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对于下午的事情,谢玉娇原本是很生气的,可后来想了想徐氏平常为人处世的风格,也就不怎么生气了。之所以还是坚持不去徐氏那边,也是有她的一份私心的。
谢玉娇并没有打算在谢家当一辈子的老姑娘,虽说这时候在古代,但只要有银子,过上爽快的日子总可以的。她这两年在谢家待的都有些腻味了,当初赚银子的快感如今也不能满足自己了,可如今这情况,她又不能撒手当米虫,所以只能接着脾气,去外头走一走兴许心情也能好一些。
再者,也是时候让徐氏知道,她不可能永远都躲在自己的小窝里,只张罗张罗家中人的生活起居,便能安安稳稳的过太平日子了。谢玉娇想明白了这些,心情也就舒坦了起来,反正离过年还有半个多月的时间,到时候等徐禹行回谢家来过年的时候,自己也跟着回来,徐氏在徐禹行的跟前,自然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过了小半个时辰,厨房那边果然送了晚膳来,都是谢玉娇平常喜欢吃的一些小菜,大约是张妈妈亲自去厨房吩咐的。谢玉娇吃过了晚膳,早早的就洗漱睡下了,又让丫鬟们整理起行囊,说要去城里白鹭洲边上的别院住一阵子。
丫鬟们不敢怠慢,便收拾起了东西rads;。
第二天一早,雪已经不下了,外头白皑皑的一片,谢玉娇昨夜睡的颇熟,醒来的时候外头天已经大亮了,日头正好从东边起来。原本谢玉娇洗漱过后,是要去徐氏那边用早膳的,可一想到昨天的事情,谢玉娇便遣了喜鹊去回话,说今儿在自己的绣楼用早膳,就不过去了。
徐氏听喜鹊说昨夜谢玉娇吃了晚饭,睡得也早,一颗心也算放下了一些,又见谢玉娇仍旧不肯过来用早膳,也只好随她去了。只让厨房里按平常谢玉娇喜欢吃的东西,多拿了几样过去,吩咐丫鬟们好生服侍着。
谢玉娇用过了早膳,和往常一样往前院书房里头去,平常巳时之后,是她见客的时候,最近年底,按照道理正是各家清账的时候,谢玉娇一早就让两个管家催着孔先生把账务的结清楚了,故而并没有什么人来访。
到了中午的时候,刘福根才从外头回来,原来他昨儿得了谢玉娇的指示,今儿一早就去了一趟县衙,先没提谢玉娇要捐布匹的事情,只略略打听了一下前线的事情。
最近北边打得厉害,康广寿暗中已经得了密令,若是京城守不住的话,很有可能就要迁都。只是兹事体大,朝廷怕动摇军心,所以一直未出明昭,因此他也不敢跟外头透露半个字。
而且如今前线战乱,驿站破坏严重,他的信都是从京城送来的,知道的消息难免有滞后了一些。
“大小姐,康大人这次倒是没提要银子的事情,只是奴才瞧他的神情沉重的很,只怕北边真的要守不住了。”刘福根瞧着谢玉娇那一张严肃的脸,说话更是放了十二分的小心。
谢玉娇原本想问一问周天昊的消息,可又觉得说出来了,反倒有那么一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便咽了一口气,憋住了没问,又开口道:“前几天舅老爷说城里有两处宅子不错,想要入手的,我想亲自去看看,你帮我备个马车,这几天我就在城里的别院住两天。”
刘福根昨儿听张妈妈说了谢玉娇和徐氏闹别扭的事情,今天心里多少有个底了,此时听谢玉娇这么说,便开口道:“听别院里看房子的水根媳妇道,今年别院里头的红梅开的正好呢,姑娘想过去住几天也好,只是这两天刚下过雪,路上滑,不好走。”
谢玉娇知道刘福根说的没错,这下雪天雪滑至少也要两三天,等路上的泥泞干了,又要两三天,她听了这话就觉得头疼,怎么想出去散个心还这样子麻烦呢!
谢玉娇正郁闷,忽然门外喜鹊脆生生道:“舅老爷今儿怎么回来了……”
喜鹊的话还没说完,谢玉娇书房的门就被推开了,徐禹行风尘仆仆的从门外进来,见了谢玉娇只急忙开口道:“娇娇,北边只怕已经守不住了,我昨天半夜收到岳家的八百里加急,这会儿京城的人已经在撤了。”
谢玉娇听了这话,先是吓了一跳,可也不过就那么一瞬而已,便又缓下了心神,这会子她也没心思去城里别院散心了,只忙吩咐刘福根道:“你快找了陶管家来,让他往各村各镇跑一趟,凡是谢家的佃户,守好自己的家门,若是遇上了北边逃难的人,不要怕,也不要盲目帮忙,先看朝廷是个什么做法。再让陶管家早些过来,商议一下摆粥棚的事情,能帮一个就帮一个。”
徐禹行见谢玉娇这般镇定的把事情吩咐下去,只站在一旁缓了片刻,见她说完了,这才又继续道:“还有一件事情,我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谢玉娇瞧着徐禹行脸上有几分为难,心里也稍有些狐疑,只开口道:“舅舅有什么话就快说吧,这会子还卖什么关子,真是急死人了。”
徐禹行眉宇紧蹙,神色中带着几分复杂,只开口道:“我岳家的信上还说,死守京城的是睿王和杨公子带去的征南军,杨公子为了救睿王殿下突围,已经英勇殉国了。”
谢玉娇听到此处,却只微微愣了一下,仿佛一下子并没有听清徐禹行的话一样,只顿了老半天,心口一时就像裂开了一道口子一样,忽然间空荡荡的,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rads;。
站在一旁的刘福根已是大骇,满头的冷汗都吓了出来,正不知如何开口安慰谢玉娇的时候,却见谢玉娇垂下了眼皮,淡淡道:“他果然一语成谶,死了……”
谢玉娇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吐出这两个字的,只觉得身子像是一下子被抽去了力道一样,放在桌案上的指尖软绵绵的耷拉了下来,身体往背后的靠背椅上靠了靠,除了脸色苍白,似乎并没有别的一样。
徐禹行并不知谢玉娇和周天昊之间的纠葛,见谢玉娇言语中透着几分失落,便劝慰道:“听说杨公子的尸已经找到了,大约也会跟着朝廷一起往南边来,到时候我们再备一份……”徐禹行说到这里,却也有些难以再说下去了,人死不能复生,再厚的礼,也比不上活生生的人再跟前。
刘福根瞧着谢玉娇越来越苍白的脸色,心里也着急的很,作为唯一一个知情的人,他这会子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只郁闷道:“我今儿才去了县衙打探消息,也没听康大人说起这些呀,怎么好端端就?”
徐禹行只开口道:“朝廷怕军心不稳,一直没下南迁的诏令,我也是昨夜收到了加急信才知道的,只怕这时候县衙那边也已经收到了消息,大约也要乱作一团了。”
谢玉娇还在椅子上坐着,听着徐禹行和刘福根你一言我一语的,她仿佛能听见,又仿佛听不见,明明头脑是空的,可心却是疼的。说起来她和周天昊之间,其实也没什么深厚的感情,他给自己的,不过就是几句半真不假的戏言;而自己给他的,也不过就是几张银票。
谢玉娇支着手肘站起来,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仿佛在告诫自己:他并值得自己这般为他伤心。可谁知道这却是一番徒劳,谢玉娇只觉得眼前一黑,整个人就不知人事了起来。
徐氏守在谢玉娇的床头,早已经哭红了眼眸,这两年来她看着谢玉娇越的成熟稳重,心中既高兴,却也担忧。以前谢玉娇还会三五不时的向她撒撒娇,两人还会偶尔说几句贴心的话。可自从有了朝宗,两人这样的时候就越少了起来。
徐氏想到这里只觉得后悔异常,握着谢玉娇的手一个劲的落泪。张妈妈见了,只劝慰道:“太太快别伤心了,大夫也来瞧过姑娘了,说只是一时急火攻心,并不是什么大病,好生养几日就好了。”
徐氏只当谢玉娇这番还是因为昨夜的事情和自己置气,只一个劲道:“都是我的不是,我明知道娇娇的脾气,还要惹了她心里不痛快。”
张妈妈见闻,瞧着这会儿房里没别的丫鬟,这才走到徐氏的跟前,凑过去道:“我刚才在外头问了我们家那个,他说……他说姑娘听说那杨小将军战死了,一下子才变了脸色的。”
徐氏闻言,顿时惊的站了起来,眼眶又红了一圈道:“杨公子死了?那样好的相貌人品,怎么就死了呢?”
张妈妈只低着头道:“听说北边已经保不住了,这会儿舅老爷正找了大管家一起应付对策,只怕我们这里,也要没有安生日子过了。”
徐氏听了这话,心又急了几分,拧着帕子在房里走了几个来回,看了一眼床上躺着的谢玉娇,只开口道:“上回那个周老太医的药,娇娇吃的挺有效用的,你帮我备一份厚礼,让二管家亲自跑一趟,看看他肯不肯再来一趟,替娇娇看看?”
张妈妈只点头应是,忙起身出去准备,让刘福根带上了谢家的拜帖,亲自去请。偏上路上又不好走,进了城天都已经黑了,只瞧见城里都到处都是车马奔走的,原来北边逃得最早的一批人已经到了,正各自安顿。
刘福根急匆匆的去周老太医的府上请人,却被告知周老太医一早就被人请进了行宫,说是北边有重伤的贵人要来,把已经致仕的老太医们都招了进去,紧急待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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