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流滔滔,远望群山秀丽多姿,云雾笼罩,景色之美,让人心醉。
一艘船只逆流而上,操舟之人手脚麻利,却也是小心翼翼,此处水道两岸山峰陡峭奇险,江面水流汌急,水道曲折多险滩,往往是石出疑无路,云升别有天,奇中带险,险中带趣,船只在水道上就像鱼儿般游走,灵巧非常。
险境对许多人来说是磨难,但对有些人来说却是趣味。
齐宁站在船头,望着两岸群山耸立,扑面而来,感受着古朴自然的气息,心旷神怡,虽然心知此行西川并非是什么好差事,但是此刻呼吸着沁人心脾的空气,只觉得就此一乐,也足以不负此行。
“齐峰,我瞧着以后养老,可以到西川来。”齐宁深深吸了一口气,笑盈盈道。
齐峰站在一旁,却是愁闷苦脸,有气无力道:“侯爷,下次就算是爬到西川,我也不走水路了。”
齐宁这一次却是知道,平日里上蹦下跳的齐峰,竟然是个旱鸭子,一上船就晕船,如果不是从水路更为快捷,齐峰无可奈何,否则说什么也不上船。
旁边一名四十出头的中年人向前一指,道:“侯爷,那里就是神女峰,秀丽婀娜,从这里过,不看神女峰,那就是浪费了。”
这中年人是田家药行专门负责药材采买的总管,叫做田茂,此番带着齐宁一同入蜀,这一路上对齐宁等人却是照顾的十分妥善,吃喝住宿都是安排的妥妥当当,不用齐宁去操心,而且沿途该走什么道路,田茂也是一清二楚。
齐宁一行人出京之后,十分低调地一路西行,在途并非一日,经过襄阳,又继续向西,顺长江北上。
众人沿江而上,过夷陵,到南津关,很快就到了长江三峡,万里长江汇千流为大江,从西一路穿过无数的高山险地,奔腾怒吼,行到巫山之时,却被山脉阻挡,浩瀚大江宛若巨斧劈下,在崇山峻岭之间冲出一条险路,一路东行,形成了雄伟壮阔险峻迷人的长江三峡。
无限风光在险峰。
长江三峡因为两岸群山险峻,峡谷曲折,所以更加迷人,只是这里水流汌急,船只摇晃剧烈,齐峰和齐宁手下另一名护卫在船上天旋地转,当真是苦不堪言。
众人过了西陵峡,很快就到了幽深秀丽的巫峡,此时船只行走在巫峡之内,两岸巫山十二峰屏列耸出,神女峰秀美难言,景色瑰丽,却是让齐宁流连忘返。
船夫对这瑰丽的景色却是视而不见,只是密切地关注着水道,险滩暗石才是船夫最为关注的地方。
过了巫峡,进入大宁河宽谷地带,前方就是瞿塘峡,因瞿塘峡的水流更急,行船更为险恶,就算是老船夫也未必能够操控自如,田茂考虑到齐宁的身份,不敢冒险,为了安全考虑,建议走陆路,齐宁也不反对,众人弃舟改走陆路,在巫山县城歇了一晚,次日清晨翻山而行。
巴东崇山峻岭,崎岖难行,素有“两山相夹、望山跑死马”的民谣,也就是说山路环绕,看近实远。
齐宁的目的地是先去往成都府,田家药行一行人却是要往巴西郡去,如今已经进入了川中,田茂倒是主动提出要送齐宁到成都府城,齐宁也知道蜀地崎岖难行,田茂要送自己去成都府再转向巴西郡,这一路上要绕一个大圈子,婉言谢绝,田茂也不坚持,便派了一名叫做李堂的伙计为齐宁带路。
李堂是蜀地人,常年往来于京城和西川之间,在西川各地采买生药,所以对西川的地形异常熟悉,田茂留下他,也就是给齐宁留下了一个极其称职的向导。
齐宁虽然是以钦差身份前来西川,但是他和小皇帝都是心照不宣,知道这一次的目的是要调查黑岩洞事件的真相,能够微服低调出行最是妥当,自然不能像一般的钦差那样大张旗鼓摆足排场出行。
西川情势复杂,各方势力错综相交,若是摆着钦差的架子过来,只怕什么事情也看不清楚。
又走了两三日,距离锦官城也是越来越近,不过川中道路九曲十八弯,环绕在群山之间,如果没有向导带路,齐宁还真怀疑何时何日才能到得锦官城。
这日走到黄昏时分,却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这种情况在川中却是极为常见,川中道路曲绕,兴许一个路头走歪了,便错过时间,找不到宿店。
好在李堂解释,这道路上时不时会出现野棚,所谓的野棚,便是有些好心人为了照顾错过宿头之人,防止被风吹雨淋,所以偶尔会在路边搭建一处栖身的草棚,而且在附近还会留下记号,对外地人来说,自然不知道这些门道,不过李堂是地道的川中人,对这些了若指掌。
果然,等到天色完全黑下去之前,李堂还真的现了野棚的记号,寻摸过去,在一片林中果真找到了野棚。
这处野棚是以竹木为主搭建的木屋,底层架空,高出地面,二层才是居住之所。
“这是巴人建的木棚。”李堂解释道:“西川除了汉人和苗人,还有巴人,不过他们的族群现在越来越少,人口不多,及不上汉人和苗人在西川的势力。”
李堂走在最前面,齐峰三人则是跟在齐宁左右,拎着包裹靠近到木屋,此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除此之外,倒还真没有其他落脚之处,否则就只能露宿野外了。
李堂推开木屋门,往里面瞅了瞅,回头道:“这里好像没人,咱们就在这里歇一晚。”
几人进到屋里,里面昏暗一片,齐宁正要让人生火,却猛地感觉有些不对劲,向前瞧过去,昏暗之中,却瞧见身前忽然冒出两道影子来,微吃一惊,便在此时,电光连闪,半空中忽喇喇的打了个霹雳,那电光闪动之时,照进木屋之内,齐宁却已经看见对面却是两人手中似乎拿着什么,正冷冷盯着自己这边。
李堂尚未察觉,忍不住道:“今年这春雷来得真早,只怕年头不是很好。”忽地察觉有异,却现齐峰三人身影晃动,已经横身拦在了齐宁身前。
李堂怔了一下。
齐峰三人进屋之后,自然也是很快就察觉有异,电光闪动之时,齐宁固然瞧见屋内忽然出现的身影,齐峰三人也是瞧见,二话不说,立刻将齐宁护住。
齐宁心想初入川中,与对方素不相识,也没有必要轻易结仇,含笑拱手道:“我们是来西川做生意,错过了道路,天色已晚,而且快要下雨,只能在此借住一晚,几位放心,我们不会打扰到你们。”
李堂说过,这类野棚都不算有主,乃是给行人方便之用,看来在此之前,已经有人先进到这里歇息。
那两人也不说话,看样子竟似乎也不愿意和齐宁等人为敌,转身过去,径自到了木屋西侧,齐宁见状,吩咐几人到木屋东侧,大家各居一边,井水不犯河水。
齐宁几人围成一圈坐下,齐峰正要打开包裹取出干粮,又是一道电闪亮起,随即惊雷声起,紧跟着黄豆大的雨点已经从天而降,只打的屋顶噼里啪啦直响。
齐峰笑道:“侯.....公子,幸亏小李机灵,要不是找到这里,这会子咱们可是要被这大雨浇成落汤鸡了。”
他差点失口,但反应机灵,意识到木屋那边还有人,迅速改了口。
他心里当然清楚,齐宁作为钦差,却没有带太多人马大张旗鼓前来,自然是要低调行事,能不透漏身份自然是最好,更何况现在身处荒郊野岭,又有几个来历不明的人共处一室,自然更要小心。
在这木屋里适应一阵,虽然木屋之内依然昏暗,但几人却还是隐隐瞧出,那边也有四五个人围成一团,与自己这边的人数相仿。
几人打开了包裹,取出了干粮来,这一路上虽然辛苦,但是吃喝却是不愁,而且每过一处,都是要备足干粮,以免错过宿头。
除了大饼之外,还有风干之后被烤熟的两只鸭子,那是齐峰特地为小侯爷准备,烤鸭一拿出来,香味四溢,齐峰更是拿出用竹筒盛装的酒来,笑道:“公子,你尝尝这酒味道如何。”这是进入西川之后齐峰特地准备,西川许多地方酿造出来的酒,都是用竹筒盛装,如此一来,酒香之中又带竹香,入口甘爽。
齐宁还没有接过,却听身后一个声音道:“劳驾,请问......能不能借点酒水?”
几人立时都瞧过去,只见从木屋那边走过来一人,一双眼睛正瞧着齐峰手中的竹筒。
齐峰笑道:“你也喜欢饮酒?”
那人摇头道:“不是,我要酒.......!”顿了一下,却又道:“不错,我也喜欢饮酒,能不能给我半筒?”
齐峰看向齐宁,齐宁却已经接过竹筒,递给那人,道:“既然饮酒,半筒怎么够,都拿去就是,我们这里还有。”
那人忙双手接过,道:“多谢。”躬了躬身,转身过去。
李堂见那人走远,才压低声音道:“他是苗人,汉话并不纯熟,一听就能听出来。”只以为对面不会听见,低声疑惑道:“苗人很少穿汉人的衣裳,可是......他明明是苗人,却穿汉衣说汉话,当真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