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圆心情复杂地被程蔓歆和罗玉秀挽着走, 她被夹在中间,俨然成了两人守护的珍贵动物。
就连在饭堂里遇到陆亦姗她们几人,也不知是羞愧还是什么, 原本几人排队在前头的,见阿圆过来,竟是自动让出位置去了别的地方排队。
当然也不是心甘情愿, 恐怕还是碍于谢世子的名头。
这里头心里最不是滋味的要数陆亦姗了。她堂堂侯府小姐, 连谢世子的面都还不曾见过呢,甚至想请谢世子在风筝上作画都是央了堂哥许久。
当然, 最后那画竟然也不是谢世子所作, 可见求他作画是件多难的事。
而她褚婳, 一个小门小户之女, 何德何能拜谢世子为师?
想到此, 她心里就灌满了酸水。
陈茹如今不大敢跟阿圆正面交锋,但悄悄说小话还是敢的。她见陆亦姗不大开心, 便道:“她还真是有本事,也不知用什么法子勾搭上谢世子。”
这话酸味冲天, 谁人都听得了然,但没人反驳, 毕竟褚婳确实令人嫉妒得很。
陆亦姗也知晓陈茹说的是酸话, 谢世子又岂是旁人想勾搭就能勾搭上的?且不说谢世子, 就
她想起自家大哥陆亦桓, 昨日褚家女生辰竟也去送礼了。别以为她不知道, 那短柄铜镜可是她大哥费了许多工夫从胡商那淘来的。
想到此,她忍不住转头悄悄看过去,心想,这个褚家女难不成是狐狸精变的?
竟是谁人都喜欢她!
阿圆在书院过了一天“胆战心惊”的生活后, 下学赶紧回号舍收拾东西出门。
“你上哪去?”程蔓歆逮着她问:“可要我们陪你?”
自从得知阿圆是谢世子的徒弟,程蔓歆和罗玉秀就把她当成了需要保护的小妹妹。
“不必的,”阿圆说:“我去去就来。”
她今日还得去木匠铺子取傀儡子,傀儡子衣裳缝好了,就等一会取了东西就换上去。
此前她已经跟陈瑜说了自己有事,所以今日澜苑的小厮没来接她。因此出门后,她花十几个铜板雇了顶轿子去木匠铺子。
木匠铺子离书院稍稍有点远,约莫走了两刻钟才到。取了傀儡子后她又去了干果铺子,买些零嘴带回去给程蔓歆和罗玉秀她们吃。
却不想,才出铺子没多久,就被人从身后撞过来。
那人速度极快,力气也极大,阿圆被他撞飞。所幸阿圆身子胖,在地上滚了两圈后自己爬起来了。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布袋,里头的傀儡子完好,松了口气。
正要抬眼去看是谁人撞她时,却触不及防对上一双秀气而凌厉的眼。
阿圆心下一跳,下意识地屏住呼吸。
尽管这人已经剃掉络腮胡子变了个模样,但这双眼睛她认得,正是沈哥哥说的那个朝廷钦犯。
此时此刻,那人紧紧盯着她,令她毛骨悚然。
李茂彦发现撞了人,转头看了眼,当认出这就是曾经在酒楼撞到的那个小姑娘时,他停下脚步。
也不急着逃了。
他缓缓走过去,温声问:“小姑娘,撞疼哪里了?”
这人适才眼里分明一股凶煞,却瞬间变得温和起来,更令阿圆害怕得想哭。
可她不能哭,她得强装镇定。
他还不清楚自己已经知晓他是钦犯,若是让他看出自己得知秘密,铁定被他灭口。
阿圆站起来,腿都是软的,摇头道:“不疼,不碍事。”
“小姑娘还是让我看看,走,我带你去前头药铺找大夫。”
他一只手箍住阿圆的手臂,阿圆动弹不得,只能乖乖跟他走。
可分明说好是去前头药铺,但经过一家客栈时,他却突然改了方向,径直带她走进客栈里。
“要一间上房,”他对掌柜说:“我与侄女来京城投奔亲戚,且在此歇息一天。”
阿圆不知这人带她来客栈要做什么,她被他点了穴位,连说话都说不出来。
她真是怕死了!
等进了屋子,那人才在她脖颈处轻轻一点,随即皮肤微疼了下,阿圆大口呼吸,能发出声音了。
“你你你”阿圆说话颤抖:“你要做什么?”
“小姑娘别怕,我只是想让小姑娘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阿圆见他把四周的窗户关上,她恐慌得心跳如雷。
等他把外套脱下来时,才发现这人受了伤。也不知是剑还是刀砍的,衣裳破了道长长的口子。
阿圆赶紧扭头,不敢看。
李茂彦察觉她动作,想起来这小姑娘晕血,于是走到屏风后头去脱衣裳。
过了会,他闷哼了声,而后“哐当”一声轻响,有什么东西落在地上。
随后,他缓缓走出来。
阿圆死死地闭着眼睛,没敢看,但感受得到那人在屋里找什么东西,随后停了停,朝她走来。
下一刻,她嘴巴被迫张口,有颗圆溜溜甜滋滋的东西放进她嘴中,滑入喉咙。
阿圆惊恐地睁大眼睛。
她看过话本子,知道这些亡命之徒喜欢喂人吃毒药。她哭出声:“呜哇你给我吃什么毒药了?”
李茂彦动作一顿,竟变得好整以暇起来。
说:“小姑娘真聪明,这毒药叫一寸红,吃入腹中,不出两刻钟将会七窍流血而亡。”
“呜呜呜呜”
阿圆想到自己快要死,连害怕都顾不上了,难过得大哭起来。
“我为何这么倒霉,死得这么突然?我还有许多事没做,我还没学骑马,还没跟爹娘见最后一面,糖酥也还等着我回家”
她巴拉巴拉难过了一大通。
“”李茂彦语塞片刻,道:“也不一定会死。”
阿圆倏地停下。
“若是你乖乖听我的话,我便给你解药。”
“怎么听话?”阿圆哭得累,打了个嗝。
“你适才看见街对面的药铺了吗?”
阿圆点头。
李茂彦道:“你且去帮我抓副止血药过来,越快越好,等你回来,我就给你解药。”
阿圆疯狂点头。
“当然,”李茂彦目光骤然一凶:“你别耍花招,也别声张此事,若是掌柜问你为何抓药,你就说舅舅跌断腿流血不止。其他话一句也别说,否则”
阿圆立即摇头:“我不说我不说!”
“很好!”
见她脑袋摇得像个拨浪鼓,连珠花都甩出去老远,李茂彦突然想伸手撸一把。
实际上他已经伸出了手,然而伸到一半,才发现此举不妥,便又收回来。
阿圆以为他又想给自己点穴,下意识地缩了缩脖颈。
“去吧!”李茂彦说。
“我我”阿圆弱小无助,小心翼翼。
“吞吞吐吐何事?”
“我没银钱抓药了,适才买零嘴花完了。”
“”
李茂彦瞥了眼小姑娘身前鼓鼓囊囊的布袋,艰难地抬手去掏钱袋。但掏了许久也没掏着,这才想起来,他逃生途中钱袋不知何时丢了。
“你你也没有吗?”阿圆小声问。
“”
李茂彦起身,走去屏风后,从脱下的外袍上扯了颗玉扣下来。
交给阿圆说:“这个拿去,够抓药了,若是掌柜找零,你自己留着买糖吃。”
“哦。”阿圆接过来。
阿圆出门了,鬼鬼祟祟,忐忐忑忑。
李茂彦躲在屋里,透过窗户缝隙查看外头的情况。
他今日被萧韫追杀,身上受了一处箭伤,还有一处刀伤。刀伤倒是无碍,可袖箭深入骨肉,急需拔-出来,不然后果堪忧。
适才已经把杀手甩开,想必一时半会不会追到这里来,只待他在此养伤休整半日,定能有机会逃出京城。
这厢,阿圆揣着玉扣,紧张地去了药铺,按李茂彦所吩咐的,跟掌柜要了些止血的药。
因要得多,掌柜果然问她:“小姑娘,这药是给谁用的呐?”
“我舅舅摔摔断腿了,流了许多血。”
“怪可怜的,”掌柜同情:“你且等着,我让人去给你抓药。”
由于紧张,阿圆不停地扣弄手里的玉扣,然而扣着扣着,她突然停下来。
她的心砰砰砰直跳。
她居然生了个大胆的想法——
那人是钦犯,不能就这么让他逃了!沈哥哥说过,若是向官府提供线索能有一大笔赏银,。
她不知道今天能不能活下来,若是不能,希望临死前能帮上沈哥哥的忙,也算了了桩心愿。
想到此,阿圆胸口顿生一股勇气,汹涌澎湃。
她转头往四周瞧了瞧,见没人,于是从布袋里摸出个东西来。
是昨日谢世子给她的玉佩。
她凑过去,悄悄问道:“掌柜伯伯,你能帮我把这个送去卫国公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