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问友的报告,让路承周有些为难。
凭直觉,路承周觉得,郑问友没什么说实话,至少没完全说实话。
如果郑问友汇报是真实可信的,路承周自然可以向总部汇报。
毕竟,郑问友是海沽站的副站长,他所做的工作,都是在自己的领导下进行。
郑问友取得的成绩,自己这个当站长的,也有一份功劳。
可郑问友汇报的内容,如果不可信呢?
如果郑问友是胡乱骗人,所谓的策反日军士兵,就是个骗局,倒也不会造成实质性的后果。
路承周估计,郑问友更大的可能,是想搞一次情报投机。
显然,郑问友要抓住这次机会,向总部证明,他这个副站长干了点事。
然而,路承周能参加他的投机吗?
不行,肯定不行!
路承周进入军统,不想升官,也不想财,他只是需要这个身份,为组织做更多的工作。
路承周在海沽代理站长的位置,能很好的掩护海沽地下党。
至少,他可以让军统,不主动找海沽地下党的麻烦。
事实上,海沽站与中共,抗战之后,不说合作默契,至少相安无事。
而在某些地方,军统为了限制中共的展,甚至比借重日本特务机关的力量。
“怎么给总部报?”曾紫莲看到路承周拿着名单沉吟不语,知道他很为难。
如实汇报吧,郑问友明摆着想立功,总部如果没察觉,一个嘉奖令下来,搞不好路承周这个代站长,被郑问友取而代之。
如果不汇报,这么大的事情,一旦追究下来,全是路承周的责任。
“如实报吧。”路承周沉吟着说。
不管如何,此事都必须尽快向总部报。
“你拟电报?。”曾紫莲说。
“好。”路承周打好腹搞,一挥而就,写下了一长串的数字。
每次更换密码本,他第一件事都是先把密码本背下来。
虽然这需要很多时间,而且也不能出一点差错,但路承周觉得很值。
路承周所谓的“如实报”,前面是按照“传统”,介绍了大沽日军运兵船哗变的情况,同时也介绍了郑问友的成绩。
至于路承周个人,以及海沽站的作用,路承周没有像以往那样多吃多占。
他很谨慎的汇报,郑问友是事后才向他汇报的。
同时,在电报后面,他附上了郑问友的报告。
郑问友的报告,虽然写得天衣无缝,但从逻辑上分析,还是可以看出端倪的。
运送日本士兵的船只,只在大沽临时停靠,郑问友就算掌握了这个情报,也不可能这么快与日军士兵沟通。
如果他让郑问友单独汇报,会让总部觉得无能。
否认郑问友的行动,又拿不出证据。
因此,在最后,路承周也汇报了自己的分析和担忧。
他希望,戴立看到电报后,依然能觉得,自己是一个纯粹的特工。
合理的自夸,路承周还是没问题的,总部也能认可。
但无中生有,一旦被总部察觉,搞不好以后要失去总部的信任。
信任这个东西,需要时间来建立,而且一次失信,之前的努力,几乎都要白费。
但在最后,路承周还是建议总部,可以放出风声,这种不费什么本钱,却能让日军互相猜忌的事情,何乐而不为呢。
“没想到日军这次哗变,海沽站也有参与。”远在重庆的毛善炎,收到海沽站的电报后,马上向戴立汇报。
三千多名日军士兵哗变,这可是日军侵华以来最大的一件丑闻。
如果真的有一百多名日军士兵,愿意参加国军,就更是喜上加喜了。
“你真的相信,海沽站参与了此事?”戴立放下电报,缓缓地说。
“或许他们会夸大其词,但也应该做了点工作的。”毛善炎说。
“你注意到没有,火柴的汇报只是陈述郑问友的报告。郑问友只用了一天时间,就与日军士兵联络上,并且策反了他们。我想,就算这些士兵再厌战,也不至于这么快背叛国家吧。要知道,日本的士兵,从小就接受了武士道的荼毒。”戴立淡淡地说。
“先生的意思……海沽站造假?”毛善炎吃了一惊。
“火柴让郑问友写了报告,显然,他对郑问友的行动,也是不太相信的。”戴立冷冷地说。
郑问友的行为,显得不择手段,而路承周,依然是他认识的那个路承周。
能潜伏在敌人内部的,一定是意志非常坚定,对党国无比忠诚的同志。
“郑问友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毛善炎叹息着说。
“他这是对安排他担任副站长不满,想引起我的注意,给他更大的职务。”戴立冷笑着说。
“可是,此事也没办法证实。”毛善炎叹了口气。
当事人全部离开了海沽,此时再怎么查,也查不清楚的。
“他没有提前备案,也没有及时向火柴汇报,本身就是违规的。给海沽站回电,要坚持杜绝此类事情再次生,对郑问友要提出口头批评。”戴立说。
下面各个业务单位的行动,都必须提前汇报,向总部备案。
否则,就算行动成功,也未必能得到总部的嘉奖。
抗战前,北平站就出过这样的事,一次暗杀行动,没有提前报备,导致一位外勤人员受伤,不被总部承认,最终不但没有奖励,连医药费都没报销。
最重要的是,那位外勤人员,最后还被弃用了。
郑问友虽是军统的人,但他在行动前,竟然没什么报备。
要知道,策反这么大的事情,事先不请示汇报,这是很奇怪的。
“火柴的建议,其实还是不错的。”毛善炎突然说。
哗变的日军士兵,全部被押回了国,如果散布消息,说其中有人准备起义,参加国军,想必日军会更惊慌。
“可以,给海沽站回电,同意火柴的建议。”戴立缓缓地说。
收到总部的回电后,路承周终于放下心来。
看来,自己的决定还是正确的。
郑问友在海沽站当副站长,一直碌碌无为,他想立功被重用,想法很好,但不能使用这种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