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玉珊认同路承周的观点,金连振最多只有三天时间。
一般来说,军统与卧底接头,最迟不过三天。
如果三天内,曾红没有见到金连振,哪怕消息封锁得再严,她也会知道,金连振出事了。
“中山队长,金连振是大兴日杂店的伙计,每天都要出现在那里的。如果曾红以顾客的身份与他接头,很难防范。我建议,除了继续审讯金连振外,还从海沽站着手,抓捕曾红和刘有军。”杨玉珊与陈树公有特殊关系,她可以定点清理海沽站的人。
“只要陈先生配合,一切都很简单。”中山良一微笑着说。
宪兵分队的行动,如果能得到军统华北区长的配合,华北的军统分子,岂不是瓮中之鳖?
可惜,陈树公还在犹豫。
背叛国家、民族和信仰,确实需要挣扎。
但陈树公已经走出了第一步,还需要犹豫么?
在中山良一看来,陈树公更像是,想要一个更好的价格。
“陈先生言明,刘有军性格刚强,就算被捕,也未必会开口。他在等一个机会,与军统海沽站一起开会,到时来个一锅烩。”杨玉珊笑了笑。
这是昨天她与陈树公商议好的,先把海沽站拿下。
既可以向日本人证明他们的能力,也可以提条件。
同时,保留北平站和保定站,当作手里的筹码。
陈树公也听到消息,有人向总部报告,怀疑他与日本人暗中接触。
陈树公怀疑,这个向总部打小报告之人,就是刘有军。
先拿下刘有军,也是为他自己解除危机。
“陈先生是不是决定,与我们全面合作?”中山良一眼睛一亮。
端掉海沽站,军统还会重建。
可是,如果把陈树公策反过来,军统在整个华北,别想再立足。
这是釜底抽薪,哪怕付出再大的代价,也是值得的。
当然,在陈树公没有答应合作前,由杨玉珊出面,一步一步将海沽站拿下,也是非常不错的。
杨玉珊相当于陈树公的代言人,她不但代表陈树公,同时也能影响陈树公。
“陈先生还没有最后下决心。”杨玉珊笑了笑。
日本人的条件,他们不能不信,但也不能全信。
“是什么原因呢?如果是条件太低,可以重新谈的。”中山良一说。
杨玉珊只是笑了笑,中山良一不过宪兵分队的队长,还不足以和陈树公谈条件。
路承周离开中山良一的办公室后,就想马上回家。
金连振被捕,而且极有可能叛变,必须马上告诉刘有军。
可他看了看时间,这个时候回去,显然又早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路承周平常每天晚上都要十点左右才回来,今天突然九点就回来了,岂不令人怀疑?
宪兵分队的人,都是鬼精鬼灵的,任何一个细微的疏忽,都会带来一场巨大的灾难。
坐在办公室的路承周,虽然拿着今天的情报简要,可他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杨玉珊的精准判断、金连振的被捕,让路承周感觉危险正在一步一步临近。
“主任。”
宁明在外面敲了敲门,伸进半个脑袋,谦卑的喊了一句。
“进来吧。”路承周将情报简要收进抽屉里,拿起桌上的烟,走到旁边的沙区。
“今天下午,警务处的小车没来接谭天君。”宁明小心翼翼的说。
自从闻健民被活埋后,他们这几个从警察局特高课侦缉队跟过来的人,一下子没有了靠山。
这种没有主心骨的日子,是很难熬的。
最明显的变化,他们谁也不敢再偷懒,生怕被路承周揪住修理一顿。
特别是宁明,他在警务处就被路承周修理过,现在对路承周还有心理阴影呢。
路承周吩咐他们盯着谭天君,每人都不敢松懈。
“是车子出了问题,还是警务处取消了汽车?”路承周一愣,随口问。
“还不清楚。”宁明马上说。
“不清楚你就来汇报?那名警卫呢?”路承周不满的说。
警务处派的这名警卫是带枪的,据说枪法还不错。
“骑车跟随。”宁明觉得后背冒出一层冷汗,路承周这脸,是说变就变啊。
警卫骑着车,他觉得奇怪,这才特意来报告的。
没想到,路承周似乎还是不太满意。
“知道了,明天继续监视,有情况向大兴日杂店通报。”路承周淡淡的说。
“是。”宁明恭敬的退了下去。
宁明走后,路承周靠在沙上,点了根烟。
暗杀谭天君的行动,中山良一可是交给了他制订计划。
然而,谭天君到现在,并没有想离开海沽的意思。
为了与日本人抗争,甚至还立了遗嘱,安排了后事。
对谭天君的民族气节,路承周是非常钦佩的。
可是,他不欣赏谭天君的行为。
要知道,谭天君可是一位教育大家,社会名流,无论是影响力,还是本身的才华,都是非常有名的。
这样的人,是中华民族的宝贵财富,让他们无辜牺牲,是无法挽回的损失。
针对谭天君的暗杀行动,路承周其实早就作好的计划。
只要确定,警务处没有派车派人保护,随时可以行动。
明天将是关键的一天,如果警务处的车子,不是因为维修,而是收回了车子,后天就有可能行动。
路承周晚上回去时,先去了二十六号路的死信箱,他给姚一民留下一条紧急情报,日本人随时可能暗杀谭天君,务必劝说谭天君离开海沽。
随后,路承周又去了趟五十一号路26号。
金连振的身份暴露了,还被抓了起来,这是一个非常危险的信号。
说不定,接下来就是曾紫莲,甚至是刘有军了。
“裴福海刚刚被他们杀害,金连振又暴露了……”刘有军喃喃的说。
这两天生的事,让他异常吃惊。
在英租界,日本人怎么也能步步紧逼呢。
难道真如路承周推测的那样,陈树公与日本人合作了么?
“这两件事,都是杨玉珊主导的。站长,是时候下决心了。”路承周急道。
凭杨玉珊的能力,她不可能让潘玉林轻易叛变。
更加不会,将怀疑的目标锁定在金连振身上。
路承周相信,杨玉珊的背后,站着的一定是陈树公。
他甚至敢断定,刘有军已经面临着巨大的危险。
“我会向总部请示的。”刘有军缓缓的说。
他目前只是做了一些防范,但要与华北区切断联系,需要总部批准。
“请示可以,但我们必须先防范。站长,如果陈树公真有问题,你的处境很危险。”路承周担忧的说。
刘有军是他的联络员,如果刘有军出了问题,路承周就与总部失去联系了。
要知道,以前军统总部在南京,现在搬到了汉口。
“我会注意的。”刘有军缓缓的说。
“上次,金连振侥幸经受住了日本人的酷刑。但这次,我估计他撑不住。”路承周缓缓的说。
像裴福海这样的硬汉,毕竟不多。
金连振刚打入宪兵分队时,要不是路承周故意打断高桥丰一用刑,他恐怕早就交待了。
“可惜了。”刘有军叹了口气。
“我希望,如果金连振招供,不会给海沽站带来任何危险。”路承周提醒着说。
“我会转告曾紫莲的。”刘有军点了点头。
不管金连振会不会招供,都必须作好最坏打算。
“还有件事,警务处派给谭天君的汽车,今天下午取消了。我估计,是日本人一直没有行动,警务处被假象迷惑。”路承周担忧的说。
“你的意思,日本人随时会行动?”刘有军说。
“对,计划是早就制订好的。行动人员会骑自行车尾随谭天君,到时候,只要一枪,就能完成任务。”路承周担忧的说。
“我们能做的都已经做了,谭先生不畏强暴,坚持不离开英租界。”刘有军叹息着说。
“能不能派几个兄弟,暗中保护?”路承周突然说。
既然警务处取消了汽车和警卫,可以由军统暗中接过这个任务嘛。
“保护得了一时,还能保护一世么?”刘有军摇了摇头。
“如果能挫败日本人的阴谋,甚至抓一个现行,就算日本人以后不死心,想必谭先生也应该能惊醒才对。”路承周劝导着说。
“我考虑一下吧,但最多,也只能派一位兄弟。”刘有军想了想,沉吟着说。
海沽站接连受挫,作为站长,他必须从全站的工作着想。
“一个怎么行呢?”路承周急道。
“行也得行,不行也得行。你要是有人,可以派过去保护,我绝无二话。”刘有军严厉的说。
“好吧。”路承周无奈的说,有一个总比没有强。
实在不行,自己再另想办法就是。
刘有军第二天一大早,就去了趟振华中学。
他不仅要通知曾紫莲,金连振已经叛变的事。
同时,也要让她再劝劝谭天君。
如果谭天君离开海沽,将是最好的结果。
“金连振被捕了?”曾紫莲听到消息,低声惊呼。
“他被跟踪了,你们在接头时,被拍了照片。”刘有军叹息着说。
“大哥,你的消息怎么这么灵通?”曾紫莲突然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