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西市,张学舟也在傍晚时迅速出城。
此时已经有一些生意较好的卖货郎开始离开长安城回家,时间并不算早。
张学舟心急火燎,但他前去的区域是贫民区,这些地方没什么车道供给马车穿行,又不便大白天飞纵穿梭。
他两条腿甩得飞快,不免也跑得气喘吁吁。
如果不是他动用天衣变换了金马门待诏学士的衣裳,这种行程匆匆的模样也必然被人盘问。
近乎接近天黑,张学舟才赶到卫少儿此前落脚的草屋处。
卫少儿的草屋缺乏修缮,房顶上的茅草没了大半,张学舟心中微凉,只觉这处位置很可能已经被放弃。
“有谁见过教人种地的许远,谁带我找到他给十个半两钱!”
张学舟大喝一声,直接用最简单粗暴的方式寻人。
他的话音刚落,附近草棚子里就钻出两个七八岁的小破孩。
“我知道!”
“给我钱,我带路!”
小破孩们囔囔。
对城里人来说的休息时间,城外贫民和农夫此时尚未回家,只有这些小孩子蹲在房子里。
等到这两个小破孩子叫上数句,又有几个脑袋浑圆的小孩子探出头围了过来。
“你、你、你、你……还有你,都过来带路,总共十个半两钱,你们一人拿一个!”
城外的小孩子并不是常人眼中乖巧听话的小孩,或许是耳濡目染太多,这些小孩居然还有斗殴抢任务的行为。
眼见这几个小孩子开始动手动脚,将体格弱一些的小孩子打得连连退后,张学舟不免也大呼了一声。
“谁表现好,谁带路准确,我到时就加一个半两钱,拖拖拉拉的一个都没有!”
他连连开口呵斥。
张学舟是何等人,他修士的气息只是微微外放,就将这些顽劣儿童震慑得老老实实,一个个都不敢抬头看他的眼睛。
“都给我跑起来!”
等到下了令,一众小孩才疯狂跑了起来,领着他不断在这片平民窟中穿梭行进。
“陆伢子~”
几道远呼的声音传来,这些小破孩子也不敢停下。
直到跑到上气不接下气,又有小孩体力不支开始掉队,这些顽劣儿童才多了几分哭相。
对这些孩童来说,别说十个半两钱,哪怕是一个半两钱也是他们需要争需要抢的资源。
张学舟看着这些年轻的孩子,只觉看到了贫民窟中大人更为惨烈的竞争身影,而张家庄人也必然承受着这种恶性竞争影响。
这让他心情有些沉重,一时难于清楚这数月中到底会发生什么事情。
越过一片片破烂房舍,又穿过一片片田野,奔行十多里路后,张学舟终于看到有小孩指向前方气喘吁吁大喊。
“我爹说那个教人种地的许老爷和许大好人经常在那片田里!”
“人呢?”
“可能还在种地!”
“说不定去了山上!”
“他带人摘了很多草回来吃!”
“苦巴巴的!”
“也有酸牙齿的!”
“没味道的也很多!”
“他还让人摘树叶煮水吃!”
众多小破孩连声吐槽。
能让贫民窟的孩子吐槽难吃,许稷和许远摘的野菜味道确实很差。
但众多小孩子没有提及吃死人,这也证明着许远等人摘的野菜无毒或只存在微毒,能被人吃下填饱腹肚。
张学舟忽地想起许远花半年时间从巴蜀赶到长安城,这一路就是吃野果野草等食物填腹。
这让他吊起的心放下了不少。
张学舟当下只能庆幸有农宗修士引领,否则张家庄的人在这种地方必然受苦受难甚至可能出现不少人饿到病重又或死亡。
他考虑过很多事情,但身体的不便性让张学舟无法做到事事兼顾。
在涉及生存时,一丝疏忽就足以致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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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学舟交际许远、许稷的原因更多是为了谋求算计尸佼学派的秘典,不乏认为只要容添丁取得尸佼宝典后对方就丧失了利用价值,如今承受着许稷和许远带来的帮助,他心中不免多了几分愧意。
“许老爷!”
“许大好人!”
“有个有钱的老爷找你们呀!”
“是个当官的!”
“当官的老爷很威风,我看着都怕,你们快出来呀!”
“我们要拿赏钱回家了!”
小破孩们一阵大呼大叫,张学舟觉得这种呼声效果很可能一般时,还真有一个背着柴火的老者在远远连连挥手。
“许稷?”
张学舟眯着眼睛瞅了瞅,才看清楚老者大致的形象。
只要找到许稷就意味着他找到了张家庄人的大本营,张学舟在纳袋里摸了摸,随后一人打赏了两个半两钱。
这让一堆手脚乏力的小破孩子欢天喜地。
身体没了力气,张学舟也不担心这些小孩子因为钱财纷争打枪,而且这一帮小孩子人多,后面又有一些怕被拐卖小孩的大人追赶了过来。
张学舟身体一跃,踏着风浪从成片的田地中飘荡了过去。
“许先生,好久不见!”
“东方大人总算回来了!”
张学舟打了个招呼,擦了擦眼睛看清楚张学舟容貌的许稷双眼微微一缩。
见识了张学舟的本事,他一腔吐槽话齐齐收了回去。
对许稷和许远来说,这数个月很难熬。
别说上百个人,就算上百头猪上百头牛只要赶着去吃草,这也是一项很艰巨的任务。
拿着许远等人省下来的一些钱财,又每日寻野物、野菜、捕鱼等,许稷等人熬了三个多月。
若非许远坚持,许稷真有可能带着这些人换个地方求生存。
时间走向秋冬,无毒的野菜难寻,野物向南飞又或迁徙,而河中的鱼腥臊难于咽下,天气寒冷捕鱼的风险也必然增大。
种种因素让许稷倾向于更换区域,而许远则是坚持等人。
许稷偏向于实际,而许远则是靠着信念在赌。
时间到了现在,许稷也不得不说许远确实太过于信任张学舟,也终于等到了张学舟等人归来。
“多谢许先生救我等村庄之人性命!”
张学舟接过许稷背着的柴火,他伸手抓握过许稷右手,只觉许稷也是风烛残年的身体。
对方年老加上身体病痛,依旧不得不在这儿从事劳作,这或许也能看出众人生存的窘迫。
“你稍微等一等时间,等到天色全黑,他们应该是采摘回来了!”
许稷指了指天色,灰白还带着一点点亮光的天色也是张家庄人需要争取的时间。
需要劈砍柴火、挖掘野草、农耕开荒、与人争抢水源扯皮、狩猎小兽与捕鱼,诸多事情让众多人分工有序,也尽可能压榨着每一分多余的体能与时间。
张学舟点点头,他随着不断行进,也开始步入张家庄人栖息的地盘。
这是一片新开垦的区域,被打上了各种草人标记,还有简单的渠道,又有一些杂草和木头架设的房屋,四周又铺设了荆棘防人随意闯入,还有一些杂草堆铺了草木灰在燃烧驱赶蚊虫。
这是短短的三个多月,让张家庄人再次造设出一个村庄的雏形。
但这又是极为漫长的三个月,每个人都徘徊在饥饿与不断的劳作中,也难知明天需要的是面对什么。
“舟子回来了!”
许稷堆上柴火,将明火点燃,噼噼啪啪的燃烧声不绝于耳。
火光照耀着两个人的脸,也成为这片区域唯一的光亮。
张学舟伸手替许稷把脉查探是否能动用太清真术疗养身体时,只听远远处有嘶哑的声音大呼,这让他迅速站起身来。
远远的夜色中,人影还没法看出来。
但张学舟听到了张重识别出自己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