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1853年2月10,西安,天王府。
就在克里米亚战争的脚步渐行渐近的同时,几乎已经被这个改变了的历史给边缘化的太平天国的高层们,正汇集西安庆祝节日。不是春节,太平天国不过农历节日,而是“东王升天节”,一个很奇怪的名字,据说是庆祝东王杨秀清坐着热气球上天一游的。
这事儿在朱明这里就是一个茶余饭后的笑话,而在天国则是再神圣不过的神迹——东王受上帝召唤和天妹一起乘坐热气球,呃,是升天球去天上见上帝他老人家了!还有什么比这件事情更能证明太平天国的洪天王是真神呢?
既然天王是神,那么跟着太平天国混就是很有前途的,哪怕暂时遇到一些困难,也不过是神的考验,没有什么不能战胜的。所以前两年的东王升天节都是隆重大办的,而今年更是隆重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因为和东王一起升天的天妹洪宣娇从天上回来了!
“天妹千岁,您再给我们说说天堂上的事情好么?”
天王府的大殿里摆开来酒宴,从甘陕各地赶来的天国将官都汇聚一堂,吃酒庆祝。酒过三巡之后,便有人接着三分醉意打听起了天堂上的情形。
“天堂啊,天堂很大的,要一一说来,恐怕三天三夜也说不完,不如就说说我住的地方吧。”
洪宣娇什么人呢?洪大神棍的妹妹,忽悠人的话还不是张口就来?
“我在天上住的地方叫蓬岛瑶台,是在一个叫福海的中央,共有方丈、蓬莱、瀛洲三岛。三岛之间有曲桥相连,以蓬莱岛居中,岛上遍布仙山玉阁,有金堂五所,玉楼十二重,大小房间一百余。蓬莱西北是方丈。东南是瀛洲,方丈岛上有殿宇三间,瀛洲岛上有瀛海仙山小亭,全都是美轮美奂。难以言表。等大家伙日后上了天堂,小妹一定带着大家好好游玩一番,再请大家伙尝尝天堂上的仙酒玉酿……”
洪宣娇的话倒也不全是忽悠,她在圆明园里住的地方就叫蓬岛瑶台,还真的好似仙境一般。是圆明园四十景之一,历史上被英法联军给拆了,只剩下一片废墟给后人凭吊,当成了爱国主义教育基地。不过在这个时空,成了朱皇帝和他的妃嫔们享乐的安乐窝。
洪秀全高高端坐在御座上,一边摸着胡子一边摇头。在听洪宣娇介绍自己的房子,他当然知道那是圆明园里面的一处宫殿。心里面怪不是滋味的,这么好的宫殿自己一天没住过就归了朱济世!而且这朱济世还把自己最漂亮的妹妹关在几个岛子上面,真是想怎么淫乐就这么淫乐。
不行,等到了西域的撒马尔罕。自己也得照着圆明园的样子修一个宫殿。
想到这儿,洪秀全摸着胡子,咳嗽了一声。下面顿时鸦雀无声,所有的目光都投向了洪天王。
“昨天晚上,朕也上了回天,见着天父和秀胞了。”
听到这话,立即就有女官在一旁的书案上展开纸笔。准备记录。因为她们知道洪秀全要开始传天父旨了,和杨秀清不一样,洪秀全不大喜欢发羊癫疯玩上身,而是比较喜欢玩托梦。
“秀胞住的地方叫金山,自是遍地黄金,富贵非常了。上帝所居之处叫天宫。乃是九天之上一处金碧辉煌的宫阙,白玉为砖金做瓦,比起蓬岛瑶台又不知富贵了多少。”
洪秀全摇着头,露出了向往的神色:“可是朕人间俗事未了,不能上天去享清福啊!”
他话锋一转。忽然加重了语气:“天父有旨!”
哗啦啦,早就做好准备的众人全都跪了下去,连那两个负责记录的女官也把纸笔挪到了地板上面。
“朕乃皇上帝,今个传圣旨。西域有妖魔,名曰浩罕国。不信天父主,勾结罗刹国。连年犯新疆,日日害生灵。朕儿洪秀全,中原事已了。速速西征去,传教灭妖魔!”
西征?还有传教灭妖魔!!!
现场的气氛一下子就紧张起来了。打油诗谁听不懂啊!天父他老人家是要大家伙往西边打,去和那些不信天父的妖魔打一场啊!可是……东边的大明那里好像也不大信天父,这个就不管了?就眼睁睁看着四万万同胞都上不了天堂么?
一个天将突然大声问道:“天王,咱们西征去了,关中这里怎么办?”
“自有天妹管辖。”洪秀全咬着后槽牙说道。
那岂不是交给大明了……
下面的人又不是傻瓜,怎么不知道天妹和“天使”其实是一体的?这太平天国怎么有点被“扫地出国”的意思呢?
“我看这事儿挺好!”洪仁玕突然大声发言道,“西域自古就是富庶之地,也没有什么强国,咱们百万天兵到了那里还不是横着走?怎么都比窝在关中这里吃苦强啊!”
韦昌辉也道:“是啊,天父还能让咱们吃亏?我听说西域的女子个个都美如天仙,皮肤白得更牛奶似的,到时候给弟兄们一人发一个暖被窝。”
冯云山皱了皱眉,这话听着怎么那么像土匪呢?他摇摇头道:“到了西域还可以分田地!人人有份,最小的排尾都给五十亩好田,还给两匹马一头牛。各级天将天官也都要赏赐良田美宅。保管人人都能过上好日子……”
这下大殿里面的气氛终于起来一些了,能在这间大殿吃饭的都是太平天国的老革命,什么天父天兄天妹天使的,早就耳朵听出了茧子。对于有田同耕,有饭同吃,有衣同穿的理想也没有多少兴趣了。现在也只有实实在在的利益好处,才能把大家的劲头鼓起来了……
……
鞭声响亮,车马辚辚。
此时,在西宁一直通往西藏的道路上面,正行走着一队相当庞大的车马。一辆辆马拉大车,上面的货物捆得满满的。每辆大车上面,除了车夫,还有一个精装的八旗兵。辫子盘在脖子上面,背着洋枪,警惕地四下张望打量。车队四处还有一些骑兵,也都是八旗劲旅的样子,看起来相当的精悍。
车队中间,还有几辆载客的马车,不是那种这几年在东面很流行的四轮马车,而是老式的两轮车。其中一辆马车篷子上的窗帘被拉开了,里面一个国字脸的汉子望外张望了一眼,又和身边坐着的一个牧师打扮的人说:“春圃,你说咱们这些人都可以和田横五百士相比了吧?”
“田横的500人是比不上咱们的。”那位被唤作“春圃”的牧师正是祁宿藻,而正和他说话的人就是肃顺。“田横和他的500士都是自杀,而且死得不明不白……田横不死,最起码可以得个侯爵,刘邦还是有这点器量的。如果安分一点,未尝不能善终。所以,田横和他的500门客都白死了,而且死的莫名其妙。”
“对!咱们不会像田横500士那样,咱们在香港大闹上一场,杀他几百个洋人,就不信英国人不和朱逆闹翻!”肃顺信心十足地道。
“走西藏没问题吧?僧王那里好像已经向逆明称臣了。”祁宿藻有些担心地道。
“没有问题,不过……不要和僧王说咱们的真实目的,就说要转移一批财物去印度,僧王说不定还会派人护送的。”肃顺说道。500条精装汉子去香港可不容易,走内地多半要让人家逮住。所以只能借道西藏走印度,有可能的话,再让僧格林沁和英国东印度公司打个招呼,就说有满清的大人物准备到印度流亡。英国人应该知道奇货可居的道理,该会睁一眼闭一眼一路放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