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琇一心要让米知府去压制米大舅,还不知道米知府那边已经得了消息,早早写信去平度州骂人了。她刚收到了哥哥赵玮从南汇来的信,知道了他所打听到的消息。
她把这些事情都跟祖母张氏说了,张氏道:“听起来是个正派人,若今后能走动起来,也是好事。你们兄妹俩势单力薄,除了族人,还有我两个兄弟,就没有靠谱的亲戚了,你们舅舅又是那个模样……”
赵琇笑道:“若有亲戚可以往来,固然是好事,但亲戚少些,也有亲戚少的好处。哥哥与我并不在意,祖母不必担心的。”
张氏叹了口气:“话虽如此,到底有些不足。也罢,你哥哥在信里说,打算在陪广平王去杭州时,借机见一见米知府,看能否请他们一家子过年到我们家里来做客。那我们也该准备起来了。老宅那么大,许多院子都闲置了,多年不曾住人,荒废得厉害,得赶紧挑一个好些的收拾出来,预备招待客人。还有你们这位堂舅、堂舅母与表姐妹都有些什么喜好,也该向陶太太打听打听,免得到时候不知情,犯了别人的忌讳。”
赵琇答应了,转身就下了帖子,请陶太太与陶灼华到家中做客。
陶家母女很快就到了,两人都满脸是笑。陶太太大概已经收到了姐妹的来信,确认了米赵两家的亲戚关系,连忙给张氏与赵琇道了喜,又笑道:“听我妹妹说,妹夫打算过年到奉贤来拜见老夫人呢,顺道也祭一祭小侯爷的父母。”
张氏忙道:“那太好了,正巧我们也想请他们一家来做客呢。两家离得这样近。陶太太还跟我们做了几年的邻居,万万没想到竟是亲戚,真真是对面不相识了。如今知道了实情,自然要好好聚一聚的。”
陶太太笑着点头。接着赵琇便问起了米知府一家的喜好和忌讳,陶灼华说:“并不曾听说姨母一家有什么忌讳,他们家的人,做什么事都不爱挑剔。最是和气不过了。”
赵琇笑道:“人都有喜好、偏好。不挑剔只能说明他好说话,但若能事先得知他的喜好,用最大的诚意欢迎他上门。岂不是更能让宾主尽欢?”
陶灼华一笑,转头去看母亲。陶太太点头:“这倒也是。我与妹妹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她的喜好我十分清楚。外甥女那儿,问灼华就行。倒是妹夫的喜好。我就不清楚了,只知道他性情为人。旁的也没多加打听。”
张氏道:“这便够了,还要多谢陶太太愿意告知。”
陶太太便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其实米知府与米夫人的喜好也是极简单的,就是一般书香门第人士的风格。偏爱淡雅、别致、书香气息浓厚的东西,不爱华丽,不喜金玉。饮食方面也是偏好清淡鲜甜。陶灼华则向赵琇介绍了那位名叫米颖芝的表姐:“米表姐是家中独女,从小充作男儿教养。学问是极好的,四书五经无不精通,更通晓律法。她还会骑马,会驾车,曾经陪着父母去过许多地方,见识广博。无论我问她什么问题,她都能回答出来。最出奇的是,去年我去杭州探望她,与她一道坐马车出门游玩,一路上看见的农田里种的什么粮食,她都一清二楚,还给我指了几处需要兴修水利的地方。这难道不是男孩子才应该学的么?我所认识的堂兄弟、表兄弟们,没一个能比得上她的!”
赵琇听得兴致勃勃,她见过的闺秀也不少了,象方仁珠这样清高多才的有,象蒋雯这样聪慧大气心思通透的有,醉心权势地位却无匹配智慧的如方慧珠,不学无术却自命不凡的如丘媛,此外还有俗不可耐却以名门千金自居的,满脑子除了吃喝玩乐衣服饰就再也装不下其他的,喜欢舞刀弄枪却看不起诗书礼仪的,娇纵任性自我中心的……
但各式各样的闺秀当中,她似乎还没遇到过象米颖芝这类的。显然,后者通晓诗书,也懂得经济民生,还精通律法,比起一般的官家闺秀,确实见识广博。赵琇都有些等不及想见到对方了。她跟这位表姐能合得来吗?
张氏似乎也被陶灼华的介绍惊住了:“这……米知府夫妻二人教女的法子还真是……真是……”她顿了一顿,最终只能选择用两个平淡的字来形容,“……少见。”
陶太太也觉得妹妹妹夫这样教女儿,有些不靠谱,不过她对外甥女还是挺喜欢的:“其实颖芝那孩子极聪明极可人的。别瞧她好象学了许多男孩儿才学的东西,其实女孩儿该学的也一样没落下。她的女红还是不错的,也跟她母亲学着管家理事。我最喜欢她的落落大方,若是我们家灼华能学得她十分之一,我就心满意足了。”
陶灼华害羞地红了脸。赵琇含笑拉了拉她的手。
张氏听完陶太太的介绍,初时是很惊讶的,但平静下来一想,这不是跟自家孙女差不多么?赵琇也是熟读四书五经,会作诗词,擅长书画,女红做得也不错,刺绣功底是差了些,做衣裳却十分擅长。赵琇也会骑马射箭,还从小练拳,只是不懂驾车罢了。她也是从小就学着管家,当家理事是一把好手呢,经济民生,农耕水利,她都是知道的。至于律法,那本来就不是女孩儿该学的东西。米家女儿大约是因为其父的官职,才会接触这些的吧?
别看张氏总是嫌弃孙女,其实她对赵琇还是十分满意的,听闻有另一个女孩子象赵琇,她还未见着人,就先有了几分好感:“这样好的姑娘,我也恨不得早日得见了。”但很快她又现了不对劲的地方,忙问陶太太:“米知府家只有这一位女公子么?”
陶太太自然明白她这话的意思,米知府只有一女,并没有儿子。这个处境跟她夫妻二人何其相似?她与米夫人虽然是近支堂姐妹,但在闺中其实关系只是平平,并不算十分亲密。但在出嫁之后,两人都只生了一女,未能为丈夫添丁,没少听旁人的闲话。同病相怜下,丈夫的任地又近,姐妹俩的感情倒比从前亲密了许多。
不过陶太太觉得,与自己相比,米夫人的处境其实要好多了。陶家有位厉害婆婆,把她的女儿教养成两年前那副拘谨小气的样子,至今还在盘算着要给她丈夫纳妾生子。而米夫人呢?公婆和气开明,从不给他们夫妻添乱,丈夫也是一心一意,房里再无旁人。虽然只有一女,可夫家子嗣繁茂,各房人之间的感情又好,若是他们夫妻老来无子送终,大不了从侄儿里头挑一个过继就是。十几个侄儿呢,几乎个个都是嫡出,个个聪明伶俐,还怕挑不到一个好的么?只不过眼下他们家确实没有儿子,只有一女,在外人眼中就象是绝了户一般。
陶太太缓缓将妹妹妹夫家中的事说了,又道:“虽旁人为他们夫妻惋惜,他们倒不觉得有什么,一心一意教养女儿。横竖侄儿也多,将来过继一个就是了。”
张氏听得叹息不已:“他们虽豁达,就怕世人愚钝,见他家姑娘没有亲兄弟护持,就看轻了她。等姑娘出嫁了,家中只剩下他们夫妻二人,也是寂寞。侄儿再孝顺,终究比不过亲子。”倒是对米颖芝生出几分怜惜来。
从陶太太与陶灼华处得知了米家人的情况,赵琇为即将到来的客人准备得更加用心了。老宅西路有一处院子,因为老旧,去年才翻修过一回,如今屋子倒还算是崭新干净,就收拾出来做客房用。那院子正房三间,厢房两间,另有耳房、倒座,米知府一家来,虽不知会带多少随从,但想必也够住了。赵琇还在那院子里配备了两名执事婆子,两个粗使丫头,预备堂舅一家使唤。
就在赵琇准备送给堂舅一家人的礼物时,赵玮又有信来了。他是从海宁送过来的。钦差船驾已经路过了奉贤,检查完这一带的海傍大坝,又往杭州方向去了。眼看着已是小年,等钦差验过杭州对出的大坝,就没时间回转嘉定过年了。钦差正使广平王不想劳师动众,就打算新年留在杭州过。杭州已是他视察的最后一站,验过那处大坝,就等于办完了差事,留在那里过年,也不碍什么。
赵玮写信来,是因为他身为副使,理所应当要陪同正使广平王完成这项差使的。只是等到杭州事毕,都要到除夕了。他已向广平王告了假,会快马赶回奉贤老家来参加祭祖仪式,但最多只能在家待上三天。等仪式结束,他就得返回杭州去,等到广平王起驾返回嘉定,再同行折返。不过他跟高桢打听过了,广平王似乎有兴趣在杭州过完元宵节,有那么长的时间,他却只能与祖母妹妹分开两地,未免太可惜。
正好他有意与家人一道跟米家堂舅一家碰面,高桢就向他提议,不如把他祖母妹妹也接到杭州来过元宵节好了。横竖杭州的灯会也极有名,顺道让他祖母散散心,让他妹妹开心开心。赵玮觉得高桢的提议非常好,便写信来询问祖母妹妹的意思。倘若她们也有意过来,他就在杭州城事先租好宅子,省得她们再住船上受罪了。
看完了赵玮的信,赵琇顿时精神大振,她用哀求的目光看向张氏:“祖母,咱们就答应了哥哥吧?我还从没去过杭州呢,王爷和世子也在那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