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木屋外,依然是雪花纷飞,黑乎乎一片,齐宁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时辰。
秋千易双手下垂,呈爪状,却是死死盯着齐宁,竟然还往这边逼近了两步,齐宁却是不自禁往后退了一步。
其实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任督二脉已经打通,虽然感觉神清气爽,可是面对秋千易,却还是十分忌惮。
凭心而论,齐宁虽然在生死之间突破了内功桎梏,可是与秋千易比起来,却还是大有差距,且不说秋千易擅长用毒,便是他的武功,齐宁自问也绝非对手。
“秋千易,看来你真的是不顾族人死活。”齐宁心中盘算着一旦秋千易攻过来,就只能是利用逍遥行躲闪了。
若不是西门战缨还在这里,齐宁早便跑出小木屋,可这时候自然不能丢下西门战缨。
秋千易突然起了杀心,方才差点将自己掐死,自然不会在意西门战缨的生死,说不定恼怒之下,便将西门战缨杀了。
秋千易缓步逼近过来,冷笑道:“不顾族人死活?嘿嘿,苗人这些年受了多少欺压,我们一直忍让,可是你们却贪得无厌,得寸进尺,我们若是不反,几十万苗人迟早要被你们逼死。”
齐宁却是看到,秋千易双手如同鬼爪一样,此时在十指指尖,竟然漂浮着一层黑气。
齐宁心知不妙,秋千易怪叫一声,便要欺身上前,便在此时,却见到一物忽然从半空中照着秋千易打过来,劲风呼呼,秋千易已有察觉,立刻斜身躲过,厉声喝道:“是谁?”
便听得一个声音懒洋洋道:“都这么一大把年纪,欺负一个晚生后辈,秋千易,你自诩为巴蜀毒王,怎地连自己的身份也不管了?”
齐宁感觉那声音竟是从屋顶传过来,有些吃惊,抬头看过去,只见屋顶也是用木板所盖,一时也瞧不清到底是何人,心下却是想着,难不成神侯府的人追踪上来,出手相救?
秋千易老脸一寒,冷笑道:“既然来了,又何必藏头露尾?”
“我就是瞧瞧你是否真的不知羞耻。”那声音呵呵笑道:“见面不如闻名,以前听说九溪毒王的大名,倒也有一睹为快的心思,今日一见,实在是叫人大失所望。”便听得“咔嚓”一声响,齐宁却是瞧见屋顶竟然裂开一个窟窿,木屑纷飞之际,一道人影已经是从天而降。
秋千易早已经是连退数步,等那人落下来,齐宁才看清楚,来人竟然是个四十出头的中年人。
这人一张长方脸,长着一对八字须,颌下一绺小黑须,粗手大脚,衣衫也是很不讲究,颇有些肮脏破旧,一双眼睛却是炯炯有神。
齐宁本以为是神侯府来人,但时间的此人十分陌生,以前并未见过,而且这人亦不是神侯府吏员打扮,心知此人应该与神侯府并无干系,一时间却也不知道这人究竟是何方神圣,为何要突然出手,更不知道此人是敌是友。
秋千易上下打量一番,目光冷厉,却也知道来者不善,沉声问道:“你究竟是何人?”
“嘿嘿,我对你一清二楚,你对我却一无所知,一开始你就输了。”那人哈哈一笑,挺着鼻子嗅了嗅,竟是走到中间火堆边上,往铁锅里瞧了瞧,摇头道:“可惜可惜,这么好的肉,竟然糟蹋成这个样子,煮的太久,肉就不好吃了。”左右瞧了瞧,瞅见边上有个一个大木勺,伸手拿过,在铁锅里搅动一番,嘿嘿一笑,道:“倒也没有坏透。”看向秋千易,笑道:“九溪毒王莅临中原,远来是客,我就借花献佛,请毒王吃肉如何?不过吃完这顿肉,大家冰释前嫌,就不要再打了。”
秋千易眼眸一直在中年人身上打转,阴阴一笑,道:“你是要做和事佬?只怕你没这本事。”
中年人用大木勺从铁锅里舀了一块肉,放入口中,狼吞虎噎起来,摇头道:“还是火候太过,味道不对。”虽然这般说,可是又用大木勺从铁锅里舀了第二块肉。
秋千易阴笑道:“你胆子倒是不小,既然知道我在这里,还敢吃肉,莫非你不怕肉中有毒?”
“毒死倒是一干二净。”中年人浑然不当回事,哈哈笑道:“毒死总要比饿死好。”将木勺中的肉块痛快放入口中,一边嚼咬一边含糊不清道:“我说九溪毒王,你在蜀边称雄,老老实实待在那边就是,又何必往中原来蹚浑水?来就来吧,你总也要搞清楚中原江湖到底是个什么状况,两眼一抹黑跑到这里来,一无所知,你能做成什么事情?”
他说话十分随意,可是语气就像一个大人在训斥一个小孩一般。
齐宁啧啧称奇,心想此人不过四十出头年纪,比秋千易还要年轻不少,但是言谈举止却显然是没将让人闻之色变的秋千易放在眼里。
秋千易江湖经验十足,对方的言行看在眼里,便知道来者不善,问道:“阁下到底是什么来路?”
“我是什么来路,你也不用知道。”中年人道:“总之我们是不可能成为朋友,所以也就不用清楚我到底是什么人,不过你还是尽早离开中原返回苗疆的好,你劫持了堂堂锦衣侯,而且连西门无痕的女儿也被你抓来,黑莲圣教这次是要倒大霉了。”
齐宁和秋千易都是微微变色。
齐宁惊讶于此人竟然对所生的一切了若指掌,心下更是疑惑,不知此人来路。
中年人用大木勺搅动着铁锅里的煮肉,也不看秋千易,宛若拉家常一般道:“我知道黑莲圣教一直以来分为两派,一派一心想要整合苗人七十二洞,与朝廷为敌,建立一个苗人自己的王国,而另一派则是希望能够与楚国和平共处,只希望能够尽可能地为苗人解决一些困境,保护苗人不为人所欺。”
秋千易神情更是阴冷。
“前一派,就是以你九溪毒王秋千易为,所以又叫做毒派。”中年人斜睨了秋千易一眼,缓缓道:“毒派之人自视极高,目空一切,觉着苗人七十二洞一旦联合起来,有数十万之众,而且居于苗疆崇山峻岭之中,进可攻退可守,要建立苗人王国似乎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秋千易出阴森笑声,道:“阁下来头果然不小,连我圣教之事竟也如此清楚。”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赌王难道没有听说过这话?”中年人笑道:“我劝毒王如果这次回去,别的东西倒也罢了,还是多带些书回去,多看看,或能明白一些事理。”抬起手臂,用一根手指摸了摸自己的八字须,笑呵呵道:“想当年李家的势力在西川何其雄厚,楚国兵马一到,最终不还是归顺了楚国,莫非你苗人比之当年坐控蜀地十三郡的李家还要厉害?”
秋千易嘿嘿笑道:“我明白了,原来你是楚国的走狗。”
中年人摇头道:“想当年大楚帝国也曾是强盛一时,可是后来君昏臣庸,民不聊生,冀州牧北堂一族起兵作乱,群雄并起,杀到了洛阳,让大楚帝国的亡国之君仓皇出逃,想要渡江远避南方,却不料就在长江边上,被一支乱军所杀,非但是皇帝被杀,就是随其南下的皇亲国戚以及文物诸官,也都在长江之畔被屠杀干净。”顿了顿,才继续道:“自此之后,天下大乱,几十年争杀毫无宁日,生灵涂炭,北方北堂一族攻城略地,更是建立了北汉帝国。而南方亦是烽烟四起,荆州长沙太守萧炎与大楚帝国皇族亦有些血脉渊源,打出了兴复大楚的旗号,起兵于长沙,却也是文韬武略,多年征战,萧氏一族却也是大致统一了南方......!”
齐宁微皱眉头,心想原来在南北分立之前,亦是一个完整的大楚帝国,今日之楚国,却是沿袭了前朝的国号,只可惜疆域却比之前朝缩小了一半,而今日之楚国,也已经与昨日之大楚帝国并无多少干系。
秋千易冷笑道:“不知所谓,你说这些又是做什么?”
“我只是想告诉你,即便是到了今日,北汉和南楚双雄对峙,天下依旧是动荡不安。”中年人缓缓道:“身为丈夫,就该有救民的抱负,非但不能搅动天下大乱,反倒要竭尽所能让天下太平,让黎民百姓丰衣足食,过上不必担惊受怕的日子。你们苗人这么些年来,并没有遭受到战事的波及,那是你们的幸运,可是你们不珍惜如此情状,反倒要挑起事端,甚至想着要起刀兵之祸,秋千易,如果你心里真的是为了苗人,就不该将他们拖入战火之中。”
秋千易嘿嘿笑道:“如此说来,你倒是个为国为民的英雄好汉了?”
中年人放下大木勺,转身面对秋千易,平静道:“我只是在和你说一个最为浅显的道理,不管你听不听,我总是要让你明白这其中的厉害。如果你一意孤行,非要拖苗人七十二洞下水,那么多年以后,你的坟墓将不会有鲜花,只会是狗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