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内气氛有些冷清。
礼尚书陷入了某种玄妙的自我否定、全盘否定和懵圈的状态中。
好一会，一句“郡王先歇息，等郡王好转，下官再来”刚要说出口，就听姜玉卿又说道:“本王往日顽劣，多有冲撞朝廷威严，虽然忠心耿耿，但犯了错要认……本王死不足惜……不需半点奖赏……但我西秦五十万儿郎为国拓土万里、歼灭十国……切不能寒了他们的心……相信陛下是公允的，公卿宰相们是英明的……”
礼君桑一句话堵在胸口，堵的难受，走也走不得，说也说不得。
“尚书什么意思？不是犒赏吗？朝廷……果然多奸佞之臣……陛下啊……”辛卓悲声呼喊，再次剧烈的咳嗽。
身边几位侍妾再次焦急的围了上去。
礼尚书有点晕，感觉自己被抬到了某种巅峰，不表态是不行了，想起了陛下临行前赠与自己的便宜行事之权，咬牙说道:“郡王勿恼，此次下官前来，却是犒劳西秦将士们的，将士们功高劳苦，血染沙场，谁人不敬？
三十万石粮草、一千八百万两军饷、五百万两白银、十万副精良铠甲，不日就会送到！白璇玑、姜蛮儿一等侯爵的旨意随后就到。”
庄十三一群人诧异的看向他。
礼尚书回望，我能怎么办？我能寒了将士们的心吗？我忽然觉得他姜玉卿挺忠心的！都这个鬼样子了，换了老夫，管他个球球将士们？
姜玉卿可能是个忠臣啊！
剧烈咳嗽的郡王，忽然间他就好了许多，推开侍妾看了过来:“如此……臣死也瞑目了……”
“……”
礼尚书终于恢复了一些理智，按照事先商议好的，抱拳说道:“对了，郡王不可如此悲观，下官手下刚好有朝廷的御医随行，不如让他给郡王看看？”
说着看向庄十三:“庄医正，尽心为郡王看一看。”
“喏！”
庄十三低着头，一副低级太医署官员模样，缓缓上前，在床前停下。
崔莺儿、熊掌和赛青竹几人立即“炸毛”了，她们是知道朝廷要杀郡王的，即便郡王将死，也不能让朝廷的人靠近。
谁料身后辛卓虚弱中带着希冀的说着:“让他上来，看看还有没有希望……”
这……很符合将死之人的不甘。
熊掌几女只好不情不愿的退下。
庄十三走到床边，抬起头，近距离打探辛卓。
这个姜玉卿双眼中一片灰暗麻木，身上气势全无，的确是个将死之人。
但他的一双眸子中不可抑制的充满了杀气，死死看向辛卓，甭管他的病是真是假，一击必杀，什么都解决了！
可惜，光天化日之下，他不能，此刻整个宫殿都被强烈无比的西秦军心、民心、军伍杀气包围，一旦西秦郡王死在自己手上，这怨气缠身，自己此生也完了！
更别提一旁还有位大尊者，殿外还有数位尊者死死盯着自己！
深吸一口气，盘跪下去，抓住了辛卓的手腕，稍一打探，微微蹙眉，眼中露出一丝惊异。
他在打量辛卓的身体，辛卓也在打量他！
辛卓不认识这个庄十三，但即便身体没有恢复，还是可以觉察到此人气息强悍无比，并且不属于金木水火土五行武者之属。
神道子，三个字跃然而出！
就在这时，庄十三眼神闪烁了一下，三指指尖一丝丝不易察觉的冰霜钻向辛卓体内。
一旁的折飞燕目光一凝，正要动手阻止，却见郡王挪动了一下脑袋，挡了她一下，只好生生的停下，身体微微颤抖。
冰霜越来越多，进入辛卓身体后，瞬间攀附上他的五脏六腑，缓缓刺入。
这虽不是杀招直接刺杀，却可以用神道真气，毁了人的五脏，死的更快了几分。
随后，庄十三退下，神色凝重，躬身行礼:“郡王还需保重身体，也许……还有希望！”
“也许”一般就是没有希望了。
说着和礼君桑等人对视一眼。
礼君桑心领神会，连忙施礼:“下官等人告退，改日再行拜访！”
辛卓艰难的挣扎了几下:“慢走！太寻公……与各位钦差交接犒赏钱粮……飞燕与我送一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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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喏！”
折飞燕起身相送。
殿外的太寻公，也是微微施礼，以示会竭尽全力。
礼君桑一群人已经出了宫殿，走在郡王府的白玉石主道，礼君桑、独孤红枝和虎敬威三人下意识靠近庄十三，声音极低:“如何？”
庄十三依旧蹙着眉头:“不是做假！已到了弥留之际！此人体内经脉盘结凌乱，如同山崩地裂，真气、武道大势耗尽一空，生机枯竭，就算有西秦庞大的财力续命，最多也还有一个月好活！”
独孤红枝、虎敬威几人眉头紧锁！
姜玉卿将死，不会错了。
可此事何解？
我们来杀你的，你却提前快死了？
那一切的筹划，还有何用？
庄十三又漫不经心的加了一句:“而且……我略施手段，给他体内增加了几分补品，只怕死的更快了！”
“你怎么敢？”
独孤红枝看向四周的西秦悍将和黑压压的百姓，“这种情况下，天地自然可以捕捉到你，姜玉卿的死，你脱不开关系，怨气缠身，地仙难进！”
“无妨！”庄十三澹澹一笑，“家师可以解决！”
侍仙人……
独孤红枝释然。
这时几人不约而同的看向身后相送，已婚女子打扮、出尘冷艳的女子，由礼君桑问道:“敢问夫人是……”
折飞燕冷冷的回道:“姜玉卿侧夫人，白鹤丘折飞燕。”
礼君桑恍然，投去一个自己人的眼神，随即讳莫如深的说道:“夫人无需再送，去照顾郡王便可，我等自行离开！”
一群人出了郡王府衙，一直回到鸿胪馆，礼君桑方才摇头道:“实在是高看了姜玉卿，身边的妻妾竟然出自白鹤丘，想必此人的身体也是被白鹤丘的上古神通秘法所伤！”
东方先生是侍仙人座下弟子，白鹤丘也是早已效忠大周皇室，这个姜玉卿当真是自寻死路。
庄十三沉默良久:“所有的谋划都无用了，可以暂时取消，通知城外侍仙殿、太平宫和奉剑司的各位长辈、前辈们了，安心等待姜玉卿身死之时，再查其尸体，便可回京复命！”
众人微微颔首，也只能如此了，毕竟“神道十三”说的话和今日西秦郡王府的所见所闻，做不得假！
礼君桑大松一口气:“姜玉卿一死，刚刚本官承诺的钱粮，倒也无所谓了！”
……
送走朝廷官员，折飞燕并没有立即回殿，而是看向天空，眼童深处隐隐出现两团漩涡。
她在看西秦的气势和姜玉卿的命运，这几日经过短暂的慌乱，她已经平静下来，她明白姜玉卿即将身死的原因，但仍旧保持怀疑态度。
就像当初她看见了那道“地仙”青光。
可惜，这已经是她第九次观察，只是发现星象晦暗，主杀伐、大战，究竟是来自大军搏杀还是武者搏杀，分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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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烈的杀意，甚至遮掩了西秦上空，遮掩了姜玉卿本身的命运。
低下头，悠悠叹了口气，回转寝殿，走到床边，蹙眉看着辛卓:“夫君就算将死，又何必如此委曲求全？任由朝廷之人残害你的身体也要表达这种可笑的光明磊落和忠心？”
是的！她觉得自己的丈夫是在用生命最后的价值为将士们争取犒赏，就算自己的身体被一位神道子残害，也无所谓了。
如此为他人着想，却不为自己考虑？这种无私奉献已经是执拗甚至傻了。
哦？你是这么想的吗？我只是让他更加相信我快死了而已。
辛卓默默闭上眼睛，感触庄十三留在自己体内的冰霜大势。
这孙子好手段，如果自己真的到了弥留之际，神道冰霜入体，怕是没几天好活了！
可是……我没事啊！我也有冰之神道，你他娘的跟我扯什么犊子？
眼睛忽然有些迷湖，沉沉睡去。
饿的！
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过了第一关了，游戏开始……
大王请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