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奉新的被捕,让路承周全身的神经,都绷得紧紧的。
这可是海沽站的前任站长啊,掌握着海沽站几乎所有的机密。
如果仅仅是海沽站的联络人员和机关,也就罢了。
问题是,还有潜伏在日本特务机关,以及暗中为军统效力的一些人员名单。
凡事总往最坏处想,一旦遇到事情,结果总会比预料的要好。
得知张奉新被捕,路承周脑海里想到的,就是他可能会叛变。
哪怕这个可能性只有一成,路承周也得当成十成来对待。
就像当初郑问友被捕一样,路承周也不能例外。
甚至,路承周还得考虑,自己的潜伏任务,是不是可以结束了。
这个决定,将是非常艰难的。
曾紫莲回来的时候,路承周正在拟定电报,此事必须第一时间向总部汇报。
同时,海沽站所有人员,都必须再次转移。
特别是潜伏在敌营的成员,更是作好防范。
“张奉新只是无意被捕,说不定罚点钱就行了,没必要这么大动干戈吧?”曾紫莲听着路承周的安排,很是疑惑地说。
“如果他被送到了宪兵队,又被认出了身份呢?或者……投敌了呢?”路承周说到后面,声音变小了。
郑问友都没有叛变,张奉新更加不可能。
在路承周的印象中,张奉新要比郑问友更坚定。
虽然当初他们都在海沽站,郑问友是军情组长,张奉新还只是联络员。
但在路承周的感觉中,张奉新要比郑问友更靠谱。
从张奉新到海沽之后的工作来看,张奉新对日本人也是很痛恨的,他衷心希望,能早日将日本侵略者赶出中国。
“绝不可能!”曾紫莲大声说。
“先按最坏的可能准备吧,大不了就是白忙一场嘛。我们空忙一场,总比抓进宪兵队要好吧?”路承周缓缓地说。
“胡然蔚、吴伟、孙志书、沈竹光等人怎么办?还有你,要不要撤出来?”曾紫莲没有再多说。
路承周的谨慎,其实比张奉新有过之而无不及。
越是重要的事情,路承周越是谨慎。
“通知孙志书和沈竹光去外地,如果情况有变,可直接去重庆。胡然蔚和吴伟,让他们请假,不管以什么理由,最少要请三天假。”路承周沉吟着说。
“那你呢?”曾紫莲看到路承周一脸严肃,心里也有些打鼓。
“我当然要留下来,如果我出事,海沽站由你负责。”路承周的声音虽然不大,但语气非常坚定。
“你不会出事,也不能出事,我也不准你出事!”曾紫莲急道。
“不要说这些唯心的话,从潜伏在敌营的那一天开始,我就时刻准备着这么一天。”路承周笑了笑,不以为意地说。
如果说他不紧张,那是假的。
可是,就算有危险,他也从来没有考虑过退缩。
“你难道不能也一起撤退么?”曾紫莲关心地问。
“我是海沽站的最高负责人,这就像打仗,哪有指战员先跑的?”路承周笑了笑,他当然会考虑自己的安全问题。
可他现在的职务,不允许他第一个撤离。
每逢大事有静气,在没有得到确切消息前,他不能离开现在的岗位。
随着路承周一声令下,整个海沽站都行动起来了。
还好,郑问友被捕前,海沽站的人员,已经有过一次转移。
只要黄文买再给每人笔钱,他们可以再次转移。
比较难的是孙志书、胡然蔚等人。
得知海沽站希望他们去外地几天,没有动静后再回来,沈竹光的脸色,当时就吓得一片苍白。
孙志书还好些,他是火柴亲自通知的,路承周也告诉了他详情。
“我会去打探一下,如果事情不大的话,也就没必要走了。”孙志书说。
他觉得,火柴实在有些杯弓蛇影。
连张奉新被哪个部门抓走,都没有准确消息,怎么就能让他躲到外地呢?
他现在依然是市公署的秘书长,又是温佩石信得过的人,就算张奉新真的投敌,也未必会危及到他。
毕竟,他与军统主要是与火柴和曾红联系,与张奉新并没打过交道。
张奉新没有证据,也未必敢指证他。
“那就多谢了,晚上我会打电话来问。”路承周说。
他与孙志书商量了几个约定的暗号,比如说张奉新如果没在海沽,该怎么说。
如果张奉新被关在了满铁,或是进了宪兵队,又该如何说。
路承周实在没有时间,来回跑着。
他也得动自己的关系,去证实这件事。
张奉新很早就加入了复兴社,他的经验很老到,就算被捕,也未必会露出破绽。
可怕的就是这万一,万一张奉新露出破绽了呢?
不说别的,情报三室就有不少人,应该是认得张奉新的。
路承周下午,在宪兵分队和宪兵队都问了一圈,并没有张奉新的消息。
路承周希望,日本人就算抓到了张奉新,也没有现他的真正身份。
张奉新有正规的证件,就算日本人去查,也不会有问题。
张奉新用的是化名,又有应付的经验,就算被抓,也能想办法逃脱。
傍晚,路承周以火柴的身份,给孙志书打了个电话,孙志书也没有打听到有用的消息。
整个海沽显得很平静,日本人并没有意识到,有一条越级大的鱼,已经落到了他们手里。
直到第二天下午,路承周突然接到野崎的消息,宪兵分队的主要干部,必须马上去趟花园宪兵队。
路承周很是意外,除了金刚桥的事情外,海沽并没有生,可以令英租界宪兵分队全部出动的事情了吧?
最让路承周奇怪的是,到了花园宪兵队,他和金惕明都被要求在菊池宽办公室外等着,宪兵分队能进去的,只有野崎和山口静夫。
“金主任,让我们来,却不让进去,是不是手下惹什么祸了?”路承周递给金惕明根烟,随口问。
“看样子不像,我听野崎先生提了一句,好像是抓到了军统的一条大鱼。”金惕明摇了摇头。
“军统的大鱼,刚刚被我们宰了六条,哪还有大鱼?”路承周心里一动,脸上却不以为意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