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恻重新进入奢摩他的入定状态。
很快,他再次见到了那坨东西。
至于为什么用坨来形容,这是因为那东西根本就很难去界定它究竟是什么。
原本姜恻以为真的会观想到什么佛祖菩萨,可没想到,却是一个难以名状的甚至不知道算不算生物的东西。
它浸泡在一个泛绿的湖泊之中,全身散发着诡秘的气息。
露出水面的部分,莫约有一座山这么大,浑身黏液,还不住地滴落在湖泊之中。
它就像是无数肉瘤聚集而成的大肉球,诡异且毫无规律的凸起上,则布满了长短不一蠕动着的触手。
光是看一眼就让人觉得受到了巨大的精神污染。
触手偶尔张扬到其他地方,才能隐约看到凸起中隐藏的大嘴。
一张一合间,空气都要被侵蚀,扭曲地波动着。
姜恻的意识就这么远远地注视着它,脑海里只有一句话:“你跟我说这玩意儿是佛?”
也正是这念头微动,仿佛被那怪物察觉到,朝着姜恻的方向转过身来。
虽然它没有眼睛,可姜恻就是感觉这家伙分明在看他。
而下一刻,姜恻的心里就出现了一种莫名的悸动。
就好像...那是他的亲人,亦或是某种存在特殊羁绊的朋友。
想要靠近,很想要靠近它。
怪物的形象不断在姜恻眼中放大,怪物朝他蠕动,正如同他朝怪物靠近。
怪物伸出一条最为纤细的触手,朝着姜恻贴来。
姜恻也伸出手,想要触碰过去...
“叮铃铃——”
姜恻骤然惊醒,喘着粗气,久久无法从刚刚那奇怪的状态中挣脱出来。
电话响了,姜恻却来不及接听,紧张地将面前的经书翻来覆去地查看,却也根本没有找到关于这种情况的描述。
经书里对于观想的描述只有这么短短地一句话:诸佛菩萨巍然不动,而朝者远远观之,感悟其形,感悟其意,自有所得。
先不谈那玩意儿跟诸佛菩萨没有半毛钱关系,这特么都快骑脸了还巍然不动呢?
电话仍自响个不停,姜恻此时不知为何,感官敏锐了很多,电话铃声在他脑海里无限放大,吵得他烦躁不堪,想砸掉手机的心都有了,忍不住吼道:“别吵了!”
下一瞬,电话竟真的随着一声巨响,原地爆炸了。
姜恻呆住了,他不清楚,手机到底是自动爆炸的还是因为自己爆炸的。
他缓缓扭头,看向了一旁摆放的闹钟。
“别...别吵了。”
闹钟完好无损。
姜恻松了一口气,放心之余又有点淡淡的失落:“我就说嘛...”
可不知怎的,他犹豫了片刻,又鬼使神差地将闹钟想象成了他最讨厌的同事,充满恶念地咬牙叫了一声:“给我死!”
然后,闹钟就在姜恻的目瞪口呆中解体,齿轮零件散落了一地。
他猛地扭头看向面前摊开的经书,咽了口唾沫。
“坏了...哥们成邪修了。”
呆愣良久,他突然想起了什么,连忙去查看爆炸了的手机。
好在电话卡只是卡在卡槽里被炸飞了,并没有损坏。
他翻出以前的旧手机,尝试性地将电话卡插了进去。
万幸,还能用。
他松了口气,给刚刚打来电话的人回了过去。
那是姜恻的直属领导,殡仪馆的葬仪师,
陈眠。
“陈叔,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你小子怎么半天不接电话,刚刚还关机了?”
“这个...很难解释,其实我手机刚刚爆炸了。”
“你还能找个更扯淡的理由吗?算了,我找你也不是因为这个,你发给我的视频我看了,我已经给领导说了,领导说他那边也接到了家属的电话,说是误会,你可以回来继续上班了。”
姜恻稍稍有些惊讶,他没想到对方反倒先打电话替自己洗脱冤屈了。
不过他到没有因此觉得是对方良心发现了,只是单纯认为他们是怕自己再把他麻麻请出来,请家长很可怕,更可怕的是请来了死去的家长,那就更可怕了。
但既然对方松了口,姜恻也懒得再计较什么,他也没有真的想过去害他们怎么怎么样,这并不符合他的核心价值观。
姜恻本以为陈眠打电话来就是为了说这个,但是没想到,陈眠还有其他更重要的事情要说。
“那我明天一早就去,陈叔,你早点休息。”
“谁说是让你明天来了?现在就来,顶了瓜了。”
“顶了瓜?”姜恻的表情严肃了起来。
顶了瓜是江湖黑话,意思是叫人害怕,殡仪馆作为放死人的地方,多多少少也会发生些常人难以理解的事情,这种事情在殡仪馆里就会被叫做顶了瓜。
而能让陈眠这么严肃,甚至连姜恻这个临时工都叫去帮忙的,肯定十分严重。
否则这种消息,以姜恻的身份,多半是第二天或是事情结束之后才能得知的。
挂掉电话,他收好了大奢摩他,又胡乱收拾了一下地板,便找了个挎包装着木鱼出了门,朝着殡仪馆赶去。
姜恻住的地方离殡仪馆不远,再加上郊区晚上不好打车,他就干脆选择了步行。
一路上,姜恻也没有闲着,因为租不起市区的房子,只能住在郊区,所以环境并不好,下水道里随处可见正在觅食的老鼠,他便就用这些老鼠做起了实验。
可实验下来,姜恻发现,刚刚那招瞪谁谁怀孕,对活物似乎并不起作用,除了能让这些老鼠受惊四散而逃以外,似乎并没有什么很强的杀伤力。
但对于一切体积较小的死物,却能轻松破坏。
这也和书中描述得差不多,江湖术士的法力能造成一定伤害,但杀伤性并不高。
不过这也跟姜恻没有接触过专门的术法有关,现在的他相当于空有一身力量的孩童,但却不知道如何去使用,所以显得笨拙。
“这就算是江湖术士了吧,虽然总感觉和想象得不太一样...”
姜恻能意识到自己现在应该已经达到这个阶段了,但却并不清楚他现在具体是个什么水平,毕竟没有一个合适的标杆用作对比,书里也描述得十分抽象和粗略,他也只能凭感觉慢慢摸索着来。
就像刚学会擦火柴什么都要点一下的熊孩子,姜恻一路折腾着来到了殡仪馆,毫不夸张地说,路上有条狗经过都要被他瞪一下。
进入殡仪馆,他径直去往了太平间,见到了陈眠和另外一个人。
陈眠五十多岁,戴着一副眼睛,颇有些老学究的味道,眉眼间慈眉善目,衣服裤子一点儿褶皱也没有,一看就是一个温文尔雅且一丝不苟的人。
另一个人叫方一航,和姜恻年龄相仿,但跟他的开朗乐观不同,方一航整个人看上去十分阴郁,一副沉默寡言的模样,见姜恻赶到,也没有打招呼的意思,好像姜恻的到来对他来说是一件很讨厌的事。
姜恻见他一副臭脸,也没有跟他打招呼的想法,同为临时工,他也不知道哪里得罪过对方,反正自从他来的那一天起,他就跟方一航不对付。
特别是方一航背后说姜恻坏话被人告诉了他之后,姜恻就更反感了,有什么话不敢当面说,纯纯低能,当天姜恻就当着所有人的面把方一航从人格到家人攻击了一个遍。
那天事儿闹得挺大的,整个殡仪馆都传疯了。
总之此番事了,姜恻和方一航再也没一起出现在殡仪馆过,一个上白班一个上晚班,从此再也没见过面,算算时间,已经这样持续了一个多月了。
陈眠也知道他俩的嫌隙,但没办法,人手不够,只能同时找来了两人。
为了缓和气氛,陈眠难得地开了个玩笑:“小姜啊,我看你给我发的视频,那小男孩哭着叫奶奶,怎么着,你不会为了证明自己,真去把人家奶奶请来了吧?”
姜恻感觉有些别扭,想笑又不敢笑,摇了摇头:“哪能呢?我能有那本事?兴许是小孩子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忏悔呢,您没看见那姓王的都羞愧地躲到厕所里去了吗?”
“那是最好。”
姜恻修习过大奢摩他后,感知敏锐了很多,不止是五感,就连人的情绪变化他都能捕捉到些蛛丝马迹,分明感觉到方一航听到这话似乎又更阴郁了几分。
不过他还没来得及细想,陈眠就开始介绍起了这次的怪事,并且一开口就是王炸。
“今天傍晚,送来了一句十分奇怪的尸体,恐怕...得做一场法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