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宁没有想到夺取咸阳竟是如此的顺利,而咸阳的人们也没有想到一夜之间城头变幻大王旗。
楚军杀进咸阳城,以最快的速度控制了咸阳的局面,许多百姓到现在都只觉得如同在梦中,只有看到在大街上穿行而过的楚国骑兵,百姓们才知道咸阳是真的变了天。
十几年来,咸阳的百姓已经习惯了屈家在西北作威作福。
屈家父子虽然贪婪成性,屈元古横征暴敛,屈满宝欺男霸女,但对大部分百姓来说,他们至少还能活下去。
普通的百姓从来对自己的要求都很低,他们只要能够吃饱穿暖,就已经心满意足。
一夜之间楚国人占据了咸阳城,人们心中惊骇之余,更多的是惶恐,他们不知道接下来将要面临何种样的命运,而且楚军入城之后,立刻封锁了大街小巷,向全城百姓下达了禁足令,令百姓们不得轻易出门。
整座咸阳城的气氛显得异常凝重而压抑。
西北是多灾之地,在北汉彻底平定西北之前,西北大地山充斥着无数的大小势力,互相之间倾轧攻伐,无数的百姓饱经战火,在战火之中颠沛流离。
宁为太平犬,莫为乱世人。
不管屈家父子如何压榨,只要没有战乱,百姓们就已经心满意足。
可是楚国人出现在西北,人们担心楚国人很快就会在咸阳纵情劫掠。
一直以来,西北乱兵混战之时,从来都是将百姓当作待宰的鱼肉,将百姓身上最后一片衣缕都要扒下来。
楚国和汉国是敌国,如今楚军杀进咸阳,当然不会对帝国的百姓手下留情,他们暂时没有动作,也许只是在计划该如何动手,咸阳是西北第一巨城,城中有数十万百姓,真要实施抢掠,应该会有个计划。
百姓们提心吊胆,那些士绅豪贾更是惶惶不可终日。
马氏家族在西北繁衍生息数百年,是根正苗红的西北土著,虽然西北大地山经过了无数的战乱,但马氏家族在这一场又一场的战乱之中存活了下来,而且在西北人的眼中,马世家族绝对是西北的名门望族。
马文成几个月前刚刚过完六十大寿,他也是如今马世家族的族长。
北汉当年打下西北之后,倒是对西北的世族十分的客气,也许北汉朝廷心里很清楚,要让西北真正地归附于北汉,先就要让西北的世族跪倒在朝廷面前。
马氏家族在北汉的辖下,并没有遭受太多的灾难,即使后来屈元古来到西北,对马氏等几个大家族也还算客气,虽然大家心照不宣每年一些世家大族要在各种节日向镇西将军府送去大批厚重的贺礼,但破财消灾换来的安宁也让西北一些世家豪族十分享用。
马氏家族在西北不但是威望极高的大世家,而且有诸多族人在西北担任官职,要银子有银子,要势力也有势力,如今楚军打进咸阳,对这样的世家大族来说,当然是影响极大。
楚国人下令全城禁足,马文成也只能留在宅内,心中惊忧。
当一群楚兵敲开马家的宅门之时,马家上下魂飞魄散,本以为这群兵士会一拥而入,在宅子里烧杀劫掠,但是当对方拿出一张请帖,有请马文成前往镇西大将军府做客时,马家上下却又是惊讶万分,不知道楚国人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对于楚国人的邀请,马文成当然不敢有丝毫拒绝的意思,收拾了一番,换了一身极其贴面的衣衫,这才出了宅门,现对方不但送来请帖,而且还派了马车来。
登上马车,一路上马文成寻思着各种可能,也在想着到时候该如何应付各种局面,一直到了镇西大将军府,马车停下来,马文成从马车下来之后,门前已经有人上前请了马文成入府,一切都显得十分客气。
马文成尽量让自己显得镇定。
他活了大半辈子,在西北这块大地上经过了无数的风雨,也见识过太多的角色,当年西北乱战时期,咸阳当真是轮换大王旗,咸阳每一次易手,这里的世家大族都会被找过来,表面上看似客客气气,但目的无非是让世家大族掏银子出来,一旦稍有犹豫,那帮人就变了脸色,杀鸡儆猴的把戏,马文成也看得多了。
对方越是客气,所要求的也就会越多。
今日楚国人请人上门将自己接过来,这已经表现的异常客气,马文成心知对方无非又是要向自己索要一些什么,事到如今,哪怕是家财都被占去也没有办法,只要能够让马氏族人平平安安度过这一劫就好。
马文成被领到镇西将军府一处极大的厅中,其实他对镇西将军府还是颇为熟悉,每年少说也要过来三四次。
镇西将军府在咸阳本就是一座极大地建筑,屈元古来西北赴任之后,几次扩建镇西将军府,如今这镇西将军府在咸阳城内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大建筑,占地面积极广,庭院到底有多少,便是连经常出入将军府的马文成也说不上来,只记得传闻这将军府光庭院少说也有三四十处。
他来到这处大厅,并非将军府的正厅,但却也是宽敞得很,一进到厅内,便瞧见里面已经有不少人在其中,他扫了一眼,这厅内众人却大都很熟悉,正是居住在咸阳的一些世家大族族长,平日里互相之间都是十分熟悉,众人见到马文成进来,并不觉得意外,只是都像马文成这边拱了拱手。
“诸位先喝茶。”领着马文成过来的那人道:“爵爷手头上有一点公务还要处理,很快就会过来。”也不废话,径自退了下去。
等那人一走,十来个人就已经凑上前来,围在马文成四周。
“马爷,我今儿一大早得到消息,咸阳的大小官员都被楚国人控制住。”一人低声道:“城里的守兵也都被缴了军械,眼下咸阳已经是楚国人的掌中物。”
“你说他将咱们找过来要做什么?”
“做什么?还能做什么,无非是要先礼后兵,请咱们来喝杯茶,然后逼咱们拿银子出来。”
“陈爷说的没错,咱们这一次又要破财消灾了,只是不晓得楚国人的胃口到底有多大。”
“破财是定然要破的,能不能消灾那可就两说了。你们看楚国人进城之后,并没有大肆抢掠,很不寻常,可越是这样,事情就越是不简单。”
众人凑在一起,压低声音七嘴八舌议论纷纷。
马文成抬手示意众人不要多议论,等众人静下来,才轻声道:“不管怎样说,如果他们只是要银子,那反倒不是什么大事,就怕他们另有所图。”
众人闻言,都是面面相觑,有人低声道:“马爷,难不成他还要咱们的性命不成?”
马文成没说话,旁边有人冷笑道:“那可说不准,咱们都是西北的老世族,说不定楚国人觉着咱们是麻烦,这一次将咱们找过来,就是一网扫尽。”
众人更是变了颜色。
“都不要胡猜了。”马文成走过去在一张椅子上坐下,道:“既来之,则安之,他们到底是什么意图,很快便能知道。”
众人各有心思,也都是回到位子坐下,有人交头接耳地狱,但更多的人则是默不作声等着那位爵爷出现。
片刻之后,忽听得外面传来脚步声,众人抬头向大门瞧过去,很快便见一道身影进来,来人一身便装,看上去年纪轻轻,那人扫了众人一眼,拱手笑道:“诸位久等了,我是齐宁,邀请诸位过来,有事相商。”
众人早已经纷纷站起,马文成壮着胆子道:“请问....请问您可是楚国锦衣齐家的爵爷?”
“正是。”齐宁含笑道。
众人心下都是一凛,锦衣齐家的名声自然是天下皆知,这些西北豪族消息灵通,楚军入城之后,众人很快也知道率军打进咸阳的是楚国锦衣齐家的齐爵爷,见到齐宁年纪轻轻,本有些犹疑,这时候听得齐宁自承身份,忙都是向齐宁躬身行礼,心下却是惊讶,暗想这齐爵爷如此年纪轻轻,竟能兵无血刃就带着楚军打下咸阳,实在是匪夷所思。
齐宁抬手道:“大家不必拘束,都坐下说话。”走过去在主座先坐了下去,众人这才敢落座,随即便有人送上茶来,齐宁这才笑道:“楚军入城,我担心若是没有规矩,不少兵士会犯过错,所以刚刚下达了军令,入城之后,所有楚国将士都要遵从三条军令,非但是楚国的将士,就算是城中的其他人,也都要守这些规矩。”
众人互相瞧了瞧,齐宁看出众人心思,笑道:“杀人者要处死、伤人者要抵罪、抢掠者要严惩、盗窃者也要判罪,这四条规矩,谁都不得触犯,即使是我,也要遵守这约法四章。”
众人都是一怔,随即不少人都显出狐疑之色,显然是对此不大相信。
在众人的记忆中,以往任何一支兵马攻入到咸阳城,没有一个不是先杀掠一番,便是当年北汉军打进咸阳,头几日也是烧杀劫掠,城中一片混乱。
这位齐爵爷忽然抛出约法四章,就等若说是将楚军的手脚牢牢按住,众人实在有些不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