一刀砍了脑袋才是。还有那一帮子趋炎附势之徒,皇上危难之时,一个个见风使舵转向萧绍宗,等到叛乱被平,却一个个上书要将萧绍宗的尸体千刀万剐,嘿嘿.....果然都是会当官的人。”
“皇上可有旨意,如何处置萧绍宗的尸?”
“我听说皇上是派人要好好安葬,虽然不能进入皇家宗室墓地,却还是在宗室墓地附近找了块地方。”袁荣叹道:“皇上仁厚,亘古未有。”
齐宁淡淡道:“这是大智慧,你莫忘记,秦淮军团还在前面打仗呢,这个时候,即使天塌地陷,皇上也会竭力让朝中稳定下来。萧绍宗这次叛乱,真要牵连,会有无数人卷入进来,天子一怒,伏尸百万,可是现在不是天子愤怒的时候。窦馗虽然两面三刀,但在筹措粮草之上还是有些本事,从我军北上开始,窦馗就负责粮草后勤,动了他,后勤也就乱了,眼下还真没有人能够替代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