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时间能够把一切都改变的面目全非。
但事实上,有些角落仿佛是装着厚厚的盾牌,顽强的抵挡着时光的侵袭,当周围的一切都开始物是人非时,它还保留着古老的面目,任由时光在周围缓慢却又快速的流淌。
就如这巍巍的秦岭,不也一样矗立了不知道多少岁月而通往我师门的那条偏僻小道,同样还是得用马车,才能驶往山脚下。
进入了深秋的天气,山下早就很凉了。
山民简陋的马车,是抵挡不住这风凉的,毕竟只是一个简陋的像板车一般的东西,没有四面遮风的板子,坐上马车只能更感觉到风的呼啸。
驾马车的是一个中年的汉子。
与早年我进山时,驾马车的那个老头儿有7分相似,加上穿着同样的羊皮袄子,白羊肚肚包头,倒像是那驾车的老汉,又年轻了个三十岁,依旧在为我们师徒拉车。
面对寒风,正川哥似乎有些不受风寒的样子,却恢复了几分当年那慵懒的模样。
任由马车上的稻草堆将自己淹没,看着那个拉车人的背影,幽幽的对我说了一句:“生命,其实是一个轮回。”
“为什么不是延续?”我喝了一口老白干,那呛人的烈酒,如同一把被烧得火热的小刀,火辣辣的刮过我的喉咙,当终于在我胃里爆炸开来的时候,我被逼出了一点子热汗。
也感觉到了一种痛快。
再临山门,哪怕只是在山脚下,我也无法不用酒来支撑我的脆弱,其实男人在某些方面比女人‘小气’,伤痛不容易忘记,越是沉默,越是酵的沉痛。
“轮回易,延续不易。每一步的延续是一种新的拓展,不是每一代人都可以做到这个的。”如此深刻的,就连道家都争论不已的话题,被正川哥四两拨千斤的说了一句,反倒有些道理。
而随着颠簸的马车一个转弯,巍巍秦岭已在眼前。
我深吸了一口气,想要放声大喊,再见竟然是一种疯狂的,想要泄的情绪。
相比起来,正川哥却冷静的多,伸手拿过了我手中的老白干,也兀自喝了一口,说到:“这秦岭可了不得,古往今来,大妖多大能也多!彼此争斗,到了今天也不见得就是安宁了。”
说话间,他伸手比划着,双手的指头形成了一个相框,圈住了一段儿山脉,继续对我说到:“你看,这一段儿山脉。从古至今,妖物就很少踏足且不说,在这段山脉之上,隐世的门派众多,就说咱们山门,曾经就在这一段山脉之上,布下了一个惊天动地的大阵。”
手指间能有多大的距离,但这样远远圈住了一段儿山脉,被圈住的山脉却是一段不小的山脉。
‘得儿驾’前面的拉车的汉子,就像没有听见我们之间那‘惊世骇俗’一般的语言,只是驱赶着拉车的两匹马儿,马儿跑的热了,呼吸之间也蒸腾出了大团的雾气。
雾气升腾,天空中聚集的阴霾好像淡了一些风吹过,有些细细碎碎的声音,竟然是下雪了。
这是什么样的运气,这样回山门,竟然赶上了第一场雪。
我有些感叹的仰头,正川哥却把身体朝着稻草堆里埋的更深了一点儿,继续说到:“在那边,就是那边的那边再拐过几十里地,就是荒无人烟的地方了。无论山上还是山下。”
“荒芜人烟代表着什么?老三,你是清楚的吧?”他手枕在头下,不知道为什么,却又把身体舒展的更开了一些,几朵雪花,落在了他的裤脚。
“上面盘踞着了不得的家伙呗。”我皱着眉,喝了一口酒,眉头也没有舒展开来。
看来,师门埋藏着太多的秘密,我都不知道,就如我从来不知道,在师门所在的一大片山脉,都被师门布下了封山之阵。
“嗯,不止一个。很厉害的厉害到,就算经历了某场变故,修者圈子的人也不敢往那片山脉一探究竟,那山上厉害的存在到底还在不在?”说话间,正川哥唏嘘了一声,仿佛这些秘辛往事,他都很熟悉一般。
只是,在山门时,师父也曾给我讲起过不少趣事传说,却根本没有说起过这些?
莫非,这也和我敏感的‘身世’有关?
我拿起一根稻草,无意识的叼在嘴里,低头沉思着,眼看着上山门的那条入山小径也就越来越近了。
“在想什么?”正川哥在这个时候,也终于舍得从稻草堆里钻了出来。
纷纷扬扬的细雪,早已经在我身上留下了不少痕迹,正川哥一边问,一边就帮我拍着身上的雪,低声说到:“不拍干净,化水了,铁打的身子也禁不住那冷。”
这感觉就和小时候的关心没什么区别,我的内心流动着一丝温暖,之前的所想也忍不住询问了一声正川哥:“二哥,你说这一片儿山脉有护山大阵,这阵法可以动过?”
“而为什么生了那么一场变故,妖族近乎绝迹,修者圈子的人还是不敢去一探你说的那片山脉呢?”
这两个问题似乎触动了正川哥的心事,我问出来,正川哥眉头就微微一皱。
倒是在这个时候,马车终于停了下来,那条让我魂牵梦绕的,熟悉的上山的小径就已经在眼前了多少次在梦中,我都回到了这个地方,奇怪的是很多次却在梦中都没有勇气上山。
好不容易有一次,愿意上山了,却现自己沿着这条小径,怎么也走不到尽头。
曾经,我还自嘲过,和山门到底是无缘了,否则怎么会在梦中,也不让我得偿一见?如今,却没有想到,在这种情形下,我再次回答了山门。
用物是人非也不足以形容算起来,时间也不算太过漫长,不过是短短的五年多而已。
“那片山脉,我爷爷曾经去过。”在这个时候,我和正川哥已经下了马车,按照以往的那个驾车老人的习惯,总是会一言不的调转马头,不闻不问的离去,却不想这个中年的驾车汉子,却在我和正川哥下车之际,冷不丁的说了这么一句。
我有些吃惊的看着他,曾经我还一度以为这驾车的一家人都是聋哑人,所以不管是师父还是正川哥才会在他们面前说话肆无忌惮。
今天,倒是我第一次听见他们讲话。
面对我的吃惊,正川哥的反应却平常,说到:“那是你爷爷运气好。”
“山里人讨个生活不容易,不也就为了多弄点儿山货吗?说起来”那驾车的汉子不好意思的低头笑了一下,抓了抓脑袋说到:“是你师父救我我爷爷,否则我爷爷也捡不回那条命。”
“我也知道,你们都不是一般人呐。我奶奶就说过,在这山里,是有一群‘神仙’保着咱们山里人的,否则这天灾人祸的,咱们在这山脚下的日子不说过不下去,至少也过不平顺了。”那汉子一字一句的说到。
“你奶奶倒是有些见识。”正川哥笑笑,把手中的老白干递给了那个拉车的汉子。
那汉子结果,‘咕咚咕咚’喝了两口,畅快的吐了一口白气儿,额头上的汗也顾不上擦,憨笑着把酒又递还了我和正川哥,说到:“不是我奶奶有见识,村里的人儿,只要世世辈辈生活在这里的,都这么说。”
“在几百年前,灭村的事儿都不新鲜信吗?反倒是咱们这个村子,族谱有上千年了。”那汉子说起来,语气中有一股浓浓的自豪。
“信的。”正川哥笑笑,真诚的说到。拉着我,是准备要上山了。
却不想这汉子看着我们要上山了忽然从马上跳了下来,蹭蹭两步跑到我和正川哥跟前冷不丁的就朝着我和正川哥两人做了个揖。
我连忙拉住了他,而正川哥却正色到:“老哥,你这是干嘛?”
“这山上不太平了不是这一片儿,是我们住的那片山不太平了!前些日子,又看见了那天儿远远的透着红,明明是大夜里的,红色的那片儿天下,电闪雷鸣的。村里最老的老人说,这要吃人的祸害又成精了。”这个汉子正色的给我和正川哥说到。
正川哥的脸色还算平静。
但我却忍不住低哼了一声在这个时代的妖族,形态已经十分特殊,好像会莫名其妙的从普通人身上‘觉醒’。
这红天闪电,分明是古籍里记载,有妖物渡劫的天兆这又算怎么回事儿?
难道妖族的复苏是全面的?多管齐下的?我皱着眉头,一时间越来越搞不清楚这个时代了。
那个汉子却是舔了舔嘴唇,又凑近我和正川哥说到:“以前我去镇子上的录像厅,也曾看过一个电影电影啥名儿,我忘记了,说的就是那种森林的大蛇!有人议论,那恐怕就是世界上最大的蛇!”
“我告诉你们,那是扯淡!我们山里人,祖祖辈辈很多人不晓得看过多少比那大得多的蛇。”
“嗯?”正川哥不懂这个汉子要说什么?
“真的,我觉得村里最老的秦大伯说话是准的前些日子,我上山去挖老药材!你们猜我看见了什么?我看见一个小半截尾巴。”那个汉子伸手比划着,双手试着不听的延长,最后好像不够,他比划了一下自己的个儿。
他是个魁梧的汉子,大概一米八都不止了比划的距离却有他大半个个个子那么高。
“一小截糊了的尾巴,就有这么大。”说完,那汉子神色一正,认真的说到:“我不吹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