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下我怀疑是我看错了,匆忙离开算是什么反应这次已经相见了,难道两个人避得了一时,避得开一世吗
辛姨给人的感觉一向理智冷静而坚强,无论如何都不会做这样的选择才是啊我忍不住起身,扭头。看见的的确是辛姨匆忙离去的背景,甚至与辛叔擦肩而过。
我无法揣测辛叔的心情,看见了这一幕却难免有些心酸。在这世间,无论悲剧如何的动人,人们还是喜欢团圆,喜欢美好,喜欢有情人终成眷属。何况这两个人是辛夷的父母,也算是我的亲人。我一向感情直接,觉得辛姨这样的举动就是在表达不被感动的一种决绝吧。
我抿着嘴,心中有些焦急,在想在这其中我又能够做些什么可是,我能做什么呢我有些呆呆的拿着手里的笋,就这么直愣愣的看着辛姨没有回头的穿过院落,看着她径直的走进屋子,然后很直接的关上了大门。
在这个时候,我手里的笋被人拿走了,我这才回神一看,原来是辛叔已经走到了我的面前,不知道什么时候捡起了掉在地上的篮子,拿过了我手里的笋,放入了篮子里。
我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故作轻松的对辛叔说到:“叔,其实也没关系。你得给辛姨一点儿时间去适应,毕竟你们那么久都没有见面了,对吧”
辛叔没有回答我,只是低头默默的捡着笋,直到地上所有的笋都捡完了,他这才问了我一句:“厨房里有干净的盆子吗”
我原本还想要安慰的话被堵在了喉咙,只能点点头。其实,我哪里知道厨房里是不是有干净的盆子只是觉得现在辛叔能做点儿什么,是不是好一点儿也好过一个大男人忽然在我面前崩溃大哭来得好吧何况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已经算是我岳父。
得到我的回答,辛叔径直走去了厨房,不一会儿就带着一个干净的,装着水的盆子,来到了屋檐的下方,然后淡淡的搬了一个小凳,一言不的就在屋檐下剥笋。
辛姨的大门依旧紧闭,辛叔低头专心致志的剥笋,也看不见他的表情。
已经是下午,日头淡了,依旧还有些温暖的阳光斜斜的洒下,原本应该是一副安然温暖的画面,不知道为什么看得我心酸不已。我又一次没用的不知道我该怎么办在这种时候,我宁愿面对一个厉害的大妖打上一架,也好过面对这种。想了一阵儿,我也只好搬了一张小凳子,坐在了辛叔的身边。
我想这个时候我应该想办法去安慰辛叔吧虽然辛姨一句话也不说就这样,但也是情有可原,但愿辛叔不要那么伤心才好。我只是这样想的,下意识就伸手去拿笋,想要帮辛叔剥笋,顺便开口说一些安慰的话。
谁知,我的手刚一碰到笋,便被辛叔拉住。抬头,是一张憔悴的脸。我有些傻的看着,曾经看过一夜白头的故事,也听过瞬间苍老的段子,我是不信的。但这个时候,就活生生的在我眼前,看得我又是一阵难过。忍不住想,如果辛夷如今是清醒的,看到这一幕,会不会非常的难过
一定是比我难过吧想到这一层,我更难受,辛叔的语气却淡淡的:“你别动,我来吧。我曾经是想为她剥一辈子的笋的。”
说完这句,辛叔不再说话,沉默的紧。手上却是灵活而娴熟的剥着笋壳,很巧妙的分离着笋肉,仔细的用刀一片一片的处理好,然后留下一个个大小异常均匀的笋心。
我呆呆的看着,剥得很好。就算很久很久不曾为那个心爱的女人剥笋了。可他的动作却像每一天都在剥笋的人。我无法形容,呆呆的看着已经有些微微泛红的斜阳,只是想情深至此,根本无须轰轰烈烈。而所谓情深,是深入骨髓的细节,是刻入灵魂的习惯,那才是深爱一个人的烙印吧。
我想起了年少时,每一次回头,辛夷温润的眼神。于是,靠在墙头,摸出两根烟,点上了一支,递给辛叔,然后自己也点上了一支。
辛叔这一次没有拒绝,和我一起抽着烟。烟雾中,两个男人都很沉默,各自心事重重。好像这般的安静要持续一辈子。
可是,在这个时候,在我身后却响起了门打开的声音。我忍不住一回头,却现是辛姨站在了门口。
换了一件干净的衣衫,凌乱的头重新梳理过,带泥的手也洗得干干净净。我有些惊喜的看着辛姨。
辛姨的模样依旧平静,只是给了我一个宽慰的笑容。在这个时候,辛叔也转头看见了辛姨,他剥笋的手原本很稳定,在这个时候却微微的颤抖,我分明看见他喉头滚动,眼眶一下子红了,又仰头忍住,是有千言万语的样子,到最后我却只听见,他轻声的唤了一声:“小绣。”
辛姨没有说话,甚至没有看辛叔一眼,而是走到屋中也搬了一张小凳子出来,坐到了辛叔的旁边,也是拿起了一根笋,低头,这才淡淡的说到:“别忙着叫我小绣,那么多年不见,多到我都懒得去记日子了。你再叫当年的称呼,不合适。至少现在我听着别扭。”
辛叔狠狠的抽了一口烟,拼命忍住的泪水又在掉,我看他很努力,很努力才开口说了一句:“你不喜欢听,我就不叫。”然后深呼吸了好几次,才非常非常小心的说:“那,那你看我的笋剥的还好”
辛姨手上的动作停了,她真的仔仔细细的看着泡在水里的笋,过了好几秒才说:“剥的真好。女儿现在也爱吃笋,你剥的我会做给她吃。只是不知道,她这样睡着,是否吃得出滋味。”
辛叔听见这一句话,无意是巨大的肯定,忍不住很快的说到:“她一定吃的出滋味。小,不,你放心,我一定会让我们的女儿醒来的。相信我,相信我”
这是事情有了好转吧我在这时不敢说话,也是紧张的想要看辛姨什么反应却见辛姨慢慢的放下了手中的笋,终于是抬起头来看着辛叔,我才现她的眼眶也是通红,原来平静的只是声音,原来她一直在隐忍。
她的泪光模糊了她的眼神,我也看不清楚她眼神所表达的情绪,只是看见她摸了一下自己的脸,这才幽幽的说到:“刚才,我进屋,是想收拾一下自己。当初,正凌这孩子来接我,我就下意识的想到是你,没有为什么,就是本能的觉得可能是你”
辛叔急切的想要说什么却被辛姨摆手打断,然后她继续说到:“然后,我当时就去收拾了一番自己,想着这么些年没见,总不能让你看见我狼狈,没有精神的模样。不然,我这些年的坚强是为了什么那就一定的坚强到最后。”
“小绣。”辛叔轻轻叫了辛姨一声。
这是辛姨之前拒绝的称呼,这次她没有再拒绝,却是一听,一直隐忍的泪水终究落了下来,又被她快速的抹掉,她笑了一声继续说到:“这些都是借口,这说到底啊,还是想要你看见我好的样子。刚才,我去挖了笋回来,偏偏就让你见到我那模样,我受不了。赶紧进屋收拾吧却看见镜子里的自己,最后没有收拾,就弄弄干净出来了。”
辛叔抿着嘴,沉默。
辛姨却是继续说到:“为什么呢辛皓你说,我再收拾,能够收拾到你离开那一年的模样吗我头也白了许多,皱纹也去不掉了,皮肤也松了。这些是不可逆转的。就像,你骗了我和女儿那么多年的岁月,你觉得能够回来吗如今,你还是告诉我,相信你,相信你”
说到这里,辛姨闭口不言了。唯有泪水滴落在泡着笋的盆子里,溅起一圈圈的涟漪。
我知道辛姨绝对不是一个爱抱怨的人,甚至隐忍的过分,能说出这番话,恐怕已经是压抑了几十年的情绪终于到了一个爆的点。
“那,那你是不肯原谅。也不再相信我了,对吗”辛叔说这句话,好像费了莫大的力气,握紧的双拳都有些颤抖。
这些让我着急,难道不能直接的解释吗可是,我偏偏在此刻有些明白,相爱的人之间好像说话都这样透着别扭,解释,是非都不重要,重要的好像只是要,必须要先肯定对方的感情。对方的心思,对方的立场。
辛姨低头,沉默了好久,辛叔就这样看着辛姨,又委屈又内疚,一向沉稳的他倒像是个犯错的孩子,既希望得到安慰原谅,又忐忑不安的觉得自己错了。
但沉默不会一直持续,至少辛姨的态度是隐忍着想要谈的,她不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人,否则也不会选择出来,尽量平心静气的说感受了。
“不管是原谅也好,相信也罢。你总要给我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不然我这些年的日子,女儿没有爸爸的日子就这样敷衍过去了吗辛皓,你不能再隐瞒我什么了。而如果没有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今天也算两个人当面,我也好和你说一个一刀两断。”辛姨很温和却又无比坚定的说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