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有事情发生。
本来想找上山路的只狼,已经遇到了三拨成群结队的足轻,还有武士大将带领,像是奔赴前线,弄得他不得不藏身。
按说现在苇名的兵力已经不足,不可能山上山下兼顾防御,所以基本只能龟缩在苇名城一带。
现在军队居然出现在山下,难道是内府从山下打过来了?
“呃……”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只狼的身体。
莫名的疼痛,一会儿是胸口,一会儿是肚子,一会儿又流窜到脑袋,哪哪儿都不舒服。
这个感觉,与三年前第一次被龙胤之力复活时差不多。那时只狼醒过来就找了一上午神子,最后累得昏了过去。
看来每次复活后体力都会大幅下降,此时最好不要太勉强。这荒郊野外的昏过去,可不能保证每次都有人路过。
好好喘口气,只狼在这处山谷里继续赶路。
“唔?”
忽然他靠在几块乱石后面,轻轻拔出刀。
有气息接近,而且从移动变成了静止,大概对方也注意到了自己。
想必是个有本事的,不能大意。
正当只狼想着怎么能节省体力绕过去时,一个矮小的身影像兔子一样从头顶飞过。
唰唰——
两发手里剑随之甩下,只狼立刻朝着那身影飞去的方向一个滑步。
躲过手里剑的同时,已经靠近了对手的落点,挥刀一扬。
咔——
刀身砍中那人戴着的黑色斗笠,就和砍在木盾上一样。那人借着刀劲顺势跳后。
“哦呀。”
他抬抬头,看清了只狼的脸,便放下了手里的短刀。
“这不是狼吗?”
“嗯?”
只狼仔细瞧了瞧那人。
五短身材三头身,刚过自己的腰。灰色的皮肤有些皱,斗笠下面是一张十分老成的脸。
束腰的布带上挂着一些小玩意儿,身后还背着个什么东西。
这个模样,这个扮相,是“乱波众”。与寄鹰众一样,是苇名国内的忍者势力,服务于仙峰寺的僧人们。
而这个戴着黑斗笠的,只狼的确见过。
“你是,【黑笠之狸】?”
“是我。三年不见了啊,没想到这里碰上。”
*****
三年前,比平田惨剧还早两个月的时候,只狼奉命去金刚山仙峰寺,替九郎调查一些事情。
他就是那个时候遇到了狸。
其实两人的交情也算不上深,至少只狼这么认为。他只是帮狸弄了些东西,解决了一个风筝的问题,带着狸去了山上某片墓地。
埋葬着狸的儿子的墓地。
狸说总有一天会报答只狼,只狼也没放在心上。他帮忙是因为觉得狸是个比较好说话的乱波众,希望能借此套到一些消息,这也是为了更好完成九郎的任务。
虽然直到离开仙峰寺,也没打听到什么。
“打那以后就没看着过你。这次又是去做什么啊?”
狸摘下斗笠,靠着石头坐下歇息。他赶了一早上路,有些累了。
只狼也得先让身体缓一缓,跟着坐下道。
“去苇名城寻回神子大人。”
“苇名城?”
狸先是皱眉,继而很快明白了一切。
“原来如此,弦一郎还没放弃啊。倒也是,三年前他派人把神子带回苇名城的时候我就猜到了。”
“你知道三年前那次袭击?”
“嗯,平田家被屠的时候,我去了一趟,因为寺里的上人想知道一些事情。我本来还想找你打听来着,没想到不光是你,连蝶和枭也……”
只狼对他的话有些兴趣。
“你去调查什么?”
这本来是仙峰寺的秘密任务。不过都过去三年了,又是只狼在问,狸也就没多想。
“自然是关于神子。寺里一直在关注那孩子,总派乱波众到宅邸外监视。那天宅邸被盗贼入侵,寺里也很快知道了,让我去弄清神子的下落,还有盗贼的背后主使。”
挠挠小肚子,狸继续说道。
“可能这话你不会信,但我怎么看都认为,那宅邸里有内鬼。”
“内鬼?”
“虽说留守的武士岁数都比较大,但也都是身经百战之人,更不用说蝶和枭还有你了。如此战力被几十个盗贼攻破,除了内鬼,别无可能。”
这话只狼确实不敢信。
“会是何人与盗贼联手……”
“并非与盗贼。”
狸望了一眼东边。
“而是内府。三年前他们不是打过来一次吗?那应该就是为了制造空隙,好有机会调查神子的状况。”
“内府?”
“我在宅邸里找到了一些衣服碎片,材质颜色跟孤影众很接近。还有几处柱子,墙壁以及树干上,能看到有深黑的刀砍痕迹。那一定是淬毒刀留下的,而孤影众最擅长摆弄这个。”
说到这里,狸有些佩服地感慨。
“光看这些就能知道,枭和蝶让孤影众吃了多大的亏。要不是有内鬼,只凭他二人在,神子也断然不会有事。”
内鬼,这个词在只狼心里泛起了一点波澜。将性命献给忠诚二字的人,最厌恶的就是背叛。
不过只狼没有厌恶的感情,他只是对义父的死稍微有一些……感伤?他说不好。
他继续问道。
“莫非,仙峰寺也在寻求不死?”
“寻求?不不不,他们已经做到了。”
“做到了?”
狸摘下束腰上的小歪嘴葫芦,喝上一口。
“你听说过‘附虫’吗?”
“没有。”
“那是一种奇怪的虫子,很多年前,不知是怎么带到寺里的。似乎将虫子养在身体里便可不死,听着就恶心。从那以后,寺庙就变了样。僧人们一个个琢磨起了不死,还交给乱波众一个任务。”
狸摇着头,面有悔色。
“让我们去拐刚出生的小孩子。”
“拐孩子?为什么?”
“不晓得,应该和附虫有关吧。不过后来似乎出了点状况,仙峰上人中止了这个任务。”
这大概就是三年前九郎要自己去弄清的事吧?只狼想。竟然连一心向佛的僧人都迷上了不死。
他看向眼前的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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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现在要去做的,也和这些有关吗?”
“我?呵呵,我早就脱离乱波众了。最初他们还想杀我灭口,但后来也渐渐放弃了。现在我是自由之身,这几天好像内府又要打过来,我正想去边境看看情况。”
狸站起来。
“你要留神啊,狼。乱波众有不少人被内府吓破了胆,已经叛逃那边去了,要不就是逃离了苇名城。毕竟内府势大,一心又是重病缠身,苇名城这次恐怕在劫难逃了吧?”
“你为何不逃?”
“哈哈,别开玩笑了。”
狸摘下背着的东西。
“有了孩子就是麻烦呀,我是怎么也离不开那小子安眠的这片土地。而且,也算是想赎罪吧。虽然可能只是我自作多情。”
他把那东西递给只狼。这好像一把折扇,比小臂长些,用很坚固的木头组成。完全打开,能变成伞的样子。
“这东西叫金城铁壁,是道顺那老头根据乱波众的斗笠改良,专门给忍义手做的忍具,我拿着当备用品。不知道你怎么带着忍义手,既然遇到了,就替你装上吧,虽说还不够报答三年前的事。”
“非常感谢。”
说实话只狼只对和义父,九郎的记忆比较清楚,也比较在意。其他人在他眼里基本都是过客。
不一会儿,金城铁壁装好了。这东西有些分量,只狼感觉像是拿了把刀。
用左手拇指按住小指尖,往右一甩,铁壁就展开了,形成伞状。如果接着握拳,就会维持这个状态,能当做盾牌使用。
“嗯,不错不错。”
狸很满意地笑了笑,又拍了拍义手。
“那么回见了,狼,但愿你能顺利找到神子。”
“感谢你的相助。”
互相道别,狸朝着另一个方向走远了。
咔——
只狼又把铁壁甩出来,看了看,想了想。
他这时才意识到,自己之前似乎有些急于求成了,连义父的教诲都忘得一干二净。
忍者追求的是结果。为达目的,任何能用上的东西都要用。
既如此,不妨多花一天时间,准备好必要的东西再出发。
收起铁壁,只狼上了路。
哪里能弄到忍者需要的东西,他心里有数。
*****
内府的军队天刚亮就从若松城出发,向苇名城行进。
与上次突袭包围苇名城的方案有所不同,这次他们准备先将山下牢牢控制,做成新的根据地,然后再不断向山上进攻。
步步为营,直到占领大手门,那样苇名城就任人宰割了。
现在大军前方是苇名的一座营寨。此地是山谷,小路很多,但大路只此一条,被那营寨堵死。
很快,营寨的哨塔上就能看到严阵以待的弓箭手,大门也紧闭着。
“看来是打算死守啊。”
骑在马上,还在吃个不停的黑瞳,对身边那个男人,她的长官这样说。
“需要我去一口气搞定吗,明智先生?”
“呵呵呵,不急。”
那男人冷笑着,传令下去,让军队继续向前,准备接阵,正面进攻。
“先让我看看,苇名是不是和之前一样不堪一击。”
“您可真有兴致。昨天不是说要在信长公来之前拿下的吗?”
“这都在计划之内。小小一座营寨,不会造成什么阻碍。”
说白了,就是想满足一下自己的施虐心呗,黑瞳都懂。
这个明智先生,或者直接叫【明智光秀】得了,是个相当冷血,而且有施虐嗜好的怪人。和苇名那个黑衣服的抖S有一拼。
也好,自己只管边吃边看戏就是。
“嗯嗯?”
但是没多久,黑瞳看到营寨的大门忽然打开,十几个足轻从里面推出一个巨大的笼子。
那里面是个满身长毛的巨人。即使在这三米多高的笼子里,他也只能蜷坐着。耷拉脑袋,披头散发,无精打采,嘴里不时发出呼噜噜的声音。
把笼子放在门外,足轻们连忙跑回去,只留下一个人。那人战战兢兢地,在那个巨人后面捅捅咕咕一阵,也跑回去了。
当营寨大门重新闭合时。
“唔!呜哦哦哦啊啊啊啊啊——!!”
那巨人睁开血红的眼睛,突然暴起,一下子就把笼子撑爆。
朝着内府军冲过去!
“后退!后退!”
最前面的足轻们连忙退后,后面的弓箭手一齐放箭。但那巨人皮糙肉厚,弓箭根本射不穿。
“嗷嗷!!”
他很快抓住两个跑得慢的足轻,一手一个,把他们当做武器扔出去,砸倒了一片人。
内府军出现了一点骚乱,光秀则是看得津津有味。
他那惨白的脸,紫色的嘴唇,似乎发出了兴奋的光泽。
“那就是苇名的秘密武器‘赤鬼’吗?”
“是啊。”黑瞳面无表情地看着足轻满天乱飞,“上次攻城之所以会失败,好像就是因为这个怪物横冲直撞。”
“真不错,非常不错。我能感受到,他的身体充满怨念和仇恨。库库库,明明还是个活物,却如亡者一般,有点意思。”
欣赏了一会儿赤鬼乱舞,光秀挥了挥手。
“不过既然是挡在信长公的队伍前,那也只能请他退场了。”
有十个人从后面走过来。他们不是一般的足轻,而是内府的精英,名为“赤备队”。
身着鲜红的盔甲,手持长火筒。随着光秀下令,所有人给火筒点火,端起。
筒口上扬,瞄准正在发飙的赤鬼。
咚咚咚咚——
十团火球发射出去,砸在赤鬼的身上,脚边。
他立刻变成了“火鬼”。
“嗷嗷嗷嗷啊!!!”
哀嚎着乱跑,乱跳,满地打滚。
光秀库库库地冷笑。
“看来孤影众也算有点用处,真是一出不错的好戏。那么该……”
他正想命人把赤鬼了结,但赤鬼身上的火焰逐渐变小。巨人爬起来,呼号着逃向一条小路。
算了,反正只要用火就能轻易干掉,赤鬼已不足为惧。
在光秀的指挥下,内府大军继续进攻。这座失去了王牌的苇名营寨,抵抗了二十多分钟就被踏平了。