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宁棋艺粗浅,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对弈到这个地步究竟谁输谁赢,只是按照那神秘之音落子,这时候见到那黑衣人额头冒汗,袁宁庵失声所言,愣了一下,瞅了瞅被黑白双子所覆盖的棋局,疑惑道:“结束了?”
他是真不知道这盘棋究竟有没有结束,那黑衣人却是退后两步,拱手道:“在下败了,阁下棋艺精湛,神鬼难测,好生钦佩!”
齐宁一阵愕然,随即感觉此事当真是有些荒谬。
他自认自己的棋艺在九大书院所有参赛选手之中,不是倒数第一也是倒数第二,可是到最后,偏偏是自己这个棋艺最弱之人反倒破了这盘古局。
“小侯爷果然是智慧过人。”袁宁庵在棋盘上扫了片刻,终是长叹道:“这是古局七煌局,时至今日,并无人破解,几次在这里设下此局,也只是答允了三柳先生,瞧瞧今次书会众多才俊之士,能否有人破解。”
“三柳先生?”卓青阳扭过头来,“老大人说的是柳默笙?”
袁宁庵含笑道:“正是,卓先生,你和三柳先生有过交集,对他应该有所了解。”
卓青阳微微颔道:“难怪,我瞧这古局就非同小可,不是寻常残局,原来是柳默笙珍藏的古局。”
“这几位都是三柳先生的弟子。”袁宁庵指着四名黑衣人,“三柳先生特地派他们前来坐镇棋赛。”
四名黑衣人齐齐上前来行礼,一名黑衣人解释道:“家师珍藏的七煌局,我们几个弟子花费了许多时间,到最后依然无法自行破局。家师知道今年举办京华盛会,一时兴起,让我们将七煌局带来京城,在袁老大人的安排下,看看是否能被书会上的俊才破解。”看向齐宁,赞叹道:“万没有想到,书会真是藏龙卧虎,竟被这位破局,实在让人钦佩。”
西门无恨笑道:“据我所知,三柳先生的棋艺神鬼莫测,普天之下,也只有四艺绝士之一的北堂幻夜能与之一较高下了。他拿出来的古局,随便一局,那也非比寻常,能被小侯爷破解,也实在是出人意料。”瞧向齐宁,含笑道:“小侯爷深藏不露,倒让我们失算了。”
齐宁笑道:“其实我棋艺粗浅,怎么走到这一步,连我自己也不清楚。”他这是实实在在的真话,可是听在众人耳朵里,却觉得不过是谦逊之言而已。
小瑶和秦怡却是又惊又喜,她们本以为绝无希望破此棋局,却不想齐宁横空杀出,竟真的破了棋局,非但她二人,此刻齐宁破局的消息已经是传遍全场,几乎所有人都是大吃一惊,心想八大书院都无法破解的棋局,怎地让琼林书院轻松破解?
其中许多人根本不认识齐宁究竟是何方神圣,这时候都是互相打听,好在这其中也有寥寥几人知道齐宁身份,一个接一个传下去,没过多久,场上许多人都知道,原来这技惊四座的年轻人,竟赫然是锦衣候。
锦衣候怎地和琼林书院扯上干系,许多人依然是茫然不解,不过锦衣候爵素来以军功名震天下,却不想如今这位小侯爷竟然也通晓琴棋之艺。
众人一番感慨,此时却已经到了正午时分,龙池书院负责众人的饭食,不过就算是龙池书院,也没有容纳近千人食用的食堂,所以派人给在场所有人分食物,都是两个大馒头,外加一碗稀饭。
虽然午饭有些寒酸,不过众人来此的目的本也不是为了吃喝,简简单单吃过中饭之后,五位评委才重新返回来,继续第三项比赛。
其实两轮比试过后,许多人心中都知道,琼林书院目前的分数绝对是居于九大书院之。
齐宁的一曲沧海一声笑,可说是惊艳四座,即使在第一轮分数不是最高,也绝对不低,第二轮比较棋艺,九大书院之中,除了琼林书院破局,其他八大书院俱都失败,按照规则,第二轮就只有琼林书院得了分数,其他八大书院一分未得。
如此形势下,琼林书院不但绝对处于领先地位,而且分数也必定领先很多,这样一来,今年京华书会究竟是谁夺冠,便显得悬念丛生。
自打京华书会出现以来,能够夺冠的也仅仅只有四家书院,其中以云山书院夺冠次数最多,龙池书院紧随其后。
至若琼林书院,一来参加此项赛事比较晚,最近几年才被邀请入列,二来因为是女子书院,一直处于弱势地位,所以这些年下来,莫说在琼林书院夺冠,就是前三甲也从没有沾过边,一直也被当成是陪衬而已。
可是谁也没有想到,今年却是异军突起,从来只被当做陪衬的琼林书院,两轮过后,分数领先,竟然有夺冠希望,这让其他八大书院惊讶之余,亦感觉脸上毫无光彩。
毕竟八大书院虽然互相之间有竞争关系,但却代表着大楚的文坛主流,如果此番被一个女子书院压在八大书院头上夺了冠军,对八大书院来说,无疑是一场巨大的灾难,此刻八大书院的院长看向齐宁这边,大都有些神情不善。
薛丹青再一次走到场中,高声道:“两轮赛过,接下来是第三轮比赛。诸位都知道,第三轮比试诗文,历年来都是老尚书大人出题,八大书院各派一人应对。”转过身,向评委席拱拱手:“老大人,请出题!”
袁宁庵起身来,微一沉吟,才道:“今日是正月十五,元宵佳节,本来元宵佳节花灯会必不可少,每年到了元宵,京城大街小巷挂起花灯,猜谜语填诗词,乐趣颇多。”说到这里,拱拱手:“不过先帝崩逝,举国哀思,花灯之会自然是不能举行了。冬日将去,春季将临,老夫今日出两道题,各位俊才各以冬、春两季为题,作上两诗来,由我们五人共同评定,分出高低来。”
这时候薛丹青已经吩咐人在各大书院的正前方各摆了一张案几,然后摆上了笔墨,显然是让众人在案上将诗词写出。
齐宁心下顿时一阵轻松。
京华书会,比试琴棋书画,若说齐宁心里有底的,便是这比赛诗词。
他本还担心袁宁庵会出些稀奇古怪的题目,等听说是以“春”、“冬”二季为题,心下便再无压力。
这一次他也没有犹豫,心知琼林书院众女子才学便是再好,也不可能写出比自己更好的诗词,毕竟自己脑中有印象的诗词虽然不算多,但仅以这个题目而言,就算写出个二三十,那也实在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他甚至感觉自己比赛诗词,有点胜之不武。
自己脑中记下来的诗词,那可都是流传数百近千年的奇词妙句,经过岁月的洗礼,经久弥存,是淘汰了无数诗词才流传下来的经典名篇,任何一篇拿出来,也远胜过这些当场作出诗词之人。
见到八大书院都已经派人上前,齐宁正准备执笔书写,猛然意识到一个重要问题。
本轮赛诗,评委们并没有让众人当众吟诗,却让众人拿笔写下来,这只怕有些不简单,脑中一转,隐隐明白,本轮很可能也是借此机会,瞧瞧众人的书法如何。
齐宁虽然也能写上几个毛笔字,但根本不能拿出手,当下回身问道:“你们之中,谁的字写得最好?”
众人立时瞧向最后面的一名姑娘,小瑶道:“先生,胡琼的字最是干净。”
齐宁微笑点头,当下示意胡琼过去,胡琼忐忑低声道:“先生,我.....我不会做诗词。”
“我念你写。”齐宁轻声道,“不用你自己来做诗词。”胡琼这才放心。
这一轮齐宁和胡琼最后过去坐在案几边上,但却是第一个将诗词交上去,齐宁在自己脑中按照“春”、“冬”为题材,各挑选了一,轻声念给胡琼,写在了下来的纸上,尔后交了上去。
齐宁注意那几名评委的表情,见他们将自己的诗词传递过后,每个人的表情都反馈出了积极的信号,心下顿时轻松,心想这一轮只要拿下好的分数,琼林书院此番夺冠,应该是没有太大的问题了。
八大书院几位院长瞧见袁宁庵等人看过琼林书院的诗词之后,都是微微颔,心知不妙,几位院长互相之间瞧了瞧,以眼色交流。
等了小半个时辰,八大书院参赛选手都将自己的诗词交了上去,五位评委一一过目,俱都打出分数来,随即却见到几位评委低语几句,尔后从会稽前来的陈-希常起身来,拱手四顾,这才朗声道:“本轮赛诗结果已经出来,各大书院的才俊之士都有上佳之作,让我们这些老朽很是欣慰。”顿了顿,才抬手拿起一张写着诗词的纸,“这里有两篇诗词,出自同一人之手,我们几人都认为,这两诗的意境最为独特,也最为深远,实是千里挑一的绝妙词句。”
四下里顿时有些轰然,交头接耳,议论陈-希常说的诗词究竟出自哪家书院。
云山书院的老院长却已经起身拱手道:“不知这两诗词究竟是何用?若当真是千里挑一的绝妙词句,不知能否让我等一起见识一番?”
陈-希常笑道:“正要如此。”微微一笑,才放声吟道:“竹外桃花三两枝,春秋水暖鸭先知。蒌蒿满地芦芽短,正是河豚欲上时!”抚须道:“妙哉妙哉,行文轻快,春色之景宛若入画,就在眼前,活生生的形象逼真,实在是难得一见的好诗。”
“短短四句,所叙却让人处处皆景,果然是难得佳句。”袁宁庵也拍手笑道:“这是以春季为题的一诗,陈先生,还有一,一并吟来。”
陈-希常微微颔,这才继续道:“这下一,却是以冬季为题。”顿了顿,才吟道:“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在场几乎都是文人,诗词的好坏,自然能够一下子就听出来,陈-希常两诗读下来,许多人都是面露惊叹之色,心想果然是人外有人,这京华书会果真是藏龙卧虎,只觉得这两诗必定是出自八大书院之一。
此时不但是几位院长互相瞧了瞧,就是参加赛诗的众选手也都是互相看了看,却并无人将目光投向琼林书院这边。
“陈先生,不知道这两诗出自何人之手?”忽见到穹庐书院的院长站起身来,拱手询问道。
陈-希常瞧向袁宁庵,见袁宁庵点头,这才笑道:“这两诗,都是出自......琼林书院!”
此言一出,齐宁自然是淡定自若,但其他人却都赫然将目光投了过来。
八大书院的院长都是盯着齐宁,面面相觑,忽地却见到那穹庐书院的院长拍手笑道:“好诗,好诗,果然是好诗。”顿了顿,瞧了云山书院院长一眼,才笑道:“这前一诗确实不错,不过这后一......!”
陈-希常问道:“殷院长,后一如何?”
云山书院殷院长转身看向齐宁,高声问道:“小侯爷,这两诗,可都是出自你们琼林书院?”
“已经落款,自然是出自琼林书院。”齐宁见殷院长神情古怪,隐隐感觉事情有些不对劲。
“不对!”殷院长声音一冷,高声道:“前一诗,老夫先不说,可是这后一,绝非你琼林书院所出,更不是小侯爷所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