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宁心想这已经夜深,淮南王突然找来做什么,但既然过来,总有事情,他在面子上倒也没有和淮南王直接撕破脸皮,过去掀开大帐,只见淮南王背负双手,正站在帐外,见齐宁掀帐,淮南王含笑道:“侯爷还没睡?”
齐宁道:“可能是方才多喝了几杯,一时还睡不着。王爷,您有什么吩咐吗?”
他瞧见淮南王身边并无其他人,独身而来,便知道绝不会是过来坐坐那么简单。
“本王也是睡不着,所以过来找侯爷随便坐坐。”淮南王微微一笑,问道:“不知道侯爷是否方便?”
齐宁将大帐更是掀开,笑道:“王爷请进。”
淮南王进到帐内,四下扫了一眼,才和齐宁坐下,含笑道:“小侯爷,此番你可是立下了不世之功,皇上知道结亲成功,欢欣不已,满朝文武对侯爷也是赞不绝口。”
“也算是侥幸。”齐宁给淮南王倒了杯茶,才道:“王爷亲自前来迎候,也算是给东齐人天大的面子。”
淮南王拿起茶杯,淡淡一笑,道:“有人不肯来,自然就只能本王过来了,嘿嘿......!”瞟了齐宁一眼,微笑道:“小侯爷此番功勋卓著,将东齐公主娶回来,等若是打了一场大胜仗,本王倒是在皇上面前谏言,恳请皇上加封小侯爷为公爵.......!”
齐宁心下微惊,忙道:“王爷,这都是皇上运筹帷幄,我实在没有出多大气力。”
“居功至伟,若说小侯爷没出气力,本王第一个就不服气。”淮南王正色道,随即叹了口气,道:“不过镇国公对此事颇有异议,皇上对他还是有几分顾忌的,所以......!”只是摇了摇头,一副遗憾之色。
齐宁心中微有些好笑。
他很清楚,司马岚从侯爵加封为公爵,本就十分不易,凭心而论,司马岚才干出众,协理朝政数十年,功劳卓著,先帝驾崩,司马岚又有拥立之功,更加上内宫太后背后的压力,这才让小皇帝勉强加封司马岚为镇国公。
自己资历尚浅,锦衣候齐景立下无数战功,统领十万大军,却也不曾加封为公爵,自己出使一趟东齐成功,便要加封为公爵,这连齐宁自己都觉得有些儿戏。
他心知淮南王未必是在说谎,但明知不可能,却还要上谏,而后拉出镇国公,无非还是要让锦衣齐家也对司马家产生敌意。
齐宁心中好笑,但面上却是皱眉道:“镇国公这样做,或许也有他的道理。”
“有什么道理?”淮南王冷笑一声,放下茶杯,淡淡道:“投靠他门下的那些人,加官进爵,有几个有那资历和功劳?只不过是因为跟了他司马家,也就鸡犬升天了。”身体微微前倾,低声道:“就是在你出使齐国这短短时日,又有不少司马家的走狗被安排到诸多重要的位置,小侯爷,你看司马家这到底是想做什么?先帝让他辅政,他还真以为大楚姓了司马不成?”
齐宁神情凝重,叹道:“王爷,司马家有拥立之功,而且皇上还小,朝中大事都是掌握在司马家的手中,难免会飞扬跋扈一些。再过几年,等皇上成熟起来,局面或许能有改变。” 淮南王笑道:“再过几年?小侯爷,你觉得照此形势展下去,我们还能看到朝局的改变吗?”
齐宁一怔,问道:“王爷这话是什么意思?”
淮南王抬手抚须,轻声道:“本王来到这里,见到了一个人,随后才知道之前生的事情。”叹了口气,道:“侯爷此番能够顺利归来,着实不容易,不但要对付北汉人,还要提防背后黑手。”
齐宁瞧着淮南王眼睛,淮南王已经道:“侯爷,礼部侍郎胡伯温欲图破坏结亲,设下陷阱,差点害了侯爷,此事本王已经知道了。”
齐宁立时便想起了被自己拘禁在军营的胡伯温。
此番出使东齐,齐宁为正使,礼部侍郎胡伯温则是副使,但在前往东齐的途中,胡伯温作为内应,欲图破坏使团出使,却被齐宁识破奸谋,全歼来犯之敌,更是将胡伯温囚禁在军营之中。
护送迎亲队伍回来,诸事繁多,齐宁差点忘记自己还囚禁了这样一个人,记得自己离开之时专门留下几名卫士在营中看押胡伯温,看来淮南王抵达之后,却已经获悉了此事。
此时淮南王提及此事,齐宁便觉得这老家伙定有蹊跷,却故意叹了口气,道:“此事本想回京之后再禀明皇上,这胡伯温真是胆大包天,我自当奏明皇上,求皇上严惩。”
“小侯爷,区区一个礼部侍郎,岂能有如此大的胆量?”淮南王冷哼一声道:“没有人在背后撑腰指使,就算胡伯温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如此。”
齐宁压低声音道:“王爷,莫非你觉得这背后另有黑手?”
淮南王微微点头,轻声道:“本王得知此事,在你们抵达之前,就提审了胡伯温,他言辞支吾,不肯老实交代,但本王心里已经明白了几分。”
齐宁苦笑道:“不瞒王爷,上次如果被胡伯温得逞,贺礼被烧毁,那么不但出使东齐无法成行,我们锦衣齐家也必然遭受牵累,我能保住性命就算不错了。”
淮南王叹道:“这一手阴狠毒辣,可谓是一箭双雕啊。”
“一箭双雕?”
“小侯爷,你自己想一想,使团无法成行,与东齐的亲事自然就作罢。”淮南王目光深邃,低声道:“而小侯爷你也必定因为此事获罪,既破坏了齐楚两国的姻亲,而且又打压了锦衣候,这不是一箭双雕又是什么?”
齐宁皱起眉头,握拳道:“是谁如此狠毒?”
淮南王高深莫测一笑,道:“小侯爷聪慧睿智,其实你心里已经有数,只是不愿意说出来罢了。”
齐宁眼角微微跳动,淮南王已经轻声道:“你自己想一想,满朝文武,最不希望此番齐楚结亲的是谁?”冷哼一声,道:“除了咱们那位镇国公,还有谁会从中作梗?”
齐宁道:“司马家倒是一直希望让他们家的大小姐入主后宫,如此说来.......!”并无说下去,但神色却已经凝重起来。
淮南王察言观色,只以为齐宁心中恼恨,含笑道:“其实小侯爷倒也不必着恼。我大楚四大世袭候,如今司马家得势,眼中自然容不得其他的钉子。”叹道:“前番冯若海之事,被司马家抓住不放,硬是从皇上那边强要旨意,要彻底调查冯若海一案,吓得冯若海硬是在刑部大牢自尽。”
冯若海是户部侍郎,在朝上弹劾司马常慎,却反被司马家当朝反杀,拿出了大量的罪证,被投放近刑部大牢。
齐宁那次在朝上亲眼看到这两派人斗法,只是后来忙于出使之事,并无太过关注后来生什么,此时才知道冯若海竟然已经在刑部大牢自尽。
他心下微惊,但立刻便知道,事情绝不像淮南王所说的这么简单。
六部之中,户部与淮南王走的极近,冯若海在朝中作为淮南王的马前卒,弹劾司马常慎,却不想司马家早有准备,不但将冯若海的弹劾迎刃而解,而且反过来就是一刀,将冯若海拉下马,冯若海获罪,第一时间被关进了刑部大牢。
齐宁当时就猜到,司马家既然揪出了冯若海这条鱼,自然不会轻易放过,必然会借助此事大做文章,顺势削弱淮南王的势力,只是刑部也属于淮南王的势力范围,冯若海在刑部手中,司马家要做文章,先便是要将冯若海从刑部手中搞出来。
但淮南王显然也不是吃素的,冯若海在刑部大牢恰到好处地自尽,齐宁一听便知道事有蹊跷,他心里更清楚,淮南王虽然只是短短几句话,但围绕冯若海一案,淮南王和镇国公两派人马必然是经过了一场惊心动魄的生死斗争。
他知道经过上次冯若海案件,双方的斗争愈的激烈,冯若海既然及时自尽,司马家自然无法再继续用冯若海牵扯上更多的人。
这次淮南王突然对胡伯温感兴趣,齐宁立刻就敏锐地察觉淮南王很可能是要用胡伯温大做文章。
当初他与小皇帝商量的对策,本就是要让淮南王和镇国公两党针锋相对,以平衡朝堂的局势。
如今淮南王这边明显处于下风,齐宁暗想如果淮南王真的能用胡伯温作为棋子,对司马家起一轮攻势,以此削弱司马家的势力,倒也不算是什么坏事,不过他却明白,不到万不得已,自己却是不能卷入到这两派的争斗之中,哪怕多少也要受波及牵连,却也要尽可能地避开。
“王爷,我也审过胡伯温,但此人口风极严,硬是问不出任何口供。”齐宁叹了口气道:“而且就算咱们知道是司马家在背后搞鬼,可手里却没有确凿的证据,根本无法证明是他们指使胡伯温。”
淮南王含笑道:“只要是人,总会有弱点,小侯爷,你若是同意,本王亲自将胡伯温押解回京,交给刑部审讯,总能问出一些真相的。”他笑的意味深长,齐宁又如何看不懂他心思,立刻道:“胡伯温图谋破坏使团,本就是要押送回京交给刑部定罪,有王爷亲自押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淮南王笑道:“你放心,此事本王一定会着刑部彻查到底,也一定会给小侯爷一个交代。”随即笑道:“是了,差点忘记,还有一桩事儿,本王可要向小侯爷道喜了。”
齐宁这才是真的一怔,奇道:“王爷,喜从何来?”
淮南王含笑道:“小侯爷出使在外,有所不知,皇上已经有意要为侯爷赐婚,这也算是门当户对的一门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