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海对他一个地市州的市*委书记,那可不会过分重视,他的视线都是省上的干部,他的企业,也是面向全国的竞争对手,虽然项目很多还是需要在下面地市州落地。
周仲荣施政战略是大力展经济,招商引资,一去江城就向他出热烈邀请,他可没有多大兴趣,单纯从资源从项目上,他就不会把江城这样一个在西川省排名中下的城市放在眼里,却不过情面前后也到过几次,却一个项目也没有谈成,前段时间被周仲荣邀请去了趟义双,考察了几个项目,他也一一否认,所以昨天接到周仲荣的邀请,他并不感兴趣,可是周仲荣直接地说,他邀请了杜士诚作陪,薛海就不好推托了。
——他自然不知道今晚这个饭局,周仲荣请的主客是杜士诚,只是想到反正要吃这么个饭,何不废物利用,效益最大化,利用杜士诚这块省纪委副书*记的招牌,敲打一下这位眼高于顶的薛董事长。
薛海有些怕杜士诚。
不仅是因为杜士诚现在的身份,纪委现在又超级强势,而是他跟杜士诚十多年前就打过交道了,吃过杜士诚的亏。
杜士诚老奸巨滑,心狠手辣,善于处理各种复杂的关系,每每化解难局,像他在青州当了近十年市*委书记,几乎是怨声载道,举报他的人比比皆是,人人都以为杜士诚多半要锒珰入狱,至少换*届后至少要被打到一个边缘位置去,谁知道却莫名地调到省纪委担任副书*记,这才真是咸鱼翻身,薛海自认他是没有这种本事的。听周仲荣夸张,说杜书记点了他的名,要一起喝一杯,他只得很早就来等着,现在又被安排在第三位祝酒,也泰然自若。
例酒之后,各自挥。
叶三省是第一次参加这样的酒局,而且感觉得到关系复杂,连酒,也不好冒然出去敬,就默默地陪着听他们说话,应付酒。
周仲荣主持局势,自然聊了些经济方面的话题,自然逼着薛董事长签城下之盟,说他上次邀请薛董事长去义双,其实是为了看义钢,他们义钢必须改制,改制就必须要大动,所以江城国资这边准备出让很多份额,希望省投参与接盘,如果省投占了一定股份的话,将来有什么,两家国企联手,可以制衡徐猛为的管理层。薛海略一思忖,说这个事可以考虑,义钢不算包袱,钢铁这个行业又是一个重要的行业,他们省投也要讲一个布局,可以考虑进入这个行业。
周仲荣不满足,拉着杜士诚作陪,三个碰杯,逼着薛海把话说得更加进一步,表态一定要参与,至少要占百分之五的股份,最好能够占到百分之二十左右。
转头,周仲荣又说到电价,说杜书记,你们反腐,我们地方政府肯定支持,肯定配合,但是地方经济也要展,尤其是像江城这样落后的地区,省纪委要支持是吧?你们省纪委也拿不出钱来,也不能对口扶贫,更不能像薛董事长那样财大气粗地支援,所以希望你们在政策上多多支持,有时候也要松松口子,这也不是违法,甚至不能算是犯纪,只是当时制度不够严密,是历史遗留问题,所以要请杜书记高抬一下贵手。
杜士诚笑,我就知道宴无好宴,周书记你这样挨着薅羊毛,欺负了薛董事长又来欺负我们纪委,早知道我就不该来了。不过呢,我也是奉了领导的命令,来负责处理这个问题,这两天也研究了相应的法律法规,我们也有一个初步的处理意见,还要跟电业局那边具体说一下,总体来说,还是要讲政治,要有大局观,要以稳定和团结为指导的。
周仲荣听了最后那几个词,放了心,又拉着薛海三人碰了杯,跟着又让一桌人一起碰。
叶三省自然也是心知肚明。看来省纪委不准备处理电业局这个“窝案”了。
这对于江城,具体来说对于开南新区的工业园区,绝对是好事。这个工业用电的电价一旦优惠,那么江城招商引资,相比其它城市绝对大占优势,——当然,其它城市的领导也不会坐视,肯定会八仙过海,也会扭着地方电业局和省电业局说情的。
又想到周仲荣看似粗豪,其实心细,而且长袖善舞,几下就把两位西川的大人物搞定,今晚酒局的任务圆满完成。
当然,杜士诚刚才的表态,肯定不是他擅自作主的,也应该是省纪委讨论后的决定,甚至,是省纪委向省*委书记顾绍毅汇报后才决定的,杜士诚不过卖周仲荣一个顺水人情,但是,周仲荣为什么要请杜士诚吃这个饭呢?真的是为了公事?
叶三省一时有些想不通。
饭局结束后,陈朝明安排杜士诚去楼上洗脚,薛海作陪,周仲荣说要早些回家,他不像这两位天天在省城随时回家,他现在是牛郎织女。
叶三省自然要送周仲荣,周仲荣没有用办事处的车,而是叫了出租。
上了车周仲荣就说:“小叶你是不是在想,我为什么要找老杜?”
叶三省不敢撒谎,老实回答:“我是想过。”
周仲荣说:“你是不是认为老杜不是正经人?他在青州应该持身不正,有很多人在举报他,你在省纪委又有个什么陈路的好朋友,陈路跟老村不对付,所以你肯定站在陈路这边,认为老杜是个坏人,对吧。”
叶三省半真半假地赞叹说:“书记你应该去当警*察……不,去当公安的领导。”
他们两人都坐了后座,小声说话隔着栅栏,出租车司机应该听不太清楚。
周仲荣笑:“你的事迹我不可能不知道,你的心思也不难猜。但是呢,做事,有时候不能以个人的喜好,或者按照某些僵死的原则来做,而是应该找正确的人,把问题简单化,这才是最佳路径。”
他迟疑一下,索性说完:“你那天向我汇报,我当天就给严省长打了电话,严省长说要把这事降压,他不出面,他出面就显得很严肃很庄重了,大家都不好下台,不好让步,让我直接跟省纪委那边沟通,你说我找谁?我是直接找省纪委书记,还是找你那位刚直不阿的朋友?我都不找。省纪委书记也太正式了,找你那个陈路也是去踢硬钉子,所以我找的老杜。反正老杜更好交流,他也更善于圆滑的处理问题。这不,问题算是圆满解决吧。”
叶三省无语。
不得不承认周仲荣的思路是对。这就像他以前看过的那些历史穿越小说一样,比如你回到明朝去对付倭寇,自然会想到用“俞龙戚虎”这两个人,这就是找对人,就能够走最少的冤枉路,这次电业局的事,也肯定只有杜士诚这种荤素不忌的才敢接这个烫手的山芋,而且能够在省纪委内部讨论并且最终形成处理意见。
因为今天的目的都达到了,周仲荣的情绪也很高,乐于给他这个感觉不错的秘书多说一些,停了停,又说:“其实这件事解决,也不是我在其中的功劳,而是所有被这件事影响的人,出于各人的目的,取得的一个公约数。”
“我们经常说政治,说做事要讲政治,其实政治有时就是针对一件事,任何人都能够说出几条对自己的利的理由,比拼到最后,还是靠实力,想以理服人,那是不行的。当然,涉及到原则问题,又是另外一回事。”
这天晚上,叶三省一个人躺在银河大酒店的大床上,想了很久这句话。
当然,他不是把周仲荣送到小区门口就找酒店睡觉,而是按照他在来的车上想到的,约吕治淮打了电话,吕治淮很高兴地说他在玉林的酒吧,叫他打个车过去,他正好给叶三省介绍几个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