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虎神营有兵士前来传讯,争夺黑鳞营统领之位的较量设在了虎神营的演武场,请锦衣侯尽快前往。
虎神营是京城驻军,三千驻军卫戍着偌大的建邺京。
在京城的东北角,有专门的虎神营驻营,占地面积不算小,其中有一大块面积是虎神营演武之所。
作为卫戍京城的精兵,虎神营自然从没有疏于训练。
齐宁在午时之前赶到虎神营演武场的时候,演武场内已经来了不少人,在四四方方的点兵台正南方,设有一座华丽的观台,一张金黄色的大椅子异常显眼,虽是深冬,但今日的天气倒不是阴云密布,反倒有些光亮,光芒照在那张椅子上,金光闪闪。
齐宁知道那定是小皇帝的位置,如此大事,小皇帝显然也是要出宫观战,在金色大椅子左右,往后一步,左右各摆了几张椅子。
段沧海等人本只是随同而来,没有想过可以入场,不过意外的是,虎神营此番并没有禁止段沧海等人进入军营,到了演武场,才知道前来观战的人并不在少数,在点兵台的东面和西面,也都摆了椅子,此时已经有不少身着甲胄的武将正坐在椅子上窃窃私语。
齐宁微皱眉头,见到虎神营统领薛翎风迎面过来,露出一丝笑容,也迎上前去,不等薛翎风说话,已经笑道:“薛......薛统领!”
薛翎风拱手行礼,然后才轻声道:“侯爷,皇上很快就会过来,午时一到,比武就会开始。”
“今天似乎来了不少人。”
薛翎风瞥了那边一眼,道:“这是忠义侯的意思,在京四品以上的武官,都可以前来观战,说是也正好可以让皇上检阅我大楚的军威。黑刀营的瞿彦之已经抵达,从黑刀营也来了不少人。此外玄武大营那边也过来了十多名武将。”
“哦?”齐宁笑道:“如此说来,忠义侯对瞿彦之是信心满满,想要让大家都瞧瞧瞿副统领的威风。”
薛翎风犹豫了一下,才道:“侯爷,瞿彦之的骑射和刀法都是十分厉害,侯爷若是上阵,可以先与他比试拳脚,消耗他的体力,如此或许还能有一线机会。”
齐宁心下感激,可也听出薛翎风对自己并不看好。
这也难怪,薛翎风坐在虎神营统领的位置,对于朝中武将的能耐自然是颇为了解,瞿彦之是黑刀营副统领,亦是楚国的勇将,薛翎风对他自然更是十分了解。
便在此时,听到身后传来铠甲摩擦之声,回头瞧过去,只见到一群身着甲胄的武士正往这边过来,当先一人一身黑色战甲,魁梧强壮,浓密的胡须从腮边蔓延到嘴唇四周,虬髯如针,将半张脸几乎都遮掩住,甚至都看不清楚他的嘴唇。
他胡须浓密,身材高大健壮,宛若洪荒古战神,浑身上下散出令人吃惊的寒气,似乎此人本身就是一件冰冷的武器。
齐宁只看了一眼,脸色便即变了,立刻扭过头来。
他却是看清楚,那人竟是当初遇见过的重瞳大汉。
当初隆泰化名萧光,一路躲避追杀要赶回建邺京,途中是九死一生,最终却是被黑刀营数名骑兵带回了京城,齐宁至今还清楚记得,当时那几名骑兵的领,正是这名重瞳大汉。
目生双瞳,本就是十分的奇特,让人过目不忘。
齐宁并非惊骇于他的外貌,而是瞬间记起,当初与萧光一起的时候,与这重瞳大汉照过面,两人甚至还说过话,他对重瞳大汉记忆犹新,却不知道重瞳大汉是否还记着自己。
本以为这世间除了隆泰,应该没有别人知道自己是假冒锦衣世子,可是见到此人,齐宁却陡然间意识到,如果说这世间除了隆泰之外还有人可能知道自己的身份,那就只能是这位重瞳大汉。
当日齐宁一身乞丐打扮,不修边幅,十分邋遢,与今日的模样判若两人,可是齐宁知道,对于眼力刁毒之人来说,未必不能看出破绽。
念及至此,便不好与那重瞳大汉照面,只盼这家伙赶紧从边上过去。
孰知那重瞳大汉竟是走过来,竟是向薛翎风共拱手道:“薛统领!”
薛翎风也是拱手还礼,道:“禇统领,多时不见,一向可好?”
“很好。”重瞳大汉声音低沉,略带嘶哑,但是中气十足,而且言简意赅:“有时间一起吃酒!”
“好。”薛翎风微微一笑,竟是向重瞳大汉道:“禇统领,这是锦衣侯爷,你可能未曾见过侯爷。”
“哦?”重瞳大汉转向齐宁,躬身拱手道:“黑刀营统领褚苍戈,拜见侯爷!”他声音带着一丝恭敬,显然不是冲着齐宁这个人,而是冲着“锦衣侯”的名号带有敬意。
人家都已经向自己行礼致敬,齐宁也不好再背身对人,转过身,却也是拱手道:“禇统领威名赫赫,久仰久仰。”心想原来这重瞳大汉竟然就是黑刀营的统领,果然是来头不小。
他当初见过重瞳大汉出手,一弓双箭,霹雳弦惊,至今还是记忆犹新,那身手当真是了不得。
瞥见褚苍戈身后几人也都是躬身向自己行礼,其中一人微抬眼瞧着自己,只见那人四十出头年纪,虎背熊腰,肌肉结实,国字脸,虽然比不得褚苍戈虬髯浓须,却也是黑须如针,一看就是厉害角色。
此人背挂长弓,还负有箭盒,腰间配着一把弯刀,这群人就连褚苍戈也没有兵器在身,唯独此人身带兵器,而且其他人都是甲胄在身,唯独此人一身黑色的劲衣劲装,在这样的寒冷天气,这身打扮未免太过单薄,可此人非但没有丝毫的寒态,那张脸上反倒是红光满面,下盘扎实如钟,浑身上下自有一股军人特有的刚猛杀气。
齐宁心下微凛,心知自己若是没有猜错,此人应该就是黑刀营副统领瞿彦之。
他只是瞧了一眼,忽地感觉有凌厉目光盯在自己脸上,移目瞧过去,只见到褚苍戈已经站直身子,那双如同刀锋一样锐利的目光正盯着自己看。
齐宁心下一凛,禁不住想难道这家伙看出什么名堂来?
他知道越是危险时候,就越要淡定自若,这时候若是稍微显露一点慌张之色,只怕更会让褚苍戈起疑,心下虽惊,但面上却还是镇定自若,笑道:“强将手下无弱兵,忠义侯举荐瞿副统领竞夺黑鳞营统领之位,本侯对瞿副统领也是寄以厚望啊。”
他谈笑自若,就似乎自己只是一个看客而已。
只见那挂刀负弓之人拱手道:“朝廷错爱,末将愧不敢当,只是定当会全力以赴,不辜负朝廷的期许!”
褚苍戈又拱了拱手,这才冲着薛翎风微一颔,领着手下部将转身便走,走出几步,忽地停住脚步,回头瞅了齐宁一眼,似乎想着什么,但终究还是快步往点兵台过去。
齐宁心知褚苍戈这一停步,很可能已经是想到什么,对自己起了疑心。
“侯爷,褚苍戈的武功,在当朝武将之中,数一数二。”薛翎风瞧着黑刀营众将离开的背影,缓缓道:“他的韬略兵法虽然远不及大将军,可是在武功一道,并不在大将军之下。”
齐宁微微颔,却是注意瞿彦之的步态,见到他步伐沉稳,龙行虎步,便知道此人的拳脚功夫也定然不弱。
褚苍戈当初率领几名部下却接应萧光,这帮人的骑射功夫齐宁心知肚明,知道不但是褚苍戈,就是他麾下那几人,骑射功夫也都是骇人听闻。
瞿彦之既然是黑刀营副统领,骑射功夫比及那几人,只高不低,心中明白,论及骑射功夫,瞿彦之已经是稳居位,莫说自己远远不及,就是江随云,也绝无可能在骑射功夫之上胜过瞿彦之。
他心下有些沉重,便在此时,又听到一阵脚步声响动,回头一看,却见到迎面走来一人,风度翩翩,玉树临风,正是江随云。
江随云却是孤身一人而来,身边并无随从,瞧见齐宁,也没过来,只是冲着齐宁微一颔,背负双手,缓步而去。
“这就是江随云?”薛翎风瞧见背负双手而去的江随云,皱眉道:“此人似乎并不善骑射。”
“哦?”
薛翎风道:“苦练骑射,从身形便可观之,此人胯骨偏瘦,非是经常骑马之人,而且肩膀偏窄,似乎也并不曾苦练箭术。”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齐宁笑道:“只怕这位江公子在拳脚功夫和兵器之上有过人之处。”
忽见的一名虎神营兵士匆匆而来,附耳说了一句,薛翎风神色一敛,道:“侯爷,皇上到了!”转身匆匆往虎神营辕门过去,去迎候圣驾。
齐宁也不犹豫,跟了过去,到得辕门口,只见得院门外宽阔的大道上,旌旗招展,遮天蔽日,最前方是一队骑兵组成的方阵,一律的铁甲寒光,威严无比,众兵士持戟缓行,两列持旗,神色肃穆。
队伍缓慢而行,不时有骑兵分列道路两旁,形成屏障,好在这附近已经没有百姓,道路又很是宽广,队伍的人数虽众,却并不显得拥挤。
靠近辕门,两队骑兵左右如同两支利箭射过来,径自冲进院门内,在两边形成屏障,铁甲寒光,威风凛凛。
便见到一群羽林军簇拥着一辆奢华富丽的马车过来,四匹白色骏马宛若孪生一般,几乎是一模一样,拉着华丽的圣驾皇车往虎神营辕门进来,乍一看去,就像是一座房子缓缓移动过来,阳光一照,车上放出万道光芒,色彩斑斓,豪华壮丽,耀亮了半边天空。
齐宁知道这是小皇帝登基之后第一次出宫,虽然主要目的是来观战,但也顺便等若视察了虎神营。
皇家威严非同儿戏,此番阵势出来,也尽显皇家奢贵威仪。
薛翎风已经上前去,跪拜在地,高声呼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辕门内外所有的将士俱都跪倒在地,便是随驾而行的羽林骑兵,也都已经翻身下马,跪在骏马边上,齐呼万岁。
望着将士们的毕恭毕敬,小心谨慎,马车一过,弯刀光芒划过,映照在将士们的身上,齐宁透过光环,预想兴衰,不由百感交集,心绪万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